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 101 章 他病了
第101章他病了
也難怪秦楷庭這麼驚訝,畢竟黃金生產銷售一直是國家嚴格把控的領域,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經營的。
沒有黃金相關許可證,擅自經營,那是要違法犯罪的。
更不要說黃金貨源更為罕見,比彩電比電子手錶更難尋覓,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踏入的領域。
她笑望着秦楷庭:“嗯,考慮過經營黃金嗎?”
秦楷庭看向孟硯青的眼神就變了。
最初第一眼,他看她更多的是一個漂亮的姑娘,一個很吸引人的姑娘,後來她優雅大方的行事,讓他刮目相看,他想着也許她想租賃一處櫃枱或者什麼的,想着可以深入聊聊。
但是現在,她提出這個話題,這完全超出了秦楷庭的預料。
秦楷庭:“孟小姐,這不是鬧着玩的。”
這顯然不是一般人隨便經營的,但是他又隱隱感覺,孟硯青來找上自己,或許是有原因的,至少她並不像是隨便開玩笑的人。
孟硯青道:“對於黃金的經營,你有什麼想法嗎?比如前景,困難?”
秦楷庭略沉默了下,道:“其實這方面我也了解過,前兩天我們國家發行了熊貓金幣,之後人行出了通知,咱們國內開始恢復黃金製品銷售了,但是具體什麼情況,我沒關注過。”
孟硯青聽這話,已經覺得很不錯了,畢竟他不是特意關注,能說出這些已經算是有心人了。
於是她便道:“就在去年夏天,有一份關於黃金飾品生產加工銷售的工作報告,那是人行、輕工業部和商業部一起提交的,你回頭可以詳細看看這份報告,裏面對黃金的生產供應,黃金飾品的定價都有詳細規定。”
秦楷庭好奇地看着她:“可是孟小姐,你怎麼會突然找上我,又怎麼會對黃金銷售這麼有信心?”
顯然,這裏面疑問太多。
秦楷庭對她可能有些好感,但是那很淡薄和膚淺,當涉及到這種商場合作的大事時,他的頭腦格外清醒。
孟硯青聽到這話,笑了:“第一,我很看好黃金製品市場,從目前國家的經濟形勢來看,放開黃金市場勢在必行,改革開放的浪潮中,抓住機會,才能狹路相逢勇者勝,我想抓住這個機會。”
秦楷庭皺眉,顯然他還有很多疑惑。
孟硯青倒是沒着急說服他,而是繼續道:“至於為什麼找上你,因為我把北京市的中型百貨商場都考察過了,你們紅蓮百貨公司也許不是最優秀的,但是你,卻是最優秀的。”
秦楷庭聽這話,眸中陡然泛起光亮。
孟硯青笑着將手中一份資料拿出來,放到秦楷庭面前:“這是我寫的,關於大陸黃金市場前景分析,你可以看看,如果這些能說服你,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秦楷庭接過來那份資料,他翻開后,映入眼中的一行字赫然是關於通貨膨脹的。
他仔細看起來,裏面提到因為國家施行改革開放,撬動商品價格市場化,這就導致了兩位數通脹,所以國家需要一個黃金市場來分流,從而抑制通貨膨脹。
他看得連連蹙眉,看了半晌后,抬頭望向孟硯青。
孟硯青:“怎麼,有什麼疑問嗎?”
秦楷庭苦笑:“疑問很多。”
孟硯青道:“聽說你現在在電大學習?那你對經濟學應該有所了解吧?”
秦楷庭點頭:“是。”
孟硯青:“好,那我們先從外匯儲備角度開始說,這幾年我們國家的外匯儲備已經非常大,所以可以把一部分黃金供給轉向民需了,從政策上,這叫儲金於國到藏金於民。”
秦楷庭:“那用黃金市場來分流,抑制通貨膨脹的意思呢?我知道通貨膨脹是什麼意思,就是錢毛了,可是因為錢毛了,所以大家要去買黃金?”
