第八章-觀道者
在這太極山腳下的竹林中，蟬鳴聲漸弱，空氣中瀰漫著的竹葉的清香愈發濃烈
紅薇三人逐漸從剛才的窘態中擺脫，同時晃動了腦袋，想確保不會再聽見先前那震耳欲聾的蟬鳴聲
啟言往前走了幾步，對着紅薇喊道“紅薇，好久不見”
紅薇定睛一看，也認出了此人“王啟言，是你！”
啟言見紅薇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瞬怒色，心裏也明白，當時若非自己與無憂相愛，離開劍靈王朝，這個女人或許正代替着自己，陪伴無憂左右
但他也依然憤怒，道“紅薇，我知你與無憂情同手足，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聽鬼滅的，來殺你曾經的摯愛親朋！”
紅薇冷笑道“喲，我鬼劍閣的閣主換人，你都知道了，消息很靈通嘛”
黃無此刻也收起了想讓啟言教自己陣法的念頭，聽到啟言一開口便說是鬼滅安排的暗殺，心中不免生出一些疑慮：爹剛來，怎麼會知道這是鬼滅的安排？
啟言冷哼一聲，看向紅薇說道“得虧你適才沒有真的動殺心，如若不然你恐怕此刻早已蟬鳴入腦，昏厥倒地了！”
紅薇有些忌憚的看着啟言的手，顯然是害怕他在捏手印，喚醒陣法
“紅薇，在這片竹林里，只要我在，你就休想得手，念在你與無憂往日情分上，你現在離開，我放你走”啟言用着不容置疑的聲音，對着紅薇說著，愣誰也想不到，一個半步陽君，竟然可以和化劍第一境的高手如此說話，還這麼有底氣
一旁的黃無自然是知道啟言修為的，在他聽到這番警告的時候，身上都快起雞皮疙瘩了，心中想到：老爹這也太帥了，會個陣法原來這麼霸道
紅薇則是在腦中思索，不過她的目光，看向了啟言的身後，那個少年，就在片刻前，他已經將整件事的利害所言明，此刻若是自己再執意完成宗門任務，倒是成了一根筋的傻缺
其實啟言沒有出現的時候，自己便已經心生退意了，如今再加上這詭異的陣法，她早就聽聞太極和幽癸兩塊大陸存在着一些觀道者，他們利用陣法的優勢，可以輕鬆的壓制比自己等級要高的敵人，想來自己現在出手的成功率太低了
轉瞬間，紅薇笑了，這笑聲中彷彿帶着一些解脫
黃無等人默默的看着她
紅薇“按理說，我應該叫你一聲師姐夫”
“物是人非了啊”
“其實我挺想殺了你的，曹啟言”
“光論你講師姐帶到一個陌生大陸，一走便是十餘年，就夠我將你殺死十次了！”
說到這，紅薇輕嘆了一口氣，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溫柔，她看向無憂所在的地方，愣神道
”不過如今，你帶她走，想來倒也未必是件壞事了“
“照顧好師姐吧”
“若是他日，等一切結束，你我再得見面之機，我必定殺你”
說罷，迅速的轉身凌空踏出，碧海藍天二人緊跟其後
紅薇的聲音，伴隨着沙沙竹聲，消彌於空氣中
眨眼間，便消失在了竹林中
啟言懸着的心，在此刻也是落了下來，催動陣法，需要消耗極其龐大的道意，而他自己的境界也確實低了一些
不過，若是換了太極宗任何一位師尊來，恐怕都不見得是紅薇的對手，也許師父有一戰之力，但也絕做不到像啟言這般壓制
觀道者的陣法，就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而在竹林深處，紅薇停下了腳步
只見她緩緩的從脖子上，取下一條掛墜，其圖案是一把銅劍，而那把劍的劍柄尤為特殊，上面佈滿了小鬼的浮雕，極其生動
身後的碧海藍天看着紅薇如此，眼中也閃過一絲傷感
紅薇思索了片刻，將掛墜取下，塞入了自己的腰帶間，而後轉頭看向碧海藍天
“你們方才也聽到那小子說的了”紅薇雙眼依舊無神，神色黯淡的說道
“如今我們若是回到宗門，性命怕是不保”
“不如先找一個得以安生的地方，再做打算”
碧海藍天對視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是，師姐！”
