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酒蜃琴幻

第47章 酒蜃琴幻

剩餘三人都同意進行最後一輪的酒斗,負責此事的芳林堂弟子,輕輕抬起酒壺。

清冽的酒水,自純黑之壺,往純白之觥注入。

除清酒之外,另外兩人知曉落第狀元之名。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迷離醉眼之中,隱約可見一抹懼色。

可酒意上頭,二人一咬牙,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清酒也無意拖延,既已決定要喝,喝便是。

他把酒杯一抬,酒入喉頭,是一種說不出的辛辣和回甘。

僅此一瞬之間,酒氣在清酒口中炸開,醉人之息,直上靈台。

剛剛所有的酒氣相加,都不如這一口的十之一二。

剎那間,清酒竟隱隱有種目眩之感。

“此酒,當真不俗。”清酒任由酒氣在體內肆意狂奔,他之眼前,似乎開始朦朧。

靈花寺,隱匿於斷界天塹山中的神秘寺廟,天下人人皆知,卻人人皆不知其真正位置所在。

此刻,靈花寺一個小院之內,四周被蔥鬱的古樹環繞,山泉潺潺,百鳥歡唱。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與自然花草之香交織在一起,聞之身心皆有都被洗凈之感。

小院之中,有一處禪房,一磚一瓦都恰得其分,寬敞的庭院中,花草自然長在小路兩側,正值花開的季節,五彩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清酒立身小院之中,那種親切之感,宛若真實。

“哈,原來如此。”

他走在青石鋪成的小路上,這是同往師尊禪房之路,清酒所行,每一步都踩在記憶的痕迹上。

他走到了禪堂,那裏放着兩個玄色蒲團,跟他離開前,位置絲毫不差,禪堂中只掛着一幅世尊畫像,莊嚴肅穆,隱隱透着一種脫於紅塵氣息。

而此刻,清酒的目光定格在禪堂的一角,那裏,有一個熟悉的背影。

非心轉過頭來,目光和煦,如同昔日一般的智慧與慈悲。

目光交接一瞬,非心身上黑氣如同潮水一般爆發。

這是當日非心入魔之景,清酒仍舊曆歷在目。

清酒只是站在原地,如同當日那般,這是非心的魔劫,渡得過,便過,渡不過,便入魔。

非心神情痛苦,雙眼變換,一瞬是澄澈佛眼,一瞬是恐怖魔眼。

清酒轉身便要離開,此刻非心嘴巴微張,看着清酒,緩緩道,“清酒,為師為你入魔,你竟忍心如此便走?”

清酒並不回頭,更是不言。

非心聲音沙啞,更漸趨暴唳,“為師一生,未做一件惡事,廣布佛法,救人不知繁幾,到頭竟落得如此下場,清酒,你說值不值?”

清酒依舊不言,他踏出禪房,白袖一揮,五彩花草成腥土枯草,祥和之氣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比暴唳氣息。

“你落第,師尊卻從未入魔,你比師尊,差太遠了。”清酒說話間,再睜開眼。

手中還握着純白酒杯。

“這便是落第狀元嗎,哈。”清酒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此刻周遭眾人皆吃驚的看着清酒,尤其是認得落第狀元之人更甚。

“他真的喝下了吧?”

“真的,我看到了。”

“可他為何……為何竟是一點事都沒有?”

眾人疑問,落第狀元能做為最後一輪的比試之酒,自是不可能平凡。

這一小盅酒,便能決出最後的勝負,更是克見非同一般。

而清酒這一口飲盡,已經過了片刻,卻是一點事情都沒有。

這無疑讓人懷疑,而正在此刻,旁邊和清酒一同飲下落第狀元的兩人,竟是齊聲倒地。

他們臉上都露出爽極為悲傷之色,兩個大漢,更是淚眼潸然。

而此刻,清酒依舊無事,臉上更無半點異色。

“這怎有可能?”一位武者失聲叫道,他上一次,便飲下過這落第狀元,並且輸掉了酒斗,“那是落第狀元,任何人喝下都會陷入深深的幻境,他……”

別說這些普通的旁觀者震驚,即便是主持酒斗的人,也失了淡然,而後她突然有了一種明悟之色,“你難道……”

女弟子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清酒不置可否,緩緩說道,“小僧還有棋局,這邊先行一步。”

清酒說完逕自走向了對弈之地,此刻酒斗負責之人,才回神宣佈,酒斗的最終勝者,是清酒。

此消息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無比吃驚。

一個和尚,竟然拿了這酒斗的最終勝利,贏得了選票,這簡直荒謬,太荒謬了。

但他們還沒來及吐槽和討論,此刻在另一處賽場,同樣也傳來了宣佈勝者的聲音。

書決的最終勝者,是清酒。

“什麼!?”

“瘋了,瘋了,我肯定是瘋了,這和尚什麼來頭?”

“同一時間拿下了兩張選票,這……”

這先後傳來的兩個消息,讓在場眾人同感意外和吃驚。

偏偏此刻,他們看到了清酒正往對弈之地走去。

“他不會是還要再把棋之一票,也拿下來吧?”

