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海墟
那是一座漆黑的海底岩礁，表面密密麻麻地長滿了大片“祝福”，它們漂浮在漆黑的海水中，好似寄生在礁石中舞動的群蛇。
與那些室內培植的“祝福”不同，這些生長在深海中的魔花多了一些東西，它們的觸鬚頂端顯得十分腫脹，在海水中蠕動糾纏成一團肉球，當感應到探照燈的強光時，肉球猛然打開，露出內部鋸齒狀的尖牙。
眼前詭異的景象令格溫一時間有些頭皮發麻，但心裏也隨之鬆了一口氣。
見到這些詭異的魔花，正意味着他們正在靠近怪物的巢穴，這些“祝福”極有可能就是受到了它的影響，才會變成這個眼下這個樣子。
隨着潛水鐘繼續下降，玻璃窗外的景象越發怪誕，這片海域中的植物與生物似乎都受到了怪物的影響，外表猙獰怪異，其中有生着六隻眼睛的海鰻，長着兩隻腦袋的大章魚，以及無數奇異的發光水生植物，他們彷彿來到了一片夢中世界——當然，是噩夢。
“你看，”
赫爾突然，“下面有個東西上來了。”
格溫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藉著發光海藻的光亮看到一個模糊的點，但那東西很快就開始放大成一片模糊的陰影，它速度極快，轉瞬間便從潛水鐘旁一閃而過。
在陰影穿過探照燈光束的一瞬間，格溫窺見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頭可怖的人形生物，青紫色身體上佈滿堅硬的角質鱗片，腦袋像一頭大蜥蜴，內陷的眼球外覆蓋著一層透明外殼，尾巴和四肢上都帶有尖利的魚鰭，在水中留下一道肉眼可見的渦流。
黑暗中出現了更多陰影。
數不清的魔怪自水下向上疾馳而去，他們都是被丟進深海的轉化者，沉重的水壓令他們進化出堅硬的角質外殼，腦袋也隨之收縮成蜥蜴狀，只有嘴裏還能看到觸手狀的血色長舌。
乍一看到數量如此龐大的怪物，格溫甚至都有些站不穩了，如果不是赫爾在身後扶着，只怕當場就會坐倒在地上。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些魔怪的視力似乎不太好，大部分都對潛水鐘視若無睹，徑直衝向上方，只有少數幾個轉化者注意到潛水鐘的存在，向這邊靠攏過來。
情急之下，格溫立刻用意志覆蓋住整個潛水鐘，在那些怪物的感知里，潛水鐘從某種金屬物體變成了一塊巨型落石，上面長滿了舞動的“祝福”，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於是它們立刻就失去了興趣，遵循某個意志的指引，繼續向海面上浮。
“希望他們能夠抵擋那些怪物的攻擊。”
當周圍再也看不到上浮的陰影時，格溫低聲。
“我們現在也只能相信他們了，”赫爾自然知道他的是誰，“專心解決我們眼前的任務。”
此時潛水鐘已接近海底，被發光海藻覆蓋的海底平原出現在兩人視野中，一片寬廣的海底廢墟坐落於平原之上，建築上爬滿了藤壺和各種貝殼生物，裸露的大理石外表在探照燈下反射着白光，縱使它們大都已經坍塌變形，格溫依然能從龐大的廢墟群落中依稀感受到這座城鎮往日的繁華氣象。
潛水鐘輕微地震動了一下，終於降至海底。
“我們走吧。”
格溫深吸口氣，又和赫爾互相檢查對方的潛水盔甲是否穿戴整齊，盔甲中的氧氣瓶只能支撐他們在水下活動三個時，如果不能及時救出夏洛特並撤離，這片怪誕的海域就會成為他們的葬身之地。
他按動艙室牆壁上的按鈕，潛水鐘外壁隨即打開數個洞，將海水灌入艙室，當水面演到腰部時，格溫下意識抓緊了赫爾的手，但看到她的目光之後，立刻又平靜下來。
海水灌滿艙室后，潛水鐘的內外壓強隨之平衡，格溫推開艙門，和赫爾先後鑽出潛水鐘，落在黏滑柔軟的淤泥上。
“我們往哪兒走？”
“那裏，”格溫指向前方，“我能感覺到夏洛特的意識，她就在這片廢墟深處。”
赫爾沒有提出質疑，她毫不猶豫地向那個方向走去，格溫也立即跟上，他們穿過那些幾乎要被淤泥淹沒的荒廢街道，周圍建築上生長着大量的“祝福”，它們足有成人腰圍那般粗，體型龐大，但隨着兩人不斷前進，四周的“祝福”反倒越發稀少，轉而被一種發光的猩紅色海草所取代。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這種轉變的源頭，在廢墟深處出現了一道古怪的血色屏障，它表面的光芒十分暗淡，近乎於透明，在遠處時根本就不顯眼，如果不是格溫能感受到夏洛特的意志，四周發光海藻的掩蓋之下很容易就會被忽略。
“你確定是這裏？”
“我可以肯定，”格溫肯定地，“夏洛特姐就在裏面。”
“好，”她拔出固定在腰間的長刀，“先別急着進去，我來試試。”
赫爾將長刀伸向屏障，本以為會遭到抗拒，卻沒想到長刀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層屏障，也沒有發生任何不良反應。
確認屏障無害后，她對格溫點點頭，“沒有危險。”隨後向前一步踏進屏障。
白色。
一片純凈的白色積雪映入眼帘。
兇猛的暴風雪迎面撲來，赫爾下意識抬手，發覺自己身上裹着一件髒亂的獸皮大衣，手腳都被寒風凍出數道裂口，刺骨的疼痛感極為真實。
此刻，她再一次回到了那片曾險些葬身於茨北地荒原。
格溫緊跟在赫爾身後，幾乎就在他踏進屏障的同時，他的身體猛然一沉，緊接着就看到赫爾向前栽倒在地。
屏障將海水隔絕在外，製造出了一片獨立的空間，就在格溫想上前扶起赫爾時，一股攜帶有壓倒性威壓的意志撲面而來，試圖打破格溫的心相屏障，感應到精神攻擊后，他的三重精神防護立即發動，但在那股意志之前就像紙糊一般脆弱，轉瞬之間就被打破。
眼看那股意志就要闖入格溫心相世界深處，令他在永恆的幻夢中沉淪時，卻迎頭撞上了一堵堅硬的鐵壁。
石之心在這一刻迸發出強大的力量，就如同格溫直面深淵領主時，越是面對強大的意志，石之心就表現得越發頑強，堅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