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楊隊長帶着大楞和丁傑走了，院子裏的人們依然沒有散去，於是姜麗麗就給他們詳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在場的人多數是在醫院裏上班的人，或是他們的家屬，雖然不少人相信關於姜麗麗的一些傳言，但更相信她說的話是真的。正因為人們認為她在生活上有點不檢點，所以才招致一些心存不良男人的垂涎，像丁傑這種猥瑣的人，心理很不健康的人，做出這種事是極有可能的，只不過人們都覺得他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而己，姜麗麗是絕對瞧不起他的，跟本就不可能去勾引他了。所以人們十分痛恨丁傑的這種做法，沒有一個人不罵他，反而對姜麗麗深表同情。是啊，一個被人遺棄的單身女人，即便在生活上不檢點，那也是人家個人的事情，也沒招誰沒惹誰，犯不着你丁傑乘人之危來騷擾人家，這是明擺着的欺負人嘛。一時間大家群情激奮，紛紛表示譴責。看到這樣的場面，李小生心裏感到十分寬慰便說，“事情是明擺着的，可他還想抵賴，還要倒打一耙，你們說他能抵賴的了嗎？”
“咱們都是證人，他怎麼能抵賴的了呢？我就敢站出來作證。”好幾個人都這樣說。
“哎呀，你們聽說了沒有啊？人家很快就要來咱們醫院當頭頭了，你們不怕將來遭報復嗎？”李小生來了個激將法。
“哼，做出了這種件事，他就算聲名狼藉了，還想當領導，做他的美夢去吧！”
“哎呀，我看很難說，人家死活不承認，還反咬一口，怕的是我們三個人都要跟着倒霉了！”
“小生你放心，到時候我們大家都站出來作證。”一直沒有說話的白醫生站到人群的中間說，“一定要把他搞臭了，堅決阻止他來咱們這兒當領導！明天咱們都去找楊隊長作證，大家同意嗎？”
“同意！”在場的人們幾乎都舉起了手，異口同聲地說，“對，把他搞臭，堅決阻止他當咱們的領導！”
“謝謝各位主持正義！”李小生高興地跟大家不停地握手。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一直到了午夜才散去。
再說大楞和丁傑被帶到公社以後，分別被安排在了兩個房間裏，每人給了幾頁紙和一支筆，讓他們把事倩經過寫出來。丁傑雖然有點不服氣，但他做賊心虛，還是很耐心很認真地寫了起來。而大楞只有小學三年級的文化程度，加上好多年幾乎沒寫過字沒看過書，好多字都不會寫了，因此拿着筆看着紙發獃，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同時他也很氣憤，明擺着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寫呢？他就這樣獃獃地坐了將近兩個鐘頭，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凌晨兩點了。他覺得有點困，就一頭倒在床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嚕。外面的一陣吵鬧聲把他又從睡夢中驚了醒來，於是他睜開惺忪的眼睛看着已是通亮的窗戶，愣怔了半天才揉揉眼睛坐了起來，然後來到窗前看個究竟。
院子裏圍了很多人，人群中間有一個打扮得很花哨的女人指手畫腳地大聲嚷嚷，“我的男人是堂堂的主任，你們也不想想，他會是那種人嗎？平白無故地被人給打了一頓，我能咽下這口氣嗎？”
“哎呀大妹子，你且熄熄火，我不是正準備處理嗎？總得把事情搞清楚嘛！”楊隊長笑着說，“你也別著急，一定會水落石出，一定會給你個說法的！”
“還準備什麼呢，你把那個小子捆起來送公安局不就得了？還有那個**，還有那個李小生，他們這些狗男女勾結起來陷害人，這不夠清楚的嗎？我一會兒就給郭局長打電話，我就不相信沒人給他做主，哼！”那女人說罷扒開人群，屁股一扭一扭地就走進了公社的辦公室。
楊隊長搖着頭笑了笑也回到了宿舍。洗漱完畢后又到食堂吃了口冷饅頭，邊吃邊低聲罵著，“這個臭娘們，一生氣就不給做飯了！”然後，他就來到了客房。丁傑看見楊隊長進來了，故意挺了挺腰板，喘口粗氣，擺出很氣憤的樣子說，“楊隊長啊，氣得我一宿沒合眼，你說這叫啥事啊，平白無故地遭人一頓毒打，還要給我栽贓，你說我，我……唉，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你也看見了，剛剛讓你老婆給訓了我一頓，我圖啥呢，還不是我想還你個清白嗎？要不怎麼能說的清楚呢？”
“其實再清楚不過了！咱是好心，一看見鬼鬼祟祟的人不由得就想把他抓住，那天我要是來到公社大院，也不至於財務室的門子被撬了呢！現在階級敵人蠢蠢欲動，想着法搞破壞，我是一名黨員，又是一名國家幹部，你說我的這種做法不對嗎？大家都要向我一樣提高警惕，你這楊隊長不就省心了嗎？”
