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縮頭烏龜
一般來說，外廷官員和內庭的宦官，特別是和廠衛，是天然不對付的。廠衛倒霉，外廷絕對是看笑話，甚至還會鼓掌叫好。
這一次，雖然也有幸災樂禍，但是，不少人也有擔憂。
先是傳聞皇帝又要逼捐，然後又有消息說皇帝要執意南遷，在這樣的背景下，皇帝突然之間一下抄家了內臣權勢最大的三個人，真的是狂風暴雨即將來臨的前兆啊！
明日大朝議，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在西長安街西邊的都察院內，左都御史正在寫一份密奏，準備單獨呈送給皇帝；大明門內的戶部衙門，戶部侍郎也在寫一份奏章，準備明日大朝議之用。
還有的人，不想自己出面，就想着天塌了還有高個子頂着。只是很可惜，內閣在紫禁城內，不方便聯繫。
事實上，內閣這邊雖然不知道有抄家的事情，但是紫禁城內不同尋常的一幕，也讓他們無心辦公。
魏藻德又踱步到了首輔陳演桌前，不滿地說道：“我等乃是內閣輔臣，那些內侍竟然一問三不知，這當我們內閣為何物？你為首輔，須得上告陛下，要個交代才是！”
陳演聽了，只是淡淡地說道：“宮內之事，如何說之？”
“天子無私事，更何況如今的紫禁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絕對有大事發生！”魏藻德聽了，非常不滿地說道，“你是首輔，莫要當縮頭烏龜了！”
他這話，那是相當不客氣了。
然而，陳演卻是不動怒，依舊淡淡地回應道：“老夫近來身體不好，首輔之位，已是力不從心。所謂能者多勞，師令你多出面，老夫是相信你的。”
“你……”魏藻德聽了，有些生氣，忍不住嘲諷道，“那要不人事薦舉奏章，也由我來草擬好了？”
陳演聽了，頭也不抬，淡淡地說道：“等老夫從首輔位置退下來了，相信肯定是師令你了。”
魏藻德一聽，想要再度嘲諷他，霸着首輔位置就知道撈錢，就在這時，就聽蔣徳璟開口說道：“師令說得沒錯，宮內發生了何事，陛下也該知會內閣才是！”
魏藻德聽了大喜，當即轉身走向他，贊道：“還是中葆兄有擔當！”
說著話，他又轉頭看向其他輔臣道：“各位閣老，你們怎麼說？”
似乎此時的內閣，就已經是在他的主持之下了。
方岳貢沒回應，似乎是沒聽到，又似乎是沒興趣，只是在做自己事情。
范景文倒是放下手中毛筆，皺眉說道：“有傳聞是陛下想要南遷，不知是否是此事。若是，當諫之。如今之局面，唯有團結人心，堅守待援，否則大明人心必散也！”
魏藻德聽了更喜，總算有個內閣輔臣明言了，便急忙過去和范景文商量。
………………
王之心外宅，內院之中，軍卒林立，在眾人注視下，一名宦官被人用刀槍逼着，打開了一道暗門。
頓時，好多人幾乎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驚嘆。
從打開的暗門看過去，就見密室裏面，全都是一個個大箱子整齊地擺放在那裏，箱子的蓋子開着的，露出滿滿地一箱箱金銀珠寶，還有古玩字畫之類的。總之，這密室一打開，裏面的財富能把人都亮瞎了！
這些軍卒，估計一輩子都沒見過五兩一錠的官銀，但是，這裏一箱箱地都是，多到他們連看都看不過來。
領隊的三個武將，劉岱，魏師貞，許達允也都是呼吸急促起來。
從暗室的門一打開之後，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起來。所有人都沒有動，臉上的表情，先是羨慕，然後慢慢地變得貪婪。
不少軍卒都轉頭看向帶頭的三個將領，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都是一樣的，臉上充滿了期待。
劉岱看看王公公派來帶路的小內侍，臉上同樣是滿滿的貪婪。
他的神情變化了幾下，最終深深吸了口氣，又吐了出去之後，開口打破了安靜道：“誰也不要起什麼小心思。我們來抄家，知道是為什麼不？”
他一說話，其他人都轉頭看向他，聽他說話。
“太祖皇帝託夢給陛下，才會有我們來這裏。知道這是什麼么？”劉岱說到這裏，用手往頭上一舉，聲音大了一分道，“舉頭三尺有神明，誰要是伸手了，指不定陛下做夢又會夢到我們不幹凈，那如何還用我們？報國也是保家，銀子雖然重要，但是應該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聽到他的這些話，魏師貞，許達允頓時也熄了念頭。抄家的時候摟一筆，必須要所有人都達成一致才成。要是平時的話，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發財的機會，說不定他們會勸勸不想發財的人，方便大家一起發財。
但是，昨日裏皇帝和他們推心置腹，言明共渡國難，視他們為心腹，還有天上的太祖皇帝真得會顯靈，怎麼都不好伸手拿這個錢了。
於是，他們倆也立刻跟着義正言辭，告誡他們的手下軍卒，任何人不得私吞。
王承恩派來的宦官同樣咽了口口水，義正言辭地說道：“太祖皇帝託夢給萬歲爺，怕是王之心這老貨貪腐了多少銀子都是有數的，誰敢伸手，回頭報到萬歲爺那邊發現少了，誰都逃不掉！”
在場的軍卒，還包括聞訊趕到門口院子那邊張望的軍卒，聽到他們的話，都有遺憾之色。有的實在有點不甘心，躲在人群中喊道：“就拿拖欠的軍餉也不行么？”
魏師貞聽到，最先回答道：“軍餉是軍餉，臟銀是臟銀，得分清。不過本將相信，陛下得太祖皇帝提點，以後絕不會虧待我們的，你們就放心好了！”
他的這個話說出去之後，軍卒們終於沒了動靜。
於是，三個將領和王承恩的手下，立刻指揮人清點財物，然後尋車運往紫禁城。
王之心的宅子這邊是這樣，王德化和駱養性宅子那邊也是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要查抄的宅子多少，查獲的金銀財富有多少。或許是太祖皇帝顯靈的威懾，總之，這一次的抄家，沒有人敢私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