紅薇笑了笑，沒有再多言語，她知道，劍靈王朝怕是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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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細香的時間過去了，啟言眉頭緊皺的坐在竹院石桌旁
他已經從黃無和無憂口中，搞清楚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內心不由對自己的這個兒子多了幾分讚賞，如此心性，絕非池中物！
不過令他震驚的，還得屬自己的妻子，竟然是劍靈血脈，如若不是當初自己執意與她離開劍靈王朝，今天的成就，怕是早已傲人非凡
溫朝曦此刻正趴在無憂的腿上，對她來說，全家人的性命如今都得以保全，母親雖受了傷，但好在並不致命，她不管什麼血脈不血脈，家人對於她來說是最重要的存在，若是失去了無憂，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人可以燒那麼好吃的竹筍炒肉給她吃了
無憂則是輕撫朝曦的頭，面色凝重，她今日所的得知的消息，無疑是極為震撼的
她內心也在不斷梳理整件事的可能性
“師父已死，死前神志不清時將自己的身世告知鬼滅”
“那師父所說，到底是真是假？不得而知！若說棄嬰，紅薇亦是孤兒，並且如今她的修為也入了化境”
“鬼滅要殺我，是呼蘭王室的命令，而我，也姓呼蘭”
“如若真如小梧所說，我這條命不死，呼蘭王室怕是不會甘休”
“鬼劍閣一眾弟子的性命，更令人堪憂，整個劍靈王朝，怕是要變天了….”
想來想去，無憂也並未想出什麼應對之策，此刻的她，倒是擔憂起了紅薇
只有黃無，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身子半倚靠在竹院大門上，盯着眼前的一棵棵竹子
不時回頭看看啟言，心想要如何開口，讓父親教自己呢
啟言也發現了黃無的目光，喊了一句“臭小子，看什麼呢？”
“怎麼出這麼大事兒你還跟沒事兒人似的？心這麼大呢？”
黃無嘿嘿一笑，小跑到父親身邊，看着啟言和無憂說道
“爹，娘，我知道此刻你們心中定有千萬種不解，也很着急”
“不過你們先別急”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們能有什麼招去改變大陸與大陸之間的命運啊”
啟言聽到黃無如此說道，嘴裏也跟着念叨“天下大勢，分久必合…”
無憂則是拍了拍黃無的腦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伶牙俐齒，你瞧你剛才給你紅姨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她可是化劍強者，傳出去不得被天下人恥笑”
黃無摸了摸腦袋笑笑，說道“我這都是史書上看的，不過那本史書並不完整，有很多地方都有明顯的篡改痕迹”
溫朝曦此刻抬起了小腦袋，看看無憂，又轉頭看看啟言“哥哥最厲害了，剛剛要不是哥哥，我們早就被殺光啦！”
啟言心生安慰，自己的這兩個孩子，都是極好的心性，黃無足智多謀，沉穩冷靜，朝曦生性乖巧，靈動可愛
也正是因此，啟言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他看着無憂說道“無憂，再待在此處，怕是不安全了”
“明日，我便上山懇請師父，收留我們一家”
無憂心頭一緊，她可是知道，當初為了與她在一起，啟言與如今的太極宗宗主白墨行，本是師兄弟，拜於前太極宗主白塵門下，而啟言還有兩個師弟，就是如今的陽君山山主顧陽以及汲陰河宗主顧清
十幾年前，啟言因為與自己的私情，被宗門說成是叛徒，勾結邪教，白塵一怒之下便要將啟言修為盡廢，但白墨行與啟言交情頗深，幫着說了很多的話，這才讓啟言的修為還能保有煉陽之境，雖比曾經的半步兩儀差了不止一星半點，但此境界在世間安身立命倒也是足夠了
想着自己的丈夫曾經也是宗門傲人的青年天才，她不禁嘆息，曾多次問過啟言可曾後悔，但啟言每一次的回答都很堅定
“和你在一起，我不曾後悔，修為折損，怕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都是天意，何必較真”