“你別給我講大道理了，我又不是個孩子，就事論事吧！寫好了嗎？拿來我看看！”楊隊長白了他一眼說，“我會秉公執法，注重證據，誰的話也不能輕信！”
丁傑從衣兜里掏出那個疊成四四方方的紙，點頭哈腰地遞過去。楊隊長接過來說，“你就在這兒獃著，一會兒我叫你。”說罷頭也不抬就走了出去，然後又來到大楞住的房間裏，看着眼前這個大塊頭的傢伙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是啊，瘦小的丁傑怎麼能經得住他打呢！
“東西寫好嗎？”
“嘿嘿，楊隊長，我不會寫字。”
“什麼？你沒寫？”楊隊長無奈地搖着頭說，“那你不早說呢？好吧，一會兒給你做個筆錄。老老實實在這獃著啊，聽候傳喚！”
“是！”大楞立正站着，就像個挨訓的小學生。
楊隊長回到辦公室，拿出丁傑寫的那個東西剛看了幾行，忽聽得門外吵吵鬧鬧的，接着就是幾聲的敲門。
“請進！”楊隊長疑惑地伸着脖子看着窗外大聲說。
話音剛落，呼啦就進來一群人，滿滿站了一地。楊隊長站起來納悶地問，“啊哈，來這麼多人啊，有什麼事嗎？”
白醫生往前挪了挪說，“楊隊長啊，我們是來作證的！”
“做什麼證啊？就昨天那件事？好好好！白醫生啊，你看我這不是正着手處理嗎？這樣吧，你們都回去給我寫一寫，過一會兒派一個人交上來。唔，姜麗麗先留下，你們就按照我說的去做吧！”
大家相互看了看，又嘩啦一下都出去了。姜麗麗很不自在地坐在了一個靠牆的椅子上等待着問話。楊隊長很認真地看完了丁傑寫的東西后就抬起頭對姜麗麗說，“小姜啊，說起來咱們也不是陌生人，我跟你爸爸很熟，對你的情況也很了解，你就實話跟我說，到底是怎麼會事啊！”
姜麗麗清了清嗓子就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楊隊長不停地在本子上記着，不時提問一句。
“這個人經常騷擾你？那你為什麼不報案呢？”
“楊隊長你了解我的情況，有些事情儘可能不願意麻煩領導，盡量忍着，可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才採取了這個辦法。”
“唔！關鍵是沒有什麼證據，比如說撬門子啦，或者其它物證，光憑嘴說，很難讓人信服的，也沒法治他的罪。何況人家也長着一張嘴啊！你看他寫的，說他常睡不着就在外面溜達，看見可疑的人就想跟蹤，他甚至都提到了政治的高度，說都是為了防止階級敵人搞破壞。這小子文筆不錯，講得頭頭是道啊！”
“外面有那麼多的見證人，他還能抵賴的了嗎？”
“即便就是真的，你說該治他什麼的罪呢？何況他現在已不是你們醫院裏的人了，而且是郭志遠的大紅人，你了解那個郭志遠嗎？凶的很呢！處理不好，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實在是很犯難呢！”
“我壓根也不想治他什麼罪，只想讓人們都知道，他姓丁的對我進行騷擾，不懷好意就行了！”
“他會承認嗎？好吧，你也回去吧，把剛才說的都寫出來，我會讓你滿意的！”
姜麗麗走了以後，楊隊長把剛才記在本子上的東西又看了一遍，然後十指相扣托着後腦勺，認真琢磨了起來，他很相信姜麗麗所說的，是啊！這麼個年輕漂亮的單身女人誰不愛，誰不會想入非非呢？可這丁傑也不照照鏡子，騷擾一下能頂啥用呢？真他媽的讓人哭笑不得！還有丁傑那老婆，好像對他男人有多好似的，其實碰也不讓他碰，還假惺惺地又是伸冤又是哭鬧，純粹是為了她自己的顏面，為了虛榮心，她要是把自己的男人伺候好了，他能幹出那種事情嗎？當然，這個女人也不好惹啊！人家是縣革委會李副主任的姘頭，誰都知道，要不她能有這麼張狂嗎？難呢！恐怕這姜麗麗，還有那個愣頭愣腦的大楞都不會有好果子吃了，說不定那個李小生也要跟上倒霉，還有白崇禮那幾個醫生也別想逃脫啊！唉！要有好戲看嘍！正想着，外面突然有人喊，“楊隊長，電話！”
楊隊長趕緊走進公社辦公室拿起話筒說，“喂！哦，是郭局長啊……對對對，現在我不是正着手處理嗎？……郭局長啊，沒那麼簡單啊！好多人都站出來作證，我當然不能輕易下結論啊！什麼什麼？那怎麼行啊！我得尊重事實啊！……哎呀，誰說我扣人呢？我是讓他寫一寫……好好好，我一會兒就讓他走……不過他走了這事怎麼處理呢？行行行！郭局長啊，我只能儘力而為了，總要說得過去啊，要不然我會引起民憤的！。。。。。。當然當然，也不是個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大家都讓讓步也就沒事了。。。。。。那你就來吧，咱們好好來幾盅！哈哈哈！我那敢看不起你郭局長啊！好吧，那就掛了吧！”楊隊長使勁把話筒摁在機座上，一臉的不悅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工夫，人們寫的一疊證詞放在了楊隊長的案頭上，於是他就開始一頁一頁地仔細看了起來，大家一致的說法跟姜麗麗的說法同出一轍。正當他為此束手無策很是犯難的時候，又有人喊，“楊隊長，電話！”於是他趕緊又去接。
