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就這樣說定了，李小生乾脆就上了炕，他一邊喝水一邊打量着這個看上去很溫馨的小屋。毫無疑問，這是個愛乾淨愛講究的女主人，加上她麻利而精細的飯菜技術，怎麼能不說她是一個愛生活，會過日子的女人呢？呂衛東娶上這樣的老婆卻不懂的寵愛，他才是個真正的蠢豬，可惜啊可惜！
“菜都是現成的，重新加工一下就可口了。”姜麗麗把色香味俱全的菜，一盤一盤地端上來，熱情大方地說，“你們都是第一次到我家，大姐今兒把最好的都拿出來了，酒也是家裏最好的。你們哥兩先喝着，我和二粉給你們再做點莜面窩窩。”說罷就開始做了起來，邊做邊說，“因為我出身雙職工家庭，所以很小就會做飯了，每天放學回家，書包往下一放就開始張羅做飯，一點怨言也沒有，而且也喜歡琢磨，總是想方設法變換着花樣，現在懶多了，常常糊弄，要不是你們來，我真是不想做的。”
邊說邊做，這兩個女人推起莜面窩窩來簡直就像是在玩技藝，動作真讓人眼花繚亂，那些窩窩一般的大小，一般的薄巧，整整齊齊地在籠里排列着，不一會兒，莫大個籠就擠得滿滿了。飯很快也做好了，兩個女人洗了洗手，都脫鞋上了炕，宴席正式開始了。幾杯酒下肚之後，姜麗麗略顯得有點激動，她看着李小生說，“在坐的幾位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之所以我現在過得很開心，就是因為有了你們，是你們的真誠，善良感動了我，安撫了我這顆受傷的心，才使我重新有了生活的勇氣和信心。我相信，你們永遠也不會拋棄我，更不會與狼共舞背離我的。來，為了咱們的友誼長存乾杯！”
“真不愧為當年的高才生，說得好！”李小生幹了酒拍拍手說，“不過，我覺得你話中有話，我們能與狼共舞嗎？你放心吧，無論到任何時候，我們都會站在你一邊的。不過，社會這麼複雜，有些時候逢場作戲的事也是不可避免的，有時候也是相互利用嘛！”
“我相信你李小生不是個勢利的人！”姜麗麗笑了笑說，“你永遠是個講原則，愛憎分明，嫉惡如仇的人，我也相信你永遠也不會和呂衛東那樣的人搞在一起的。”
“你看看，我說你是話有所指的。”李小生嘆了口氣說，“大姐你就放心吧，我跟他不是一類人，不可能搞在一起。他這個人很糾纏，也愛講哥們兒義氣。今天是不請自到，你說我該怎麼辦呢！常言說有理不打上門客，我總不能把他轟出去吧！以後我就盡量躲着點，實在躲不過去說上句過來過往的話，就行了，呵呵！你說對嗎？”
“哎呀小生兄弟，你錯理解我的意思了！”姜麗麗笑了笑說，“我無權要求你什麼，那是我個人的觀點。假如你真的跟呂衛東搞在了一起，那就意味着咱們不是一類人，咱們也就坐不到一起了。”
“哦，我聽出來了。”李小生端起酒杯喝下一口酒，咂咂嘴開玩笑地說，“總之你就是怕我跟呂衛東搞在了一起，對吧？大姐啊，不知我說的對不對，你現在這麼恨他我能理解，假如你們將來破鏡重圓了，你又會說他如何如何的好，那我不就無所適從了嗎？”
姜麗麗有點不高興地拉下了臉說，“我跟他破鏡重圓，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哼！”
“好了好了，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李小生趕緊滿臉賠笑地說，“大姐你就放心好了，我和二粉，還有大楞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一定要保護你！來，二粉，大楞舉起杯來，咱們共同敬這位尊敬的大姐一杯！”
姜麗麗滿意地笑了，痛痛快快地舉起杯，然後一飲而盡。
“我突然覺得，這樣挺好，一個人自由自在，”姜麗麗感慨地說，“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無拘無束，誰也無權干涉，至於別人愛怎麼說就說去吧！我看呢，有幾個知心朋友是最好，幾個就行，也不用太多，俗話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李小生點了點頭說，“理是這麼個理，但我覺得有點約束還是比較好，比如說大楞，自從有了媳婦就每天惦記着回家，媳婦不讓乾的事情就不幹，也不亂花錢了。至於別人怎麼說，嘴長在人家頭上，誰也管不住，人人都說好未必就是好，人人都說壞也未必就是壞，社會的偏見總是存在的，甚至是根深蒂固頑固不化的，但最終還是有一個正確結論的。好人終究是好人，壞人終究是壞人，關鍵是我們要敞開心扉，讓別人了解自己，了解一個真實的自己，消除誤解，最後也就成為了朋友，成為了知己，比如像咱們之間，過去就覺得姜姐跟我們是格格不入的，可現在呢，就覺得你這個人特別好，我們坐在一起無話不談。”
“好，說得好！”姜麗麗讚歎道，“小生兄弟講起道理來真是一套一套的啊，佩服！”
“嘿嘿，也不一定正確。”李小生不好意思地撓着頭說，“其實我想說的是，人有個完整的家庭更好。”
“又針對我了吧？”姜麗麗警覺地說，“當然我在婚姻問題上是很失敗的，但我不否定它存在的價值，是無可奈何的一種感慨吧！”
