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良
第二天,我六點就起來收拾東西,感覺右手劇痛,手指不能握下,而肩膀也痛。我明白這時我昨天我拚命上板的結果。我想我還是上板不夠,上的久了自然不會這樣。孫少鋒上板多麼輕鬆……我想起了以前在家的時候冬天手凍僵的時候,臉盆里倒些熱水,手放進去一會,就能伸展了。於是,我打開熱水龍頭,接了半盆熱水,手放進去幾分鐘果然奏效,手能伸展了,只是骨頭還痛。我想到乙區買瓶紅花油,就好了。我的東西最多,一個大背包,一個密碼箱,一個條形蛇皮黛裝着被褥,還有一個提兜裝着盆子衣架。勝利也起來了,說上班下去,幫我拎了兩個,其實還早,王盼想,王大鵬還在睡呢。孫琪姬明超的東西都不多,各自拎着。在戊區門口,我們等着乙區來接的公車,勝利步行甲區上班去了。
早晨,寒風吹着,天有些冷,一群人陪伴着大包小包在那裏等車。王光岩他們也在其中,我們打過招呼。等到七點半,乙區那邊過來兩輛大巴,載着我們過去了,到了乙區生活區,不到八點。正是上班高峰期,從生活區到廠區路上到處都是人,男男女女,成群結隊,年輕的工人們。“喂!李三十。”,我抬頭一看,旁邊走過一個白淨面皮,面sè喜慶的青年,還有毛碎,他們從食堂方向過去,估計剛吃過飯,我舉起手打過招呼。然後有人過來給我們分宿舍,按部門分,我們被安插到電鍍宿舍。電鍍宿舍一共四間,每間都有人,但人不滿,床位有空餘。其中一間,218宿舍空餘了五張床鋪,也是十人間宿舍。我,孫琪,姬明超,王光岩,還有一個分到前處理的眉毛濃密直鼻樑消瘦面頰兩腮和下巴光光且泛着青sè有幾分古希臘人特徵的人,我們五個分到了這間。王光岩的行李也是四件,加上他老婆張若蘭的一個包,一次xing搬不完,那個古希臘人,一個密碼箱,一個背包,還有隻手空餘,就幫他拎着個包。我的一個裝着盆子衣架洗漱用品的兜子,孫琪幫我拎着。張若蘭拉着一個密碼箱和一群女孩緩緩搬進了附近的女生宿舍。我們來到二樓,尋找218宿舍,白天,沒有燈,樓道里光線很暗,發黃的地板磚泛着昏黃的光,宿舍樓破舊,有些年頭。宿舍在樓道南側靠近大廳。門鎖着,我過去用鑰匙開門,門沒有打開,裏面反鎖着,裏面有人。王光岩上前敲門,半天,有人過來把門打開,這人光着身子,手裏拿着毛巾上下擦着,“你們剛搬過來……”,他問了句,回到裏面接着淋浴了。我們按床號找床鋪,我的靠裏面陽台隔離門左側8號床上鋪,孫琪7號床下鋪,古希臘人右側靠牆中間下鋪3號床,姬明超左側靠門口上鋪10號,只有9號床鋪的王光岩找不到床鋪了。9號床鋪已有人居住,上面被褥掀開着,上面放着一套西服,襯衣,領帶,床頭床側床下滿是印着安益字樣紙箱,裏面有沒有東西不清楚,但我已經感覺到睡在此鋪的那誰必然與安益有關,我是了解安益的。裏面靠陽台隔離門右側,而上鋪5鋪空着,王光岩暫時把行李安置在上面。找到對應的柜子,我們把貴重物品放進去鎖好。床鋪沒有收拾就下去了,到了樓下等了會張若蘭。八點五十,來到車間。我們都沒有刷卡。另外四個已到齊了。我們遲到了,我們也沒有遲到。宿舍搬遷通知單上說的明白:七點多在戊區外面集合,七點半乙區派車去接,八點分宿舍,九點過去上班,上班不要刷卡,下班一定要刷。
車間裏見過線長,我們各自回到自己所屬的工站。賈陽剛在那裏和孫少鋒下過一掛板子,看見我來了,立馬放下夾子,脫去手套隱退。“分到哪間了?”,孫少鋒見我就問。“218”,我說。“好啊,我們一個宿舍。”,他很高興。我在一次銅一線上下板,二次銅那裏卻出了點事,二次銅三條線,其中三線沒有開,因為來了四個人,又準備開線,今天保養。保養需要把線上大部分的藥水槽子裏面的藥水放乾淨,然後下去擦洗。下去的人除了戴着口罩,橡膠手套,還必須穿上防水膠鞋,孫琪王光岩姬明超和秦良,和我們一塊進來的大個子。