孟硯青頷首:“用一句通俗的話說,大家收入提高了,錢毛了,這個時候可以讓大家去買黃金了。舉個例子吧,黃金現在大概五十元一克,豬肉一塊錢一斤,所以黃金賣出去一克,豬肉就少了五十斤的需求。”
秦楷庭突然明白了:“在我們老百姓眼裏,金子是家財,是可以一代代傳下去的,在政治穩定的情況下,大家當然都願意儲存,這個時候老百姓可以節省一些,少吃豬肉去買黃金,這樣的話,豬肉需求減少了,在豬肉價格一定的情況下,豬肉就不會被哄搶,因為都勒緊褲腰帶買黃金了。”
孟硯青笑着說:“對。”
其實如果學過一些基本的經濟學原理,這些道理很容易想通,但是對於成長於計劃經濟下,且一直處於閉塞教育環境的人來說,這確實是新鮮到不能再新鮮的。
畢竟,人們對物價的認識更多的是布票糧票副食票,供應需求是如何影響價格對眾人來說是很難理解的。
孟硯青想了想:“其實現在房子也在改革,以後房子可能也是這個道理,但這些說遠了,目前我們的重點是金子。”
秦楷庭擰着眉頭,若有所思,半晌后,他道:“可是要想經營黃金,談何容易,這不是一般人能經營的。”
孟硯青:“我既然找上你,那自然是有些想法。我手上的這份資料留給你,你先看看,然後認真考慮考慮,等你覺得這個市場大有可為,願意投入這個市場的時候,我們再繼續深入聊下一步,如何?”
秦楷庭鄭重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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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楷庭談得順利,孟硯青也挺高興的,她看了看這裏恰好距離霍君宜的公司很近,於是找了公用電話給他打電話。
霍君宜自然是歡迎,他正想着請她幫忙看看問文件呢,於是孟硯青便過去霍君宜公司參觀了參觀,順便看了看他那些澳大利亞的技術資料,她到底英語更好一些,那些專業的名詞看得會更明白,於是幫襯着也討論了討論,給出自己的想法。
霍君宜感激不盡,於是兩個人又一起吃了晚飯。
從飯店出來,下雨了,今年夏天雨水特別多。
霍君宜要送孟硯青,孟硯青自然拒絕。
兩個人談過,和平分手了,分手了還是朋友,但僅限於朋友,可以在生意上互相照應,也可以一起吃個飯表達友情,但是送自己回家這種,稍微不注意就過了界。
霍君宜見此,也就沒說什麼,再次謝過了。
孟硯青一個人匆忙趕回家,回到家其實已經有些累了,身上也有點泛潮,她想着洗個澡就趕緊睡了。
誰知道到了家門口,就見大門底下站着一個人。
凄風苦雨中,老舊電線杆子孤零零地頂着一盞燈,那電燈泡昏暗的燈光灑下來,落在那男人身上,顯得蕭條冷寂。
男人彷彿感覺到她過來,便緩慢地抬起眼。
他的眼神很淡,淡到好像沒什麼力氣。
孟硯青卻只覺得好笑:“怎麼了,有事嗎?”
陸緒章:“沒什麼,你的港澳通行證下來了,我給你送來。”
他的聲音帶着濃濃的疲憊和無力感,而且很沙啞。
孟硯青歪頭,打量着他:“你這是怎麼了,加班了十天十夜嗎?”
陸緒章看着她,彷彿有些沒聽懂他意思,恍惚,之後搖頭:“沒有加班。”
說著,他打開了皮包,從裏面拿出來一個文件夾,遞給孟硯青。
孟硯青毫不客氣地收回來,打開看了看,果然,港澳通行證,都辦妥了,只需要她自己簽個名。
她心裏嘆,想着如果自己去辦,不知道要跑多少次呢,果然朝中有人好辦事……
陸緒章:“我走了。”
他的聲音更啞了,甚至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孟硯青抬起眼,看向陸緒章。
他的眼底泛着紅血絲,像是幾天幾夜沒睡覺。
不過襯衫依然很規制,頭髮也都打理得很順。
她這麼看着他的時候,他也在看着她。
視線這麼靜默地相對,半晌后,孟硯青突然笑了:“緒章,我看你身體不太舒服,這是怎麼了?”