“其實我們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覺得你不應該太悲觀！”李小生認真地說，“大姐啊，我就覺得你是個很優秀的女人，人長得美，又有文化，又會做飯，又愛乾淨，還有份很不錯的工作，可有的人卻有眼不識金鑲玉，真是瞎了眼了！我說啊，你應該振作起來，正視自己的優點，重新規劃自己的個人問題，不要辜負了這青春好年華啊！”
姜麗麗沉思了片刻冷靜地說，“我真的不考慮這個問題了，我的心早就死了，其實我只是一個沒有了心的軀殼，行屍走肉而已！”
“你聽聽，多悲涼呢！”李小生不以為然地說，“你還很年輕的，不應該這樣自卑，應該往好處想，能破鏡重圓最好，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不可能了，也可以考慮重新組織家庭嗎，天下好男人多的是！”
“呵呵！破鏡重圓是絕對不可能了！”姜麗麗搖了搖頭說，“其實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他，曾經做過很大努力，可就是怎麼也愛不起來，到最後就覺得他很噁心了，不怕你們見笑，其實我心裏一直就裝着另外一個男人。”
“我知道了，還是下鄉當知青時的那個小夥子吧？他有消息嗎？”
“就是他，他有消息了！”姜麗麗略顯激動地說，“前幾天，我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他說，因為他學到了一門技術，已被一家工廠錄用當上了技術員，還說是我給了他動力。。。。。。”
“是嗎？”李小生高興地問，“他結婚了嗎？”
“他沒說，我也沒給他回信。”姜麗麗的臉色馬上陰鬱了起來，低着頭說，“沒意義了，都過去了，我已經無顏面對他了。。。。。。”
李小生沉默了，他望着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心裏很不是滋味。真是很不公平啊，漂亮女人多痴情，而命運卻偏偏無情地開她們的玩笑，真是紅顏薄命嗎？於是他聯想到自己和於美花的故事，雖然過程有所不同，但結局是相同的，那就是有情人終究沒成眷屬，誰之過呢？其實，這是一個雖然沒有普遍性卻是一個必然的結果，那就是社會不平等造成的，過去，現在，將來只要存在不平等現象，這樣的故事就會上演吧！
二粉和大楞對於這樣的談話幾乎是插不上嘴的，你瞧瞧，有文化跟沒文化就是不一樣吧！不過，二粉有自己的看法，回家后她就對丈夫不客氣地說，“這種事我看你就少管，這是家務事，清官難斷家務事，別看人家今天互相的恨互相的罵，明天言歸於好了，又睡到一個被窩裏了，正好把你就填進去了，到時候你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
李小生瞪了妻子一眼說，“誰管人家的事了？隨便說說嘛！”
“我告你啊，女人就是誰睡跟睡親。”二粉詭秘地說，“在氣頭上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的男人給宰了，可氣頭一過，睡上一覺，把外人誰說啥了，誰罵啥了都就告了，你不知道吧？”
“那是你，臭。。。。。。”李小生不由地笑了，不過他冷靜一想，覺得二粉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姜麗麗和呂衛東各說各有理，這是都在氣頭上，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之後，他們的想法很可能會發生改變的，他們畢竟有過三年的夫妻生活，而且還有個共同的孩子，至於說有沒有愛，其實並不多重要，現實中有幾對夫妻婚後就那麼愛呢？有幾個人沒有婚外想情呢？自己就是個例子，跟二粉睡在一起還經常想着於美花，你知道二粉正想着誰呢？這個年齡段的人意淫者也是大有人在的，更何況對於初戀情人的想念，思戀是再正常不過了，男女之間的事真是說不清道不明啊！
回顧過去的這段時間，他無意中已經被牽扯了進去，惹了不少麻煩，還不吸取教訓！好在與呂衛東的誤會已經消除了，姜麗麗也把他當成了可信賴的朋友，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經脫身出來了，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如何在他們之間保持平衡，對姜麗麗當然不能冷淡疏遠，對呂衛東當然要盡量保持距離，但也不能輕易得罪，這種人說好了也許真能幫你點什麼，要是惹惱了也會添不少麻煩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其實，他應該排除一切外部干擾，潛下心來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從開始巡診到現在，不知不覺幾個月過去了，按照計劃已經到了攻堅階段，雖然不少病人基本痊癒了，多數也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轉，但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很快就要來臨，腰腿疼病人最容易在春季複發或加重，因此必需制定出一套方案來，通過藥物或針灸控制，使其複發或加重率降到最低，度過複發期，不然他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了。於是，他決定再次找鄭醫生研究對策，制定具體的治療方案。
