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二章 搞什麼搞?
關於誰是“槍刺”,或者說,誰會成為“槍刺”的替死鬼,自從李世奇讓小七在我肩后刺下那個槍刺圖案之後,我就開始有所思考。
在我看來,李世奇當時的想法應該是,等我肩后的槍刺圖案傷合之後,再找個機會把我送到解放軍手裏,不僅能置我於死地,同時還能為潛伏在公安局內部的內奸打掩護。或者說,再乾脆一點,把我殺了,屍體往大街上一扔,我也是“槍刺”。
正因為想到了這一層,所以,黃其仁救我出來后,一得空,我頭件事就直奔刺青館,將那個槍刺圖案擴充了編製:在槍刺托柄上加上了兩片綠葉,並在刺身刺尖周邊生節長枝,變成了一叢野草的圖案。
“要不,麻煩您再刺上一隻馬蜂?刺得隱蔽一點,隱藏在草叢和花朵之間。”
當刺青師傅拿鏡子照着給我看時,看到刺青師居然在草叢圖案中間加了星星點點小野花,我隨口就說道。
一叢從肩頭向下瘋狂生長的野草,完全看不出有槍刺的影子了,但刺青圖案幾乎佔據了半邊肩胛,面積不小,光有草叢和小野花,總覺得單調了一些。
我的代號是“馬蜂”,一隻正在采蜜的蜂,隱藏在野草叢中,這不正好與我眼下的處境相吻合嘛。反正,這個刺青圖案必須是搞得越複雜越好,至少要完全消除與槍刺相關的想像。
一開始,我是打算在槍刺的基礎上,刺個滙豐大樓出來。小七的手藝實在是很一般,槍刺看起來像根柱子,就當是滙豐大樓外牆廊柱。可是,刺青師傅說那樣非常複雜,開口就要一百個大洋,還得分四次才能完成“作品”。我一聽,還四次,說不定隔天我就要被送進解放軍的大牢,速戰速決才是硬道理,所以才選擇了緊簡單的野草叢圖案。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后怕之極。如果照着刺青師傅說的四次完成,現在都還沒成完成呢,帶着半不拉的刺青進監獄,那是多麼沒有面子的事情。
當然,到了這份上,貧歸貧,其實面子算是小事了。那個兇手殺害了祝老闆之後,特意在現場留下帶槍刺的飾物,自然是想把案情線索往內奸“槍刺”上引。如果我不是有了事先準備,肩后的刺青,到現在還能看得出有槍刺的影子,那又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想到槍刺刺青,我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祖發。
到目前為止,祖發是內奸,這是可以肯定了,但是,他是不是那個代號“槍刺”的內奸,卻是沒有直接證據。
我在小林遇害的現場,檢到祖發遺留在現場的手帕,上面繡的是一朵帶着一截樹枝的櫻花圖案。如果那確實是他的東西,理論上來說,排除了他是“槍刺”的可能性。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天祖發去照相館是接頭去的,那塊手帕若是對方交給他的東西,那就不好說他是不是“槍刺”了。
“你的意思,是說老祝是保密局特務,而且是代號‘槍刺’的那個內奸?”
祖發和那個副審解放軍悄悄交流了一會,然後問我。
“我不知道什麼‘槍刺’,但是,我收到指令時,說是古董店裏會有一個佩戴與槍有關的飾物的人和我接頭,具體他的代號是什麼,並不知道。”
“也是,像你這樣一個低等級的特務,不可能知道太多。”祖發乾笑了一下,“可是,你為什麼要殺了和你接頭的人呢?”
“人不是我殺的!”我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我看到他時,人已經沒氣了。”
“這個你就不要狡辯了,人證物證都在。”那個副審解放軍接了話去,“我給你推設一下當時的情況。你呢,因為現在已經是滙豐銀行的經辦了,拿你的話講,就是前途遠大前程似錦,不想再替保密局賣命,所以就下手殺了和你接頭的老祝,覺得這樣就可以繼續過你的榮華富貴生活,是不是這樣?”
“您說的對,也不對。”殺祝老闆這個鍋,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背,畢竟為了甩鍋,連保密局特務自己都認了,所以我也有點急眼了,“我是不想替保密局賣命。因為當初加入保密局時,本身就不是自己願意的,而是我們東家林華雄逼着我和父親報名的,說那樣他才會把他的產業留給我們負責打理。
那天我去古董店,本身只是報個到,至於要不要參與行動,那得看要我去幹什麼。哪能想到,剛到那裏,就遇到人命官司,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運了。
大軍同志,我以死去的父母名義發誓,那祝老闆真的不是我殺的。當時,我就拿着刀試着比劃了幾下,目的是想感覺一下殺人兇手的身高——”
“簡直是一派胡言!”那副審解放軍再次拍案而起,“你說自己是一個從未參加過行動的特務,在有人被殺的現場,你沒有慌張逃跑,也沒有想起報案,反倒還猜測起兇手的身高來,難道你當時是想着怎麼破案來着呢!”
“我——”
“我什麼我!”
就在我和副審解放軍對峙上時,祖發擺了擺手,示意邊上的解放軍坐下。
“徐平安,你交代的情況,我們會認真考慮和審查的。”祖發扭頭沖邊角上那個負責記錄的解放軍招了一下手,“把審訊記錄拿過來,讓徐平安簽個字。”
我簽完了字,就被又帶回到了牢房。
過了兩個多小時,有兩個解放軍過來,先是給我解了手銬和腳銬,然後把我從單獨的牢房裏帶出去,轉了幾個彎,押着我到了一個十幾人一間的大房間裏,並指了指最裏面的那張床,說道:“01191,那是你的床,明天開始,跟着大夥一起參加勞動!”
01191,是我囚衣上的號碼。
“兄弟,從大號里出來了,得給大夥發賞吧。”
押我過來的解放軍剛走,一個剃着光頭,個不高,但看起來頗為壯實且兇惡的人沖我走了過來。在他身後,還跟着四五個人,個個滿臉兇巴巴的樣子。
“什麼大號?”
我有點發懵,反問了一句。
“小子,看來你真是個小白,連大號是什麼都不知道。”領頭那人手一抬,“兄弟們,告訴他什麼是大號。”
“大號就是就死牢啊,你小子剛從鬼門關里轉了一圈,現在出來了。”
站在後面的一群人鬨笑起來。
“哦。”這下我有點明白怎麼回事了,這群人看來並無惡意,反倒是來恭喜我從死囚牢裏出來了,順帶想討點賞錢,這也算是人之常理,所以,我頗為抱歉的回道,“可是,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啊,怎麼給你們賞錢?”
“誰要你的錢?”
“在這牢裏,要錢有什麼用,又沒地方花去。”
“就是,過去國民黨的警察要錢,現在解放軍給他錢不僅不收,還要給你定個賄賂的罪名,誰還敢啊。”
——
領頭那人在我跟前“嘿嘿”笑着,他身後的人七嘴八舌的說道。
“那我-——”
這一下,我又發懵了。既然他們不是要錢,那怎麼又沖我要賞?
“老大是讓你陪我們哥幾個睡覺。”
“看樣子,這還是個嫩仔,老大,這回你是有福氣了,開苞啊。”
面前的這一群人又充滿邪惡的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