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某少莊主

10某少莊主

變故發生於午夜時分。雖然床鋪無比舒適,但因為我初出谷,警覺不敢放鬆,是以睡眠淺得很。

不知過了多久,我隱隱聽到腳步聲漸行漸近,最後於我門外止住。我神志瞬間清醒,抄起長劍攜了包袱,靈機一動悄無聲息地滾入床下。

剛藏好身便聽得房門哐當一聲被撞開,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無數只腳紛沓而至,將地板踩得咯吱作響。

有雙黑色雲紋長筒靴疾步行至床前,一把掀開被子。

周圍空氣有那麼一瞬的凝滯。

那人高聲怒道:“人呢?”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稍帶稚氣,應該是位少年。我迅速判斷來人。

“少莊主,那妖女明明下榻這房間的。被子尚有溫度,應該還沒走遠。”是那掌柜的聲音。

“梁翦、梁飛各帶人馬分兩路去追。”少年朗聲命令道。

“是,少爺。”

眼前腳步紛亂,不多時佔滿房間的腳只余寥寥幾隻。可是這幾隻腳在房間晃來晃去,愣是沒有離開的意思。我心下着急,但也只能屏息凝神免得被發現。

“少莊主放心,由梁翦梁飛兩位教頭去追,定能把那女妖手到擒來。”掌柜諂笑着討好。

少年冷哼一聲,並不作答。腳步再次行近,少年立於床鋪前似乎陷入沉默。周圍也未有人再言語。

突然他一掌擊向床柱,似乎很懊惱:“我竟然沒想到。”接着吩咐道,“梁羽,仔細搜這間房,別放過任何一處。”

我心下大驚,這少年完全不腦殘啊。翻箱倒櫃的聲音驟起,甚至還有刀劍刺穿聲。我渾身冷汗直冒,看來今次躲不過了。與其等他們搜至床下我被動抵抗,還不如找機會出去主動出擊。思及此,我握緊手中長劍,蓄勢待發。

少年似有些焦躁,腳步轉來轉去。

在他背對我的剎那,好,機會來了。

我翻身滾出床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開窗子,一躍而出。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少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憤怒至極。

我奪路狂奔,身後黑壓壓一群人緊跟,手中刀劍在月光下閃着森森寒光。卧槽,江湖秒轉血腥暴力路線了嗎?

我跑,我跑,我拚命跑。唉呀媽呀,不行,這樣跑下去非累死不可。出谷未捷先跑死,不要這麼坑爹吧。

重要的是這黑壓壓的一群人為毛追殺我,我完全不清楚啊。

說不定這只是個誤會,說開了也就沒事。我迅速理出思路,欲與對方和解。邊跑邊喊道:“那位少莊主,我想你認錯人了。我跟你無怨無仇,何故苦苦相逼?”

人群緊追不捨,少年從牙縫中蹦出字眼:“妖女,受死吧。”

“少俠,咱有話好說,你能先讓手下放回武器嗎?刀劍無眼,傷了誰都不好。”

“妖女,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擦嘞,完全沒有溝通和解的可能性。

我不再多話,集中力氣跑路試圖甩掉他們。大腦一片空白,思維完全停止,唯有本能的逃跑還在繼續。腸胃翻騰,右下肋疼得厲害,汗水涔涔迷了眼睛。

腳步漸緩漸止,我倚老樹而立,汗如雨下,喘息如牛。不跑了,死都不跑了。天要亡我,我別無選擇,但至少我可以選擇光彩的死法。一手握上劍柄,我要死戰,不然就戰死。

片晌,入耳闃寂無聲。

心下猶疑,我拊胸喘息四顧,卻見夜色浩渺,茂林叢雜,杳無人煙。原來不知何時我竟甩開了那群人。

大大舒口氣,心中緊繃的弦鬆弛,我只覺渾身酸痛,腦脹欲裂,腿腳顫巍巍甚至連站立都成問題。我扶着樹身欲坐下歇息,甫一動彈。

說時遲那時快,腦後細細風聲迅疾襲來,待我回神已至身側。

在此千鈞一髮之際,我惱羞且怒,戰鬥力超常發揮,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揮袖捲去,細風盡入,緊接着反手揮出,細風原路返回。只聽“啊”地一聲痛叫,身後叢林中滾出一個人。錦衣華服,容貌清俊,正是之前一路追殺我的少年。

原來他們躲在一側等着襲擊我,並未被甩開。有了此認知,我腿腳一軟跌坐在地,現在真的是點滴力氣都沒了,唯有束手就擒。

夜幕沉沉,叢林寂寥,少年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一炷香后。

夜幕沉沉,叢林寂寥,少年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此時,我力氣恢復少許,警惕環顧四周,不聞人聲。難道只有少年一人追了來?

我慢慢靠近,用腳提提他問道:“只有你一人?”

