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接受現實
回到戊區,聽勝利說,他們甲區還在培訓……沒什麼事,早早的睡了。第二天,早晨七點,沒有吃早餐我們三個就到戊區大門外等車。等車的人不少,看着都很眼熟,一打聽都是昨天到乙區培訓的,都是豫地來的老鄉,王光岩他們也在其中,我們打過招呼。到乙區方向的廠內班車沒有一輛,公交車倒是有的,不過只有一路。我們站在那裏等車,等了差不多一個鐘頭,來了一輛,裏面本來三兩個人,特別空曠,而大家一上去,裏面再無立足之地了。我們幾個都沒有座位,中間夾着。沿途經過兩個站點,都沒有停,前後門都堵的很死。還好車很快,不到十分鐘就到了乙區城堡下,我們慌忙下了公交,匆忙趕到零三,慌張找到鞋櫃,噼里啪啦換上鞋子,飛跑到了車間。到車間看看掛鐘已經八點二十,我們遲到了二十分鐘。沒見那個四方臉龐的人,我們又跑到閣樓,所謂閣樓,不過是為了辦公方便,在一層車間內,靠一面牆用鋼鐵柱子支撐起的辦公室,離車間地面的高度相當於一層車間的二分之一,下面空着,三面牆都是簡易鐵皮夾泡沫組建,正對車間的那麼牆間隔有五六個長玻璃窗,可以看清整個車間的狀況,閣樓狹長。閣樓門關着,我們推門進來,不知誰最後進來沒有關門,一個個子矮矮臉蛋白白盼着黃髮的女孩,匆匆過來,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了,看都沒看我們,匆匆過去,在裏面靠窗的一個電腦桌前坐了下來。樓上靜幽,下面機器的轟鳴聲傳上來已經微弱。可能是我們進來打擾了她的安靜。樓上沒有別人,我們樓上靠窗等了一會,咚咚咚……一個衣着破舊工衣,穿着黑亮勞保皮鞋,瘦瘦的葫蘆頭的男的,匆匆推門進來,手裏拿着張什麼紙,瞥了我們一眼,緩步到了那女孩跟前,把手裏紙遞了過去,說了句什麼,那女孩又問了句,看着紙,在鍵盤上敲了敲,然後把紙還給那男的,葫蘆頭男的回身急急的下了樓,咚咚咚……,咚咚咚……又有人來了,一個衣着羽絨服,牛仔庫,黑亮勞保皮鞋,瘦瘦平頭,些許甄子丹摸樣的人上來了,他緩緩推門進來,又慢慢關上門,一隻手插在褲兜,另一手摸摸頭髮,緩緩地走了過來。你們昨天過來的吧,老牛給我說了。你們今天第一天上班,知道八點上班吧,老牛昨天應該給你們講了。遲到了,下不為例。你們刷卡了沒?就是刷廠牌,零三入口有刷卡機。什麼?忘了。算了,第一天嘛。下班記着別忘了。現在跟我下去,給你們分一下段。我們幾乎沒有言語,他認真的說了那麼多。我們跟着他下了樓,車間機器轟鳴,異味襲人。他讓我們在前面等着,他到裏面去,一會回來了,帶着三個男的。一個瘦高個頭的,高有一米九,長碎發,大眼睛,而目光暗淡,可能近視。一個白白的眼睛略小,梳着偏發,個子中等。最後一個瘦瘦的,個頭略小,而眉目清秀。三人都衣着青sè工衣,一樣黑sè勞保皮鞋。到我們面前停下。老魏,給你三個,先挑吧。好吧,老江。你,你,你,跟我過來。其中一個是我,另外兩個,還不知道名字。我們三個跟着帥氣的那個走了。回頭我看見孫琪,姬明超,王光岩,還有一個大個,他們四個跟着瘦高個子走了,剩下的兩個女的一個男的歸偏發,偏發原地正給他們講些什麼呢。我們其實還在一個車間,只是沒在一個段。我分到一次銅,孫琪他們屬於二次銅,而張若蘭他們是前處理。我們三個跟着老魏往裏走,經過兩條線,三三兩兩的人晃動着,留下了兩個人。剩我一個,到了最裏面,一盞高壓鈉燈強烈的照耀着,視線格外清晰:線頭有兩個人戴着橡膠手套,一手拿着銅sè的板子,一手拿着雪sè的夾子,吊架上上着板子,一個左一個右的擰,那銅sè的板子,路邊的不鏽鋼的鐵座上堆放的滿滿。“賈剛陽——”老魏上前拍了右邊那個個頭不高長的壯實頭髮很長的一個。那人突然一驚,“哎呀——嚇死我啦,人要過來啦?”,他轉過身來瞅了我一眼,然後咧嘴一笑,那嘴寬闊,像老鯰魚的。老魏歪頭笑笑,搖擺着走了。“你先等會,”他轉過身,接着上板。很快他上完板,左邊的個高的頭髮黑密麵皮白凈的也上完了。金燦燦的兩架子板在那裏等候天車來吊。他們兩個都轉過身來,“你剛過來?……”,那白淨面皮的關切的問。