無憂深愛着自己的丈夫，所以哪怕隱居竹林，十年間，兩人從未有過一次的爭吵
當十年前的大戰爆發后，前太極宗主白塵消失於幽癸大地，白塵成為了新一任的宗主，白宗主其實一直都知道，啟言住在太極山下的竹林中
有一年，啟言出門釣魚，帶了一位朋友回來，正是白宗主的小弟子，陸驚雲
此人性情豪爽，修為頗高，自家丈夫與其相談甚歡，也從其口中得知，白墨行成為宗主后，便將啟言的太極牌，挪至了自己的太極堂中
世人都知道，太極宗的弟子都有屬於自己的太極牌，擺放在自己那一脈的師尊的太極堂中
而拜訪的順序，則是按入脈時間先後
聽陸驚雲說，白墨行將啟言的太極牌擺在了首位，所以目前，啟言依舊算是太極宗的弟子，並且是太極宗宗主的大弟子，按理說，他也是可以在太極宗找一座山頭，教授修行的人了
而那陸驚雲，似乎是聽他的師父說了很多關於啟言曾經的天才事迹，比如二十五歲便半步君境，太極大陸極其少見的觀道者，諸如此類…
陸驚雲一直惋惜自己的這位大師兄在被降修為後，一直停滯不前，便常與之相約，在竹湖邊垂釣，次次開導啟言，但久經數年，見啟言一點都沒被說動，也就放棄了
只不過，陸驚雲此子心繫宗門大陸，常會告知啟言一些各大陸的動態
啟言也曾告訴自己，他要去幫驚雲查探一些消息，自己雖然擔心，但卻也相信陸驚雲的為人，定不會做出坑害丈夫的事情
而此刻，聽聞啟言要回太極宗，她不免有些擔心，道“你當真要回去？雖然十餘年過去了，但太極宗對你的謠言，想來從未停歇”
啟言苦笑搖頭“清者自清，我王啟言沒幹過的事兒，就算今日師父回來，我也不懼”
“當年你鬼劍閣獨創九幽鬼劍陣，恰巧遇上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宗門聽說后便覺得是我在暗中相助，於此降罪於我，天理難容”
“雖說劍靈王朝並無觀道者，可天下觀道者又何止我王啟言一人！但太極宗弟子們口說紛雲，將我往火坑裏推”
啟言嘆了口氣，想起這些不愉快的往事，神情稍顯黯然
“回太極宗，此事關乎我們一家人的安全，我心意已決”
無憂見丈夫如此，便也點頭默認了這個決定，心神涌動間，拉扯到了腰間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由的感嘆道“碧海和藍天那倆丫頭，劍法精進，怕是也跨入了劍君，我這個當時的天才弟子，卻是無用了許多啊！”說完，無憂自嘲着搖了搖頭
啟言也知無憂的苦悶，她生來便與劍結緣，如今遠赴太極，在一個毫無殺伐劍意的大陸，要繼續修劍，談何容易
啟言摟住了無憂的肩膀，輕輕的安撫着，隨後眼神看向了黃無和溫朝曦
啟言微微一笑“無憂，我們未來的日子過的好不好，就看這兩個孩子爭不爭氣了啊”
無憂翻了個白眼“說什麼呢，我只要我的孩子過的開心快樂，少在這給他們施加壓力！不準！”
溫朝曦此刻抬起了頭，睜着自己兩個大眼睛，雙拳一握，橫於胸前，略顯氣勢的說“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修鍊！”
而黃無此刻，像個二愣子，一言不發，待在父親身後
啟言和無憂的過往，他曾經都問過，因為他心智成熟，無憂和啟言也並未有所相瞞，反倒是一字不差的都告知了
此刻沉默，是因為父親此舉，怕是會讓太極宗的宗主，也就是他曾經的師兄，如今的師父白墨行有些難做
白宗主將父親的太極牌收入自己的太極堂，意味庇佑，是念在情分，但其實也有希望父親不要回山的意思，這樣他便可以在安撫弟子情緒的同時給予父親一些適當的便利，比如住在這片竹林中
而如今父親要回山，那這件事怕是會在宗門弟子間捲起一陣不小的風波，父親又該如何應對呢？
啟言和無憂見黃無良久不吱聲，便回頭看着他
啟言問道“小梧，你怎麼說，有沒有朝曦這般的自信啊？”
黃無回過神來，反應了一會兒，壞笑一下，表情古怪，他戳了戳啟言的肩膀，問道
“爹，你剛才說觀道者，啥是觀道者啊？還有你剛才那個陣法，教我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