少年悶哼一聲,抿唇不答。

側耳靜聽良久,仍是未聞人聲。我不覺放下心,向前俯身拍拍他的臉,沒好聲氣道:“你的手下呢?再不回答,我就剁了你扔出去喂狗。”

少年偏頭躲開我的手,開口時聲音里已帶哭腔:“有種你就殺了我。妖女,你休想再碰我。”

我看了看自己擱在半空的手,接着瞅了瞅少年,一頭霧水狀。這江湖到底走的是哪種路線,莫非現在流行男人冰清玉潔守節操,連被碰一下都羞憤欲死嗎?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十年未出谷,谷外已天翻地覆到這種地步。與世隔絕太久,我已跟不上時代的進步。

清了清嗓子,我收回手淡淡道:“本姑娘不殺生很多年,遑論殺人。只是這位少俠,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何苦苦追殺我?我跟你,甚至跟你祖宗八輩都沒仇吧。”

少年撐開眼皮瞥了一瞬,色厲內荏道:“要殺就殺,休要侮辱我。”

我默默扶額,果然與世隔絕太久,連正常溝通都出現障礙。我斂衣起身,鄭重道:“這位少俠,我重申一遍,你認錯人了,我跟你無怨無仇,以後請搞清楚再動手。另外,我是不會殺你的,你好自為之。”語畢,我轉身便欲離開。

“你要去哪裏?”少年囁嚅着出聲。

“我去哪裏好像跟你沒關係吧,還是說你以為我會告訴你我的落腳處,等着你再來追殺我?我雖然與世隔絕,但並不是腦子進水好不好。”好吧,這個江湖已脫離我的理解範圍,本姑娘這麼溫和的性子也忍不住發了脾氣。

“你不能走。”少年拔高聲音,接着一把拽住我的衣裙下擺,“我不會放你走。”

你以為這樣就能留住我?我拍拍腦門,深吸一口氣,暗暗告訴自己,蒔蘿,咱要淡定,淡定。看別人腦殘,總比自己腦殘好。再深吸一口氣,我淡定地拔劍出鞘。

“你殺了我,我也不放。”少年咬牙拽得更緊。

少俠,看來我們之間有條深不可測的鴻溝。又深吸一口氣,我終於忍住一掌拍碎天靈蓋的衝動,淡定地一劍劃過,衣裙下擺無聲而落,“喏,再見了。這位少俠,回去記得每天吃六個核桃。”我搖搖頭轉身離開。

“你別走,求你別走。”少年嘶喊着,竟然急得哭出聲。

充耳不聞地行了兩步,第三步再也邁不下去。好吧,我心軟了。於是回首無奈道:“少俠,請問你還有啥事?”

“我、我中了劇毒。”少年哆嗦着嘴唇,半晌才道,“沒有解藥兩個時辰必死無疑。”

“中毒?”我眨了眨眼睛,打量他全身,了悟道,“那針上淬了毒?”剛才他在背後灑出一蓬銀針偷襲我,不料被我盡數揮回。

“它本就是毒針。”少年吸着鼻子,爭論道。

這個時候莫要糾結細節好不好。我揉着被雷得泛疼的心臟,返身蹲在他面前,伸出手道:“拿來。”

少年不解:“什麼?”

我心臟更疼:“解藥啊。”

少年垂首低聲道:“我沒帶。”

時間停頓一秒。

我暴怒:“卧槽,沒帶解藥你撒個鳥毒針!”

少年哽咽了:“還不是因為你。我怕你中了毒會挾持人質,脅迫我給你解藥,到時我若心軟豈不是功虧一簣,所以我索性不帶。”

我一口老血:“這麼說來還是我的不對,嗯?”

少年抹着眼淚,沉默以對。

“現在怎麼辦?”我攤攤手對他,“要不我陪你度過生命中最後兩個時辰?”

少年仰臉看我,眼淚流得更凶。

我又心軟了:“那個,你家在哪?若去取解藥怎麼走?時間還來得及嗎?”

少年抹眼淚:“只顧跟着你亂跑,我不知道這是哪裏。”

我額上滿了黑線,拱拱手:“恕在下有心無力,我是剛到此處的外鄉人,更不知道這是哪裏。”

少年哇得哭出來:“我要死了。”

我摸摸下巴,略略頷首:“理論上講確實如此。”

少年哭聲驟止:“實際上呢?”

我繼續頷首:“實際上也是如此。”

少年白眼一翻,差點哭暈過去。

時間流逝,哭聲漸弱,待我扭頭查看時,他已面色烏青,雙唇發紫,目光漸有渙散趨勢。果然是中毒了。見我看來,他嘴唇翕發出低微的聲音:“姐姐,等我死後,你拿了我的玉佩去秋水山莊找莊主梁墨,他是我爹,你別告訴他我死了,你就說我去大漠了,我從就有個願望想去大漠轉轉。你就說我是不孝子,爹要是想罵就罵吧。”

我瞅着他,嘆道:“還有嗎?”

他眼角滑落一滴眼淚,有些艱難道:“沒有了。姐姐,謝謝你。”

我心下泛起幾分感傷,在他身邊坐下:“理論上講你實打實是個悲劇炮灰。”

他擠出一絲笑容,張了張口道:“實際上也是如此,是吧。”

我拍了拍腦門,頗為持重道:“實際上你可以柳暗花明。”

他笑了笑,眼淚流出來:“雖然知道你是安慰我,但我還是有點開心。”

我一巴掌拍上他腦袋,低吼道:“你懂個毛,本姑娘能救你,這位少俠你暫時不用死。”

他睜大了眼睛:“你……”

“你閉嘴啦。”我一把拎起他,放在旁邊草地之上,頗有幾分怒氣道,“我麻醉藥帶得不多,等會你可要忍着。”

他抬眼看我,雙眸亮如星子,突然星子閃動,眸內溢滿璀璨的星光。他悶聲道:“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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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太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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