眾人目光集中清酒的時候,卻是有人發現了問題。

“他之前不是去了詩決之地嗎,為何宣佈的卻是書決一票?”

“對,快去一看。”

幾人跑了過去,發現確實是書決,並沒任何問題,他們趕忙詢問,負責之人告知,清酒參加的確實是書決,只是他是在詩決的檯子那裏所書。

“這也行?”

“這怎麼不行?”

……

與此同時,曲票之爭,也終於輪到了最後一名參賽者。

此人,便是藍星。

場中舞台,早放上了一張紅木案幾,案几旁則是一個蒲團。

報名之時,便要記下參賽者所有的器樂。

此刻藍星緩緩才幕簾後走出,她一手抱琴,來到舞台正中。

素手一揮,衣袂翩翩拂掃而過,藍星一個轉身緩緩入座。

是古琴,今日用古琴演奏者,已經不少人。

其中有男有女,每一人,皆是華麗打扮,貴重裝點,每一人妝容,都是精雕細琢。

曲決跟酒斗,截然相反,來到這舞台之上的,都是力求讓人驚艷真正雅者。

藍星身着芳林堂普通的弟子服飾,與那些華裳貴袖相較,賣相上弱了太多。

更為過分的是,藍星面上覆著面紗,竟是連真容都不得一見。

負責考核之人見藍星如此,一時間也有些不喜。

“何時開始?”藍星冷清清的聲音傳出。

“隨時可以。”藍星語帶不善,負責之人也同樣冷聲回應。

藍星對此絲毫不在意,抬手按弦。

琴聲初啟,只聽到一聲龍吟之響,隨後藍星玉指紛紛飛舞,琴聲隨之飄然而起,同一時間,弦上之境驟然展開。

每一個音符都帶着寒冷的殺氣,每一次撥動都似有刀光劍影穿越空間。

眾人只是入耳一聽,震撼之感襲上心頭,“這是什麼琴曲?”

他們視線之中,台上的藍星似乎已經不在,此地也非是雅緻房間,而是一個即將吞沒一切的深淵。

血紅的夕陽高掛天幕,汪洋之上,是怒吼的狂風和巨浪,那些巨浪只是頃刻,便已經到了眼前。

藍星操琴之手越快,琴曲之樂便越發激昂,琴聲如怒濤般洶湧。

巨浪翻湧之間,已然淹沒所有的一切,眾人再睜眼,已在深淵之上,隨時會墜入其中,寬廣無垠,黑暗無底,彷彿能吞噬一切。

琴音還在耳邊環繞,每一個音符都像是深淵中的怪物在嘶吼。

眾人凝視着眼前,深淵漸漸吞噬了一切光明,只剩下黑暗與寒冷。

深淵的邊緣不斷扭動,彷彿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下面窺視着他們。

“師尊,我……”白鬼針身軀搖晃,扶着桌子才站穩。

“穩住心神,此曲不可再聽。”白蒼朮運勁,抬手一揮,宏大內勁磅礴而出,隔絕了藍星的琴音。

梁家越家和一些有長輩在側的江湖弟子身旁,都發生了同樣的事。

“這女子,是誰?”判刑天盯着場中的藍星,眼中都是興趣。

而此刻,越歌鐘看着藍星的眼神,也複雜了起來。

藍星之曲,進攻性十足,在場眾人,超過八成,都已經入了心魔之境。

若是此刻藍星根基足夠,只要她想,這些入了心魔之境的人,便只能任她生殺。

越歌鐘知道藍星不簡單,但從沒想過,她在器樂之道上,能有如此造詣。

“若是我,能做到嗎?”越歌鐘自問,沒有答案。

此曲一出,曲之一票的歸屬,也便沒有懸念了。

藍星自己的曲,她自己自然清楚,已經到了可以停下的時候了。

可就在藍星抬眼一瞬,卻是皺起了眉頭。

她只見清酒就站在自己不遠處,微笑看着自己,他那樣子,像是絲毫未受影響。

藍星不知為何,竟會受清酒影響,玉指再動,演奏更為激烈,琴聲如潮水般涌動,深淵力量同時也越來越強烈。

那深淵的黑暗不斷擴展,彷彿要吞噬一切。

此刻的眾人看到的深淵景象更為駭人,每一個音符都化作了可吞噬一切的觸手,音響一次,深淵巨口就更大一分。

突然,藍星的琴聲暴起,深淵之中,有巨獸在怒吼,整個空間都在震顫。

與此同時,身陷心魔之境的人,功力太弱的那些,已經暈厥,功力一般的,此刻口鼻都有血溢流。

“施主,既已取勝,不若就此停手。”清酒說完輕吟了一句佛號。

沒有絲毫內力加持,可這佛號響起的剎那,令人窒息的深淵壓迫絲毫也淡了一分。

藍星一按弦,琴音戛然而止,整個深淵瞬間消失,一切又回到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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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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