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正式立案
天色尚早。
大周皇宮內的宮燈微黃,一名名太監和宮女躬身出入朱紅宮牆之間。
養神殿內放着香爐,熏香繚繞間,玉珠簾幕之內,輕紗搖曳,一道玄紅相交龍袍的曼妙身影側躺在軟塌之上,頭戴白玉龍冠,秀髮隨意紮起,眉眼丹鳳,玉足不着鞋襪,放於塌上。
因久居上位,身上帶着幾分威嚴霸氣,顯得雍容尊貴。
此時此刻,她手持硃筆,批閱着堆積如山的奏摺書海,時不時黛眉蹙起,在密密麻麻的摺子上畫上一個大叉。
一名御前太監走進宮殿,跪在珠簾之外,輕聲稟告:
“晏祭酒求見。”
“不見。”
龍袍女子淡漠的回應,頭都沒有抬,執筆再次畫上一個大叉。
“晏祭酒原話,事關科舉舞弊之事,望女皇重視,還說...”
話至一半,太監止住了口中之言。
女皇眼帘微微抬起,眼眸深不見底,慵懶身子稍稍坐正了一分,道:
“還說什麼?”
“還說,此事不處理,朝廷遲早動蕩,長此以往,大周危矣。”
太監語氣恭敬的說完。
女皇面色不變,放下硃筆,伸展一番脖頸和手腕,挑眉道:“他倒是老樣子,還是這副脾氣,科舉舞弊,每年不都有那麼幾例嗎?有何操心的。”
“今年不同。”
“有何不同?”
“人生若只如初見。”
太監高高拱手道。
“這首詩朕剛才讀了,倒是有些意思。”
女皇的紅唇罕見一勾,隨後意識到什麼,問道:“你是說,這首詩的作者跟科舉舞弊案有關?”
“查吧。”
果決的諭令讓底下的太監微微一愣,連忙承應:
“是。”
“但晏祭酒他...”
女皇回想起昔日朝堂上晏青松絮絮叨叨,語重心長,奮力進諫,口沫三尺的模樣,搖搖頭,交代道:
“朕不想見他,讓他回去。”
“此外,將昨晚的魔頭即日問斬,不必等北洲仙門,朕不想看到什麼邪祟妖魔出現在龍京府之中。”
“遵命。”
女皇望着太監離去的身影,回身翻閱起清早的奏報。
單拿起一沓黃紙,翻閱起參會的名字來。
“壽賀國公,劉達甲。”
“大宴有懷,王貳亦。”
“安康常青,張叄秉,家父張...宰。”
看着這名字,女皇臉上一黑,
家父張宰,這不就等於將官職擺在臉上么。
等同於,我的宰相爹爹。
這是用身份當賀詞么?
一場壽宴真是五花八門,各路奇才都有。
...
武寧伯府大門。
一隊隊帶甲士卒門前就位,綠袍小吏站在一旁等候,冉虎位列身前,柳寧夜對着楊牧神色肅穆的囑告:
“鳴冤鼓已敲,此去登聞鼓院,錄得口供之後,才算正式立案,你回來的時候務必小心,如今不知有多少在暗中盯着你,若是你活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一切都是白忙活。”
“知道了,有冉虎在身邊,還有官府保護,應該沒什麼問題。”
楊牧看向周圍鐵甲森森的士卒,安全感十足。
這些都是龍京精銳,個個都是武夫出身,實力不俗。
唯一讓他有些不適應的是,如今柳夫人對他的關心,是不是有些過頭了?
大抵是因為她的處境也並不是太好。
希望有個可以破局的人吧。
楊牧如此猜測。
自從參加了國公府的晚宴后,他就發現了柳寧夜在京城勛貴的圈子裏,存在被排擠的問題。
柳夫人如此幫助於他,日後定要好好報答。
兩人可以說,是同一艘船上的人。
楊牧一路跟隨登聞鼓院的綠袍書吏,穿過內城街坊鄰里,馳入皇城的南門。
皇城周邊住的都是王侯將相,各自戒備森嚴,所以行人極少。
可偏偏的路過一處宅邸的時候,正面碰到個人。
楊牧沒有認出對方,對方反而一眼認出了他。
“楊牧!”
高大儒雅青年看到楊牧,先是意外,然後是驚喜,最後變成了欽佩。
“楊詩魁,請受在下一拜!”
“是你,裴會元?”
楊牧發現眼前這人,不就是鼎鼎有名的龍京會元裴雲鶴嗎?
