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祭祀
須迷一臉冷傲,高昂着頭,神色有些嚴肅而複雜,看着蟻升默默爬起來拍掉身上雪花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內心道:“就這樣還敢和馬善決鬥,別讓人失望啊。”
按規矩,須家只有家主有資格陪坐白石家末位,即便是世所公認的天才須迷也只得站在廣場上。
須迷是梵者中年齡較小的一位,排在蟻升身後不遠處。
蟻升沒有說話,也沒有傻笑,只是默默地拍掉身上沾着的雪花。
此刻的蟻升十分清楚,除了用實力來證明自己,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然而他的心裏十分沒底,天賦這種東西,並不是靠意志和努力就能換來的。沒那個資質叫賊老天承認自己,幹什麼都白搭。
但蟻升仍是定定地盯着祭祀台下方巨大石桌上的測梵晶石,那眼神,彷彿能將測梵晶石盯出個花兒來。
想起去年因為沒能獲得天授梵權,死死抱住測梵晶石不走,最後鬧成了笑話,蟻升嘴角不自主地拉了拉,也直想罵自己一句“沒出息”。
測梵晶石有三尺多高,八十一個稜角,據說是用先輩們深入大周山挖掘而來的石晶打造而成。晶石天然純凈,隱隱透着股神性,彷彿不是人間物,而是來自高高在上的諸天。
晶石上刻有複雜的梵紋,除了有助於連接天界,也能感知觸摸者獲得的梵權品階。據說根據晶石上所刻梵紋的區別,測梵晶石還能感知魂魄力類別。
放置測梵晶石的巨石上有九個雞蛋大小的石槽,九個石槽圍繞測梵晶石均布,石槽與測梵晶石間布有無數古老而繁複的紋路。此刻石槽上早已填滿了純凈元晶,這些價值不菲的純凈元晶,正是啟動測梵晶石的源力。
測梵晶石每次開啟的耗資巨大,只有祭祀這天才會開啟,協助平民顯示資質,以便獲得諸神認可,給予修行的資格。
白坡鎮就這一塊測梵晶石,在嵐都域國所有的鎮子上,這塊晶石的大小也是數一數二的。測梵晶石越大,釋放的梵力越濃,越有利於連接天界。然而同時,所需消耗的純凈元晶數量越多,越叫人們的財力難以承受,所以只有在萬梵節這天,測梵晶石才會被啟動,而且時間極為短暫,因此過了八歲的孩子就沒資格再參加祭祀典禮。
有的鎮子,測梵晶石才雞蛋大小,獲得梵權的人更是少得可憐,有人猜測,是因為他們的測梵晶石過小,諸神以為其不敬,故不授予梵權。
正因為白坡鎮有兩大貴族鎮守,所以才有如此實力。
不過人們都清楚,測梵晶石開啟的耗資中也有自己被剝削的一份,因此伸手觸摸的時候,誰都想多撫摸一會兒,畢竟那是錢啊,而且極富神秘感。
鐺,鐺……
廣場上與測梵晶石並列的一個石碑上響起了鐘聲,白色的巨大指針重疊在一起指向蒼穹。
祭祀開始了。
那是鎮子上唯一一個貓文鍾,據說是先輩用來記錄時間流逝的傢伙。
“肅靜!”祭祀台前,年紀高達九十歲的祭司厲聲叫道。祭司的聲音里滿含力量,一點看不出已經老邁。
全場肅靜,兩大貴族全體起立,轉身注目着祭台。
祭司緩步走上祭台,開始宣讀祭文,感謝天地鴻恩,感恩諸神眷顧。
祭文誦畢,隨後,祭司恭請白石家家主主持儀式。
白石家家主,作為白坡鎮領主的白石岸邊邁着沉穩的步伐走上祭台。
白石家是半人族——妖人,白石岸邊身材高大魁偉,天生銀髮,頭上長着一對銀色牛角,連兩撇長長的唇髭也是銀色。
白石岸邊吼了一嗓子,聲音洪亮,散發著強大的氣場。叫:“祭祀,開始!”
底下的人一驚,慌忙地準備起來。
“哎,又來了!”白石岸邊的長子白石龍嘆道。
“你也該習慣了,哥!”次子白石虎道。
“嘿嘿,還是爹爹好玩!”幼女白石風尋歡喜地叫道,“要是每次都長篇大論,還不知要等多久,太無聊了。”整個家族,就只有這位幼女繼承了父親白石岸邊的銀髮和銀角。
按照規矩,領主白石岸邊本來還有一大長篇開場白,但每年,白石岸邊都會將它簡化。沒想到今年就只剩一句“開始”!
可憐了底下準備的人,白石岸邊一句話就把半個小時的活兒幹完了,底下的人忙不迭開始獻上祭品。
祭品是豬牛羊馬,現宰的豬頭、羊頭、牛頭、馬頭各九個。
祭台上高達十米的祭文碑下擺滿了祭品犧牲。祭司帶頭,兩大貴族家主隨後,開始焚香,祭拜天地、各方神邸、遠古諸神。祭畢,奏樂,女子唱詩班開唱禱文。悠揚婉轉的樂聲、讚美聲、祈禱聲傳開,恭請諸神享用祭祀。
忽然,遠方聖雪山上空出現一道神聖的光輝,連接天界。頃刻,一束束亮麗的金色光芒灑下大地各方,射在祭文碑上。
眾人下拜、磕首、禮聽。
大約一刻鐘,禮畢。祭文碑上的金色光芒射向測梵晶石,現場隱約響起諸神遠古的梵音,神秘莊嚴,悠遠而浩大,
儀式開始!