四個人一塊安排在三線擦藥水槽子,由一個老員工帶着。配好防護用品,四個人都下去擦槽子了,期間也沒什麼事,誰知剛擦完槽子上來,秦良蹲下不能走了,左腳被硫酸燒爛了一大片,原來那隻膠鞋漏水,槽子裏有殘餘的稀硫酸……很快秦良被悄悄地送進了開發區醫院,沒有救護車,由二次銅線長和一個老員工攙扶着坐公交車去的,他們怕驚動上級,受到牽連。不過這事還是很快傳遍了電鍍車間,“大個沒有腦子。膠鞋漏水怎麼不說……”,“大個是個傻b,硫酸灌進鞋裏燒着腳了,還在那裏擦槽子,等擦完了,腳也燒壞了……”,“大個真是個笨蛋……”對於造成大個悲劇的原因,人們議論起大個的蠢,但沒有人議論膠鞋的爛。
這天上下板一天,手還是很痛,不過速度慢慢上去了。中間有了幾秒休息時間,中間休息由賈剛陽過來接班。下午還是五點半下的班。早早地吃過了飯,沒事我們先回宿舍了。到宿舍門口,門還是反鎖着,一陣敲門,出來了個穿着保暖內衣的傢伙,“你們新來的電鍍?”,他迷迷糊糊的說,“你夜班上……”古希臘人進來模仿他說。“別開燈,再睡會我們……”他爬上二號床鋪,不一會就呼呼的睡著了。我們沒有開燈,室內光線很暗,天黑了下來。姬明超打開了陽台上燈,光線反shè進來,加上外面樓道里隔着門頭玻璃照進來的光,室內物事依稀可見。我們發現古希臘人的上鋪四號床上也睡了個人,只有他們兩個人上夜班。早上沒見,不知那時他們下班去哪裏了,看他們睡的疲倦樣子,估計睡的不早。王光岩拎着一個包出去了,他老婆在外面等着。我們幾個開始收拾床鋪,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造出大的聲響,生怕影響那二位的睡眠。就這樣竊竊私語,躡手躡腳,我們把床鋪收拾妥當。各自剛躺卧床上歇息,啪!嗚——室內燈管亮了,四號鋪的兄弟起來了,我看看手機,快七點了。八點上班,也該起床啦。“幾點啦,開燈你——”,二號鋪的傢伙也醒了。“七點了,起床吧,老楊。”,“噢——嗨”,老楊伸展一下雙臂也起來了。“新來的你們電鍍?”,他似乎忘記了,又問了一遍。“這不是電鍍宿舍么?我們當然是電鍍的呀,呵呵。你們對班的?”我回答他。“噢,我們不是電鍍的,電鍍好啊,加班多。我們是測試工程的……就我們兩個,這宿舍。”,他說著穿着衣服下了床。那早上見到的洗澡的那個是誰呢,我正疑惑。突然門開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匆匆進來了,嚇我們一跳,還以為是電影裏斧頭幫來的呢。看他坐在了九號鋪,我突然認出了,他就是早上光着身子給我們開門的那位,你看他現在穿着一身西裝人模人樣了,我差點就認不出來了。“沒上班啊?張波……”,老楊從洗手間出來給他打招呼呢。“今天去市裡聽課了,請了一天假,起來這麼早……”,西裝回答着。“你們都收拾好啦,上班了吧。”,西裝環顧下四周,看見了我們幾個。“嗯,下班了。”,對面的古希臘人坐了起來。“你們誰在二次銅?”,西裝突然問起這個。“我,還有兩個。”,姬明超在他上面說。“好啊,有三個了,我也是二次銅的……”,西裝接著說。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趕緊接上電話。“……好的,好的。一會大門見,先掛了。”,他掛了電話,“我出去了。”,他向我們說了一聲,開門出去了。“他又去上課啦,他們這些安益……”,老楊疏着頭不屑地說,“走吧”,另一個帥些的四號鋪收拾好了催促他說。“好,走了。”,他向我們打個招呼和那個不愛說話的帥哥一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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