怎麼看着還有些狼狽。
裴雲鶴頗為激動道:“我正要上門柳府,來找楊詩魁,沒想到正巧在這遇上了,真是太好了!”
“楊詩魁是不知道,昨晚我一直冥思苦想,試圖作出一首超過木蘭花的詩詞,可是終究還是失敗了。”
“所以特來尋找楊詩魁,教我作詩!”
裴雲鶴一臉情真意切,淚光潸然,看似不像假的。
可楊牧卻眼神頗為古怪的看着他,心中暗道。
這傢伙腦子沒問題吧。
讀書讀傻了?
這傢伙昨晚就不對勁,直呼要兩首詩詞的名字,他覺得沒什麼,也就給了。
還一直提防他,以防他跟王凌雲是一夥兒的。
如今來看,確實有這個嫌疑。
以這樣蹩腳的理由接近自己,以為他會上當?
“算了吧,在下還有事要處理。”
楊牧委婉告拒,轉頭想走。
又被裴雲鶴攔住。
“楊詩魁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聽着這個稱呼楊牧覺得膈應的很,無語道:“別叫我詩魁了好嗎,怪不習慣的,而且我要去的地方是登聞鼓院,你就別跟來了吧。”
“好的,楊詩魁,額...咳楊兄,讓我跟着吧,我不會打攪你。”
“隨你吧,我們走。”
楊牧嘆氣,不想再理他。
知會一聲書吏,繼續朝皇城走去。
裴雲鶴還真就跟在他屁股後面,形影不離。
楊牧也只管無視他。
很快,眼前逐漸出現了一座黑色瓦頂、紅牆白檐的寬敞殿闕,一口鳴冤大鼓立於門前。
深幽的黑色訴說著莊嚴肅穆的氛圍。
楊牧雖說知道大周有這麼一個申訴部門,但也是實打實第一次來。
比想像中的恢弘大氣。
登聞鼓院最早並非是為了伸冤而設立,而是向皇帝打小報告的地方,其前身是太祖設立的秘奏院。
朝廷吏民,凡有告密者,皆可上報,當初是為了開國的大開言路,政治清明,這才開放的匿名舉報。
後面逐漸發展成了百官打擊政敵的工具,以及皇帝搜集大臣秘密的地方。
違背了初衷,這才進行了整改。
最後才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凡百姓之訴訟,可先到登聞鼓院呈遞事狀,如受阻抑,不能依常規上達皇帝,再報告到檢院,鼓院主下,檢院主上。
鼓院與檢院、糧料院、審計院、官告院、進奏院合稱六院,權力不可謂不大。
直到楊牧抵達鳴冤鼓前,一路相安無事。
綠袍書吏上呈官印文書,請求入院立案。
“今日劉都檢事務繁多,恕難接待,隔日再來!”
看門小吏神氣十分,輕掃文書,如此答覆道。
“劉都檢?此月輪值的不是管都檢嗎?我昨日還看到他。”
綠袍書吏一臉疑惑,十分不解道。
看門小吏極為不耐道:“管都檢生了重病,告病回家,此月由劉都檢暫為管制。”
“這也太突然了吧。”
綠袍書吏顯然也沒意料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只得無奈轉過身,朝楊牧告歉:
“公子,對不起了,只能改日再來了。”
“正式立案需要都檢審批,這樣以後才有檢官去調查,今天來的好似不是時候,管都檢生病,這確實沒有辦法。”
楊牧聞言,眉頭一蹙,心中雖感覺到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慢着!”一把紙扇攔在了小吏的面前,擋住了離開的書吏面前,大扇一開,仰頭質問道:“本會元要見劉都檢一面,為何不能進?”
“裴會元,你怎麼在這?”
門口小吏目露詫異,有些吃驚。
“額...恐怕不行。”
“什麼不行,我叔父在登聞鼓院做官,是為登聞鼓院副使,你今天不讓我進去,我就告訴我叔父,你們這些傢伙忽視民情,有冤不訴,等着革職處置吧。”
裴雲鶴冷聲道。
“哎呦,裴會元,您這是做什麼呀!”
原本神氣的看門小吏,立馬變成了龜兒子,一副苦瓜臉,好聲好氣的對待着裴雲鶴,不斷求饒。
這一幕,楊牧感到有些意外。
要知道,登聞鼓院下設小吏六科,上有檢官、都檢,上知都判,登聞鼓院副使,登聞鼓院使。
叔父官至登聞鼓院副使。
這個裴雲鶴,家世不簡單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