等候在廣場上的孩子們開始一個接一個走向測梵晶石。
民眾寂靜,人們的內心都帶着激奮和隱隱的期待。誰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諸神選中。
此時的測梵晶石有神力連接,接觸測梵晶石的人,如果資質足夠好,將得到諸神認可,授予梵權。
首先是貴族的孕婦們。她們按序接連走向測梵晶石,伸出一隻手輕輕觸摸着測梵晶石晶瑩剔透的稜角,心裏默默祈禱:“祈求諸神憐愛,保佑我的孩子一生平平安安。”她們可不敢奢望自己的孩子是什麼天降奇才,內心所求的,只要孩子平安。
接下來是襁褓中的孩子。由奶媽抱着,將他們嬌嫩的小手放在晶石上,奶媽也在心裏默默祈求孩子的平安。
接着,能走路的孩子獨自走上前,在父母的期待中,好奇地撫摸測梵晶石。晶石冰涼的觸感令他們小心臟砰砰跳,在晶石上梵紋的一陣閃爍中,孩子們期待着,好奇而充滿敬畏地觀瞻諸天。
忽然,一個三歲大的男孩觸摸到晶石的瞬間,晶石上的光華一陣閃耀,一朵金色的光芒飛向孩子的眉心,留下了一個黃色的天字型印記。
“得手了!”一個農民忍不住叫了出來,“大家看啊,那是我兒子!”
大家順着喧嘩聲看去,發現是激動得眼淚花子都流了出來的朴老頭。台上獲得天授梵權的,就是朴老頭的幼子。此子名為朴寶,此時被諸神認可,授予了梵權。
朴老頭已快六十歲,生了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前年又老來得子,生了朴寶。朴老頭最大的兒子四十歲,最小的兒子三歲。
人們紛紛議論起來,有為朴老頭開心的,也有嫉妒的。
“天啊,那印記……難道高階梵權!”
“了不起,了不起,才三歲就開啟了梵權印記,還是高階!”
“咦,不對。”有人叫道,“按照記載,梵權的品階按顏色分類,以紅橙黃綠青藍紫排序,越往後面品階越高,這小子的梵權印記是黃色,還算不得高階。”
“這還不高!”有人高聲反駁道,“咱們鎮子,除了個別娃娃獲得黃色以上的梵權,哪個不是紅色、橙色!”
人們雖然確認那不是高階梵權,但也引起一片熱議,要知道,今天有很多孩子註定黯然收場,能獲得梵權就已經十分了不起了,要是橙色以上的梵權更是讓人震動。
“天才啊!恭喜了,朴老,老來得貴子啊!”
“須家大小姐兩歲得到‘天授梵權’,這孩子三歲,也不差啊。”
“嘁,沒想到今年第一個居然是平民!”
“我兒子也三歲了,老天保佑,可憐可憐我們吧!”
在底層的民眾,如果家裏有孩子能獲得天授梵權,那就等於可能改變整個家族的命運。不但能得到公家獎勵,還有一定幾率走上梵者的道路。一旦成為梵者,就算家境不好,也沒多少人敢欺負。
朴寶長得肥肥胖胖的,得到天授梵權,顯得十分開心,凍得通紅的小臉蛋笑開了花。在小祭司的指導下,他又一次將小手放在測梵晶石上。這次是確認梵權品階。
梵權有兩種,天字階和地字階。梵權品階共有九階,除了已知的紅橙黃綠青藍紫外,還有兩階因不常出現而被人們遺忘,所以在人們的認知里,梵權也就是七階。
梵權階數越高,代表的潛力就越大,將來的修為就能越強,走得越遠。當然,這只是人們擅自分類的,也許在諸神的慈愛里,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太一界有五大天域,存在人、妖、鬼、畜四大類階的生靈,一般,妖類開啟的是天字階梵權,鬼類開啟的是地字階梵權。而人和畜類開啟天字階或地字階梵權的可能是均等的。
白坡鎮是人類的城鎮,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類,但開啟的梵權多為天字階。
兩分鐘后,負責記錄的小祭司驕傲地公佈道:“朴寶,天字三階梵權!”
此言一出,現場一片轟動。
要知道,全鎮,甚至整個域國,有九成以上的人只能開啟一階,也就是紅色梵權印記,還多是五歲以後才能開啟,三歲就開啟了天字三階梵權,堪稱天之驕子也不為過,將來的成就絕對不低。
“什麼!天字三階梵權?這麼高階!太厲害了,將來前途無量啊!”
“發財了啊,這回朴老倒是生了個寶貝!”
“嘿,就他家能生,三個兒子四個女兒還不夠,這不,生出個寶貝來啦!”
朴寶是朴老頭五十七歲才生的兒子,可算是老來得福。
“老伴,咱也趕回去多生幾個!”
不僅平民百姓,就連靈貴世家也驚訝無比。
“好厲害,我都到了兩歲才獲得梵權,”白石家,白石風尋道,不過隨即又驕傲地說,“不過我的梵權可不要天授!”
白石岸邊遠遠瞪了她一眼,她隨即閉嘴,小聲咕噥道:“我知道啦,保密保密!我又沒大聲嚷嚷。”
“我說妹妹,他怎麼能和你比!”白石虎不無驕傲地道,他沒看見父親嚴厲的眼神,還想繼續這個話題。
白石風尋嘿嘿一笑,二哥的誇獎很是受用,但也忍不住手肘悄悄拐了一下二哥。
她的目光往底下掃了一圈,瞬間對準演法廣場上的須迷,心裏暗道:“哼,得意什麼,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出不了風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