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八章
“清淽妹妹扮上還真像一位仙女,真是羨慕妹妹家的風水,怎麼養出來的姑娘個個都這麼水靈。”陳夫人對着清荇嘖嘖感嘆,一句話把葛家的姑娘都誇了一遍,清荇想到其他的姐妹,覺得陳夫人這話還真是不好反駁。
抿嘴笑了笑,清荇認真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清淽被簇擁在一群載歌載舞的仙娥中抱着玉兔撫摸,看着“人間”家家團圓的熱鬧景象若有所思,不知怎的,彩車或許是感應到了乘客的心意,竟然緩緩地自綵樓高處飄落下來。
觀眾們顯然被這一幕牽動了心神,不少人甚至驚呼起來,清荇不安地看向張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等張渚回應,陳夫人已經出言安撫道:“妹妹別擔心,彩車是綁在滑索上的,這也是節目的一部分,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清荇聽到這話才稍稍安心了些,就在這時,表演的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名背負長弓的健壯男子,他見到了彩車中的仙女,神情觸動,飛身而起,眨眼間便落在了清淽跟前。
清淽臉上滿是意外茫然之色,有些呆愣地任由男子將自己攔腰抱起,然後穩穩地落到了地面上。
大家的歡呼打趣聲猶如海浪一般一波波襲來,清淽總算反應過來,連忙要推開男子,男子低聲道:“表演還沒有完成呢,小姐難道想讓大家掃興嗎?”
清荇十分意外:“那。。。那不是韓將。。郎君嗎?”
不錯,台上扮作后羿的健壯男子正是一身獵戶打扮的衛千總韓良,也不知是誰把他請來做這個表演。
在大家“留下吧,在一起”一類的吆喝聲中,清淽既羞又惱,狠狠地推開韓良後退了幾步。
陳夫人先也有些意外,後面便露出瞭然以及興味十足的表情:“這次的節目就是韓家主持操辦的,選中清淽妹妹別是韓二郎早有預謀罷?”
清荇更吃驚了,那日在營地不過匆匆一面,沒有任何人留意到韓良對清淽的態度有何不同。
韓家就是雲州除了崔、連兩家之外的最後一大世家,前些日子的大案中雖然僥倖未被摧毀,家族內部卻也出現了極大的動蕩,二房代替原先的嫡枝掌握了家族大權,陳夫人口中這位韓二郎就是二房的嫡公子。
看看張渚毫無波瀾的面容,清荇隱隱覺得陳夫人的猜測可能性很大,在一片起鬨聲中,清淽已扯下綵衣從台上奔了下來。
清荇張開雙臂摟住仍舊滿面紅雲的清淽,拍了拍她的後背。
清淽嗔怒道:“一點也不好玩,嚇死我了!”
或許是回到親人身邊有了安全感,清淽的勇氣也回籠了,鼓着腮幫子看向張渚道:“姐夫,你可要好好管管你的手下,明明說好嫦娥只需要等彩車停下,站在人群中與后羿遠遠相視一笑節目就算完成的,這個人卻破壞規則,行為與登徒子有何相異?”
韓良這時也走了過來,與張渚拱手一禮,見清淽一臉戒備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剛剛是在下一時情難自禁唐突了小姐,還望小姐恕罪,但在下的話都是真心實意的,請小姐慎重考慮。”
清淽瞪了韓良一眼,轉臉對清荇道:“姐姐,我累了,我們回去罷。”
清荇目光不定地打量了韓良好幾眼,見他坦坦蕩蕩地任自己看着,眉目間也並沒有猥瑣淫褻之氣,對他的印象較剛才好了一些,卻還是順着清淽的意思向陳夫人說明自己一行人準備回去了。
陳夫人看了這一出熱鬧,已經對今日的收穫非常滿意,便說也要回去了,因此兩家人又一起打道回府。
張渚今日出門是單獨坐的一乘小轎,見清荇跟清淽的車先行一步,韓良涎着臉湊到張渚轎窗邊道:“看這意思,卑職是再沒機會了?”
張渚掃了韓良一眼,語調漫不經心地道:“與我無關。”
“大人真是好狠的心腸,自己有了美嬌娘就不管別人的死活了。”韓良倚在轎邊,頗有些弔兒郎當的架勢。
“曾經滄海難為水,你自己琢磨去罷。”張渚將眼睛閉起來,吩咐轎夫:“跟上夫人的車。”
韓良看着漸漸行遠的車馬,帶笑的眼眸中閃爍着堅定決然的光芒。
街市上的遭遇顯然讓清淽一時無法釋懷,回到了宅中依然滿臉彆扭,清荇不清楚韓良的底細,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勸解,便只得放清淽回屋去了。
見張渚站在院中神情淡然地望着天空明月,清荇暗忖片刻,緩步走了過去:“。。。今日之事郎君事先知情么?”
張渚沒有收回眺望的目光,語氣平靜地道:“我並不關心這些事。”
清荇抬了抬下巴,盯着張渚的側臉:“那郎君知不知道這位韓將軍跟雲州的那個韓家是什麼關係?他為人如何?”
張渚轉過臉來與清荇對視:“怎麼,你對他有興趣?”
“郎君這說的哪裏話?”清荇連忙否認:“自然是因為淽兒,這位將軍若是頗有權勢,會不會借勢對淽兒糾纏不休?”
張渚見清荇並無偽色,又將目光投向遠方,淡然道:“他確實是那個韓家的人,不過不用擔心,他為人尚可,行事也有分寸。”
見張渚肯定了韓良的人品,清荇稍放心了些,卻還是有些為清淽抱不平:“雖說是一段表演,到底不應該半途改弦更張,這人也真是孟浪了些,便是真對淽兒有心,以後也在她面前討不了好了。”
張渚沒有吭聲,顯然是真的對這件事沒有興趣。
清荇已經知道了想了解的信息,不好一直向張渚絮叨這些事,便閉上了嘴巴,順着張渚的目光看向遠方。
中秋之夜的月亮飽滿,透亮,能看見上面形狀奇特的各種斑塊圖案。
澄澈的月光似乎能夠滌盪世間的一切污穢雜念,清荇迎着幾許清風,深深地吐息數次,覺得身心都通透了不少。
能夠這樣靜靜地與張渚並肩而立,賞月吹風,於清荇而言是一件很舒服,很滿足的樂事。
見清荇閉着眼睛享受着這一份安寧,張渚突然說話了:“去那邊坐下,把手伸出來。”
清荇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下意識地在石凳上落座,並舉起了一隻手:“這樣嗎?”
張渚淡聲道:“拉開袖口,掌心向上放在桌上即可。”
清荇按照張渚的指令將左手擺好,張渚分腿坐下,凝神片刻,將手指搭在了清荇脈管上。
清荇一頭霧水,卻不敢打擾滿面肅然的張渚,張渚示意清荇換手,重複先前的動作細細診脈。
好半晌,張渚終於鬆開了手指,清荇將雙手收回放在膝蓋上,遲疑地問道:“莫非我的身體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