現在是十冬臘月，天又短，顯然騎自行車是不行了，而班車也只有一趟，當天是肯定不能往返了，那也沒辦法，住唄！
就這樣決定了。第二天他沒有下鄉，坐在門診室里埋頭準備了起來。他把所有的病人檔案進行了細緻的疏理，歸了類，便於鄭醫生分析和制定具體的方案。姜麗麗也沒閑着，她幫李小生把那些塗抹的看不清的都重新進行了謄寫，寫得工工整整像印刷字一般十分漂亮。
看着李小生滿意的表情，姜麗麗高興地說，“抽時間我把那些檔案都重新謄寫一遍，省的我沒事幹呢！”
“那好啊，你要是不嫌累就謄寫吧，將來可以永久保存，也是咱們的勞動成果嗎！”
“小生，我想跟你一起去，好長時間都沒回去了，順便看看孩子。”
李小生想了想說，“隨你的便，反正明天是星期六，也不會耽誤上班的。”
聽了李小生的話，姜麗麗顯得越發激動。
李小生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愣怔着，他覺得睡了很長時間，做了許多夢，具體情節大多忘了，只記得他又看見了於美花，好像又是在那個水庫邊，一會兒出現了，一會兒又消失了，讓他心裏很是憂傷。他轉過頭來看了看二粉，朦朧中只見二粉正半張着嘴酣睡，嗓子裏發出輕輕的鼾聲，他不由得笑了。他想，為什麼總是夢見於美花，而一次也夢不見二粉？這是否對二粉很不公平呢？正想着，二粉醒了，於是他就推了推她問，“二粉我問你，你做夢的時候能夢見我嗎？”
“怎麼說起這個呢？”二粉定了定神說，“我一半的夢裏都有你，今天又夢見你很晚了也沒回來，我等啊等，急死了！”
“是嗎？你沒騙我吧！”
“誰騙你是個小狗。”
“我常在你身邊你為什麼還要夢我呢？”
“這你就不懂了，女人常常夢見怕失去的男人，而男人常常夢見沒得到的女人。”
“啊哈，哪裏學來的這一謬論啊！”李小生不由地笑了說，“那你夢見我就是怕失去我嗎？”
“有點。”二粉轉過頭盯着丈夫說，“你長的那麼帥，又有文化，又會看病，而且心又那麼軟，我越來越有危機感了。”
“是嗎？”李小生不以為然地笑着說，“你活的夠累的啊！這你就放心吧，咱們可是患難夫妻，糟糠之妻不可棄啊！”
“那你夢我嗎？”
“哎呀，我已經得到你了還夢你幹嘛呢！”
“那你就是肯定又夢那個沒得到的女人了。”
李小生沒有笑，他兩眼直直地看着窗戶，然後伸出胳膊仔細看了看錶不由地驚呼道，“哎呀，都七點半多了！”於是他趕緊爬起來，說是今天要去縣城，錯過八點的汽車就去不了了。
他一邊穿衣一邊嘟囔，怎麼回事啊，這麼黑啊！他趿拉着鞋推門一看驚呆了，外面正下着鵝毛大雪，於是他趕緊進了屋，洗把臉，收拾起東西，急匆匆朝外走去。他徑直來到村口的路邊，只見姜麗麗正站在那裏等着。
“會不會不通車啊？”李小生望着天空紛紛揚揚的雪花擔心地問。
“不會的。我已經打過電話，汽車已經出發了，很快就過來了。”
正說著，汽車過來了，兩個人趕緊上了車，只見車廂里坐得滿滿的，一個空座也沒有，他們只能無奈地站在過道里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雪片密匝匝地扑打着汽車的擋風玻璃，雨刷忙不迭地來回擺動着，前面如同一道永遠也穿不透的幕牆，能見度不足十米，司機全憑感覺慢騰騰地駕駛着汽車在雪霧中前行。李小生不停地瞅着窗外，一臉的惆悵，他擔心，要是雪就這樣一直不停地下，用不了多長時間地面上就會積很厚的雪，明天會不會不發車了呢？要是那樣他怎麼回來啊？
“聽天氣預報說，三天之內都有大雪。”司機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下我這司機就要歇一陣子了，出門的就安安心心地住着吧，哎呀，真是好幾年都沒下這麼大的雪了！”
聽了司機的話，李小生似乎有點慌張的樣子，他不停地回頭看着姜麗麗。姜麗麗感覺到了他此時的心情，像是安慰又像是嚇唬地笑着說，“沒事的，反正有住處有吃處，十天半月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什麼？十天半月？”李小生瞪大着眼見說，“明天我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哎呀李醫生，你好像沒出過門似的。”姜麗麗捂着嘴笑着說，“遇上了這種天氣，誰也沒辦法。我下鄉的時候就遇到過這樣的天氣，路被大雪封了，四個月沒回家，村裡又不通電話，跟家裏徹底失去了聯繫，四個月呢！”
李小生不耐煩地說，“哎呀姜姐，你當我是出來玩來了，我得上班，我有許多事情要做啊！”
“看把你緊張的！”姜麗麗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你放心，到時候我想辦法吧！”
李小生像看見救星一樣看着姜麗麗，勉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