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拉攏
這個怎麼說呢？南方豪強對北方士族存在着一種矛盾心理：一方面，他們不喜歡這些成群結隊南下搶食的高級難民，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在這些士族面前，又確實感到自卑。南方豪族與北方豪族之間有着巨大的鴻溝，北方士族一直佔據着文化和政治的主流地位，習慣於拿着一個麈尾，鼻孔朝天的高談闊論，那個勁頭，像周玘那樣的南方士族是學不來的。
可以說，南方豪族在這些高門大戶面前，多少顯得像土財主。
所以，當顧榮、紀瞻眼見北方大族擺出這種震撼的排場，莫名的心慌了，這種心慌，是發自內心的憂慮和自卑。也只有在這樣講究魏晉風度的時代，排場在瞬間替代了實力。
王恬一路行來，內心湧出各種情感，這種感覺，讓他有種飄飄然的快感，特別是見到司馬睿正襟危坐，那種高高在上的儀態，居然令他心生嚮往，這種想法一出，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王導目不斜視，眾人直接行到了江畔，絲毫不將那些祈福的人放在眼裏，而這些江畔士族百姓都被震撼的心生恐懼，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
顧榮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看了一眼紀瞻，低語道：“紀兄！這恐怕就是向我們示威了。”
紀瞻看了一眼，眼中滿是讚歎，道：“無他！顧兄，如今之勢，我等應該順手推舟，早下決定了。”
顧榮點頭，道：“那就如此吧。”
二人相視一眼，急急出列，就朝着司馬睿的肩輿跪倒，這一跪可是意義重大，直接言明了南人歸心擁護之意。這一拜，江畔百姓本就是惶恐莫名，一見有人下跪，自然跟風拜倒，場面甚是壯觀。
王導遠遠看見，心中大喜，低語朝王恬道：“恬兒，這次大事，記你一功！”
王恬未有作答，他只是動了金手指而已，歷史本就朝着這個方向在發展，北方大族以風度、排場讓南人歸附一事，史書早有記載，不過，他眼下憂心卻是北方之事，按理說，北方石勒不可能會有這般實力殺向南方，難道歷史偏離軌道了？
這種想法一出，王恬像是喪失了目標一樣，心情有些沉重，父親說的話，他走神之間點點頭，心裏卻有些慌亂，忽然之間，他內心中生出了一種想法，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
王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家兒子神情連變，他早已下令停駐，王導下馬行到肩輿前，司馬睿並未下來，王導走到顧榮與紀瞻面前，將二人扶起，顧榮與紀瞻都是惶恐告罪，王導笑着道：“害的二位不能安心祈福了。”
顧榮看着眼前一臉笑意的王導，道：“今日才知王大人好本事！”
王導也笑道：“只是我心中盼望二位與我一起輔佐王爺啊，二位本就是江南人傑，我王導只好出此下策，求的二位輔助將軍啊。”
顧榮是個生性驕傲的人，見王導這般禮遇自己，哪還會給人家不好看，王導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顧榮自然投桃報李，道：“日後還需要王爺與王大人提攜了。”
司馬睿不好開口，他是至尊的象徵，等顧榮與王導說了幾句，王導這才將二人指引向司馬睿，二人又是惶恐，再次跪倒，被司馬睿喚起，
“將軍親臨至此，我等惶恐。”紀瞻開口道，垂首而立，司馬睿笑道，“今日，我可是專門為你們二位國之棟樑而來，看來，本王是來對了啊。”
二人心中竊喜，被人重視的感覺就是不一般，顧榮心思機敏，道：“將軍，這裏人多嘴雜，不如眾位就去設下如何？”
眾人怎會不應，紀瞻也說出類似的話來，王恬也下了馬，遠遠地站着，他們這些人都是跑龍套，充場面的人物，就連王敦也是站在自己身旁，一臉無趣。
王敦望着遠處談笑風生的場面，懶得上前，無意之間回頭看到王恬也在走神，道：“你在想些什麼？”
王恬脫口而出，道：“我在看安東將軍。”
王敦聽了這話，望向司馬睿，雙目微露精芒，道：“你覺得安東將軍這個人怎樣？”王恬微一思量，走近王敦身旁，低聲道：“不具皇者之風。”
王敦目露震驚，有些訝異的看着自家侄兒說出這種話來，哪知道他接着又說道：“伯父可取而代之。”
王敦膽識過人，也沒像他這般明目張胆，見他低聲說話，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忍不住心中讚歎，魏晉最講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王敦更是箇中好手，當初王愷宴請王導、王敦，王愷讓美人勸酒，王敦死活不給面子，就是不喝。結果王愷連斬三美人，王愷亦是神色不變，
“侄兒何出此言？”王敦低聲問道，覺得眼前這個侄兒竟然與自己性情相若，卻與王導性情恬然迥然不同。
王敦閱人無數，經過這些了解，她隱約覺得這個王恬乃是個外柔內剛之人，就憑先才之話，就斷定此人是個不為世俗所束之人。
王恬倒也沒有回答伯父的話，道：“個中緣由，伯父深知。”
王敦神色一喜，心中暗暗道：“這個王恬，我要過繼過來，此子必可承繼我業。”
司馬睿那邊談的甚是融洽，在顧榮的指引下，眾人開始開往顧榮家中。
顧榮在健康也有府邸，佔地較大，這麼多人一齊湧入，也不見擁擠，倒是忙壞了顧榮府上的下人，等開了宴席，自然酒肉不斷，王恬坐在下列，他是晚輩，沒有資格上前言論，王敦乃是重臣，自然居於上席，與眾人共歡。
酒宴過了數個時辰才結束，司馬睿與王導眾人才起身告辭，眾人陸續出了顧府，看着遠去的身影，顧榮與紀瞻如釋重負，紀瞻道：“安東將軍許以高官，我們應下來，不知道我們這麼做是對是錯？”
顧榮道：“既然下了決心，就算走錯，那也走下去吧。”
見顧榮這般說來，紀瞻也不出聲，二人都是立在原地，目視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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