陸緒章彷彿怔了下,之後才低聲說:“沒什麼,只是今天有些累,可能昨晚沒休息好。”
孟硯青:“是嗎?竟然沒休息好?”
她尾音上揚,略帶着幾分嘲諷地笑道:“可能是夜生活太豐富了吧。”
陸緒章緊緊抿着唇:“我沒有夜生活。”
孟硯青:“你有沒有,沒必要和我解釋。”
陸緒章便不說話了,就那麼靜默地看着她。
孟硯青:“謝謝你幫我辦了這個通行證,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估計得費大功夫了,從人情來往角度,我應該請你進來坐一坐,喝一杯好茶,再和你談天說地,順便敘敘舊情。”
她淡淡地看着他:“你就是這麼想的,對吧?”
一陣風吹來,夾着些許雨絲,空氣沁涼。
陸緒章面無表情地搖頭:“不,我不是這麼想的。”
孟硯青覺得他這個樣子,就像是一個獃獃的木頭人。
一時越發好笑:“你不是這麼想的,那你為什麼不走?做了好人好事不圖回報的話,你不該是馬上走了?你留這裏不就想看我對你感恩戴德嗎?”
陸緒章:“我沒有要讓你感恩戴德。”
孟硯青擰眉:“那你走啊!你站這裏幹嘛,你不知道你站這裏多礙眼嗎?”
陸緒章木木地開口:“我知道,我這就走。”
他嘴上說著知道,但卻還是不動腳。
孟硯青:“怎麼,沒帶傘?我的傘給你?”
陸緒章僵硬地搖頭,之後,轉身就往外走。
走的時候,他腳底下一個趔趄,還扶了一下牆。
孟硯青:“傘給你吧,不然傳出去,或者兒子知道了,還以為我虐待你呢。”
陸緒章抿着唇,看了她半晌,才道:“好,謝謝你。”
說著,他接了傘,走了。
孟硯青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落寞寂寥。
她想着剛才他那蕭條蒼白的樣子,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
不過想想,算了,這狗東西,心眼太多,當下也就不想了,逕自進屋去。
她回到房間給自己地洗了個澡,又沖了一杯奶粉喝了,給自己補補身體。
這麼喝着暖融融奶粉的時候,她想起陸緒章當時的樣子,到底是覺得不對勁,心裏甚至隱隱泛起不安來。
她咬唇,心想這狗東西,誰知道又耍什麼心眼呢,當下強自壓下心思,繼續喝她的奶粉。
只是,當喝到只剩下最後那麼一兩口的時候,她陡然將那水杯放下,拎起一把傘跑出去,沖了出去。
這會兒,衚衕里已經坑坑窪窪都是水窪了,她穿着涼鞋的腳踩踏在上面,濺起一片泥水來,褲腿很快就濕了髒了。
孟硯青也顧不上這個,她舉着傘,一口氣跑到衚衕。
風裹挾着細雨,雨傘被風雨掀起來,她抓不住,一下子就脫了手,傘落在泥水中,髒兮兮的。
沁涼的雨水澆下來,她在那雨中茫茫四顧,哪裏有他的身影。
估計人走遠了!
孟硯青:“這是故意的吧!”
什麼狗東西!他自己生病了還特意跑過來,這是故意讓她心疼?
哦呵,她不心疼,他就不開口,硬着性子走?
回頭他暈倒在半路上,還得是她的不是?
孟硯青恨死了,狗東西狗東西果然是狗東西!以後再也不要來了,再也不要見面再也不要說話了!
孟硯青磨牙,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就要回去。
誰知道一轉身,她就看到了陸緒章。
他站在牆根底下,額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額上,眸底泛着紅血絲,兩頰更是透着不正常的潮紅。
他有些虛弱地靠在牆上,就那麼抿唇看着她。
孟硯青的心,頓時被狠狠撞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