“哎呀，是李主任，有什麼指示嗎？對對對，我正在處理呢！……好吧，有什麼指示您就說吧！……哎呀李主任，幾乎全醫院的人都出來作證，我正犯愁呢！……哦！對！他打人是不對……對，我一定會嚴肅處理！……什麼？公社財務室被盜？沒有證據啊！……拷問？這個，這個，我怎麼可以隨便抓人啊！。。。。。。李主任，李主任……”看來電話掛斷了，他盯着電話筒呆了半天，然後又是使勁一摁話通筒，悻悻地走了出去。他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來到客房對丁傑說，“丁主任，你先回去吧，別走遠，有事我再去找你！”
“楊隊長啊，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我不能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挨打啊！”丁傑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說，“要不我這臉往哪兒擱呀……”
“行了行了！”楊隊長擺擺手不高興地說，“那麼多人作證，沒一個替你說話的，你說我該怎麼辦呢？不好好在家獃著，深更半夜的亂跑什麼呀！真是沒事找事，給我添麻煩！”
“楊隊長你不要輕信那伙人，他們都嫉妒我，他們都在胡說八道！我抓賊錯了嗎？即便我錯了也不能打人吧！哎呀哦，我渾身都疼啊！”丁傑硬着話茬子說著，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丁傑走了不大一會功夫，進來了一輛吉普車，一直就停在了楊隊長辦公室的門口，然後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年輕小夥子和一個中年男人。這年輕小夥子就不用介紹了，一看就知道是個司機。那個中年男人大家要看仔細了：一米七五左右的個頭，穿一身淺灰色中山服，腰板挺直，皮鞋擦得錚亮。關鍵是他的面相很有特點，煞白，鷹勾鼻子，眉毛長得很長，末端的幾根足有一寸長吧！還有就是他的嘴，嘴唇很薄，好像很費勁才能把嚴重凸出的牙齒包住，一笑不但會把上下牙齒都露出來，連牙齦也會露出來的，這些特徵當然不能算是醜陋，但多數人會和幹練甚至奸詐聯繫起來。當然，現代小說反對把人物臉譜化，但誰也不可否認，長相跟性格是絕對有聯繫的。比如說厚嘴唇的人多數比較憨厚，不善言談，尤其是眼睛，人們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這話一點也不假，眼大眼小，長得好看不好看都無所謂，但從看人的方式上一定能感覺到他的心理狀態，甚至他的品行。這個人的眼睛白多黑少不說，看人時就像老鷹的眼睛一樣，讓人心裏不由得發毛。這個人大家一猜就能猜出來了吧？他就是郭局長郭志遠。
“哎呀郭局長，你這麼快就趕過來了！”楊隊長上前握了握手說，“快請坐，快請坐！”
郭局長脫掉帽子，用手理了理那黑亮的頭髮笑着說，“你這蹲點也快結束了吧？哎呀！星期天都不回家，真是黨的好乾部啊！”
“唉，好什麼啊好！工作一塌糊塗，那個案子還沒有一點眉目，卻又生出這麼個案子來……”楊隊長咂着嘴很無奈地說，“你說該怎麼處理呢？”
“你把我的人呢？我就是跟你要人來了！”
“他回家了。你說這丁主任啊，不好好在家裏獃著，黑天半夜非要出來亂跑，真是沒事找事啊！我就是想包庇也包庇不了啊！”楊隊長把那些人們寫的證詞就遞了過去說，“沒有一個人替他說話的！你說他這人緣啊！”
“這就能說明他人緣不好了？”郭局長有點不高興地說，“這裏邊肯定有陰謀，這分明是陷害嘛！幕後黑手是誰呢？就憑這些證詞就能給丁主任定罪嗎？”
“其實也不算個什麼大事，我想給他們通融通融，都讓讓步就算了……”
“我看沒這麼簡單吧！縣革委的李主任跟我交代了，要我一定要插手這件事，因為是發生在我們衛生系統，所以我不能視而不見，一定要嚴肅處理！當然，你楊隊長是代表公安局，具體當然還得你們來執行了，呵呵！平白無故打人，而且是個慣盜犯，難道他跟公社財務室的盜竊案一點聯繫也沒有嗎？聽李主任的口氣，好像要成立一個專案組，專門查這個盜竊案的。”
聽了郭局長的話，楊隊長心裏感到很不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