“來一周了,今天剛上班……”,我溫和地回答。“孫少鋒,他交個你了。”賈剛陽簡短的說了聲,放下夾子脫下手套,從滿堆的板子縫裏拿出一張紙快步走了。這時天車咕嚕着過來,吊著兩架板子又咕嚕着走了。“戴上手套,我教你……”,孫少鋒語氣平和的說,我戴上橡膠手套,感覺裏面濕濕的而且涼,裏面有水。咕嚕咕嚕天車又回來了,吊著兩架板子在這後面兩米處放下,那裏有個棚子,棚子前面吊下兩架板子,濕漉漉的滴着水珠。孫少鋒拿着夾子左邊過去,我拿着夾子右邊過去,他左手捏着板子右手用夾子鬆動着螺絲,我依樣葫蘆。他下了五片了,我一片也沒下來。他過來指導,我用夾子手法不對,他教我糾正了。我們各抱着幾片板,回到前面放在線頭的一輛白sè朔膠小推車上,啪——我板放的有些聲大,他又過來指導了下,說要輕放,那樣板面容易刮傷。咕嚕咕嚕,天車過來放下靶距(架子,孫少鋒說是靶距。),我們開始上板,一片板子上三四個螺絲,一半靶距三片板,內外兩個靶距,一人兩個半個靶距,一人六片板子,我的板子老對不上螺絲空,歪着腦袋斜着眼鏡對了半天才對上一片,趕緊擰上,剛上好一片,孫少鋒又過來指導,他那邊已經上完。我剛開始上板,找不到感覺,上了七八掛板,才勉強能上三四片,我上不過來,孫少鋒再過來幫忙,剛上完板,後面就過去下板。下完板,又接着上板,不到一個鐘頭,我累的疲憊不堪,一身是汗。而孫少鋒,不慌不忙,輕鬆悠然。上下板中間還能有空脫下手套反過來在旁邊待上板上打一下水,我的手套戴上就沒敢脫過,打幹水來不及上板。那一刻,我竟然羨慕起了他,幻想能夠像他一樣速度。上完了一批板。有個扎着馬尾圓臉大眼睛的女孩推着鐵的油壓車過來,用雙手搬下那個空的鐵座重重放在一旁地板上,剩下一個上面有滾軸的不鏽鋼底座,高約八十公分。她回過身去推那油壓車,到了那底座跟前用腳使勁踩了一會,油壓車升起,與那底座水平,她附身打開油壓車上面把手,準備把一座子板子推上底座,可是努力了半天就是推不動,孫少鋒噌的一聲跳了過去,換下那女孩,幾下就推上去了,然後附身打上把手。那女孩靦腆一笑,推車走了。又上了一掛,孫少鋒拿着單子去閣樓報料號去了。我一個掛板,正擔心天車來吊,旁邊二線一個毛碎髮型,皮膚微黑,身體結實的人拿着夾子過來幫忙。嚓嚓嚓……動作比孫少鋒還麻利,一會全部上好。一會孫少鋒下來,毛碎走了,他們線開始上板子了,葫蘆頭正在那裏慢慢的上呢,原來葫蘆頭在二線。一個和我一塊新來的在後面下板,還沒有學上板呢。孫少鋒回來,手裏多了一張單子,有一張是賈剛陽拿上去的。一會賈剛陽也回來了,手裏提着個小朔料籃,裏面幾個小空瓶,來到我們身邊經過,在一旁橡膠手套架子上挑了半天,挑了一雙沒有破損的,目光在我和孫少鋒這邊照了照,就去線後面了。“他拿那些東西去幹什麼呢?”,我有些疑惑,“他去線上藥水槽里取樣,他是咱們線上的巡線員,”,孫少鋒平靜的說。“咱們線上幾個人?”,我接着問,“本來三個,老賈,我,還有一個威海的跟我一塊上下板,乾的挺好,過了年來了,卻是來離職……”,他平靜的說著,忽然停了,我看他眼神一陣暗淡。我們正沉默着,老魏從右邊二線下板通道里冒了出來,“你叫什麼名字……”,老魏過來,那嗓音聽着有些偏遠的,我沒有聽到過,我才感覺到。“李三石。”,我回答。他手裏拿着一張紙,看了看,用筆勾了勾,又寫了寫。那上面是打印好的我們十個新來的名單,他還不知道我們具體叫什麼名字,也不清楚哪個在哪條線,他來核實。“李三石,到五點半,下班。別忘了刷卡。”,他說話喜歡歪着頭,說完話,他頭歪了歪樹直走了,不過身子倒走起路一歪一歪,顯得有勁……“新人前三天下早班……”,這時孫少鋒恢復了平靜,面sè喜慶。看看才四點多,我跟他繼續上下板,差不多,能上四五片了,不過還是手忙腳亂的,孫少鋒還得過來幫我上一兩片,我手套不敢去,身上時時出着熱汗……我擔心自己幹不了這種工作,畢竟不是小青年。可是已經來了,總不能在沒能勝任的時候就退出或者被人家退出,這已不是我的風格。如果要退出,就要在我能夠勝任且乾的很好的時候。無論如何,此刻我要挺住,在這異地。別人能幹好,相信我也能……到了五點,我已能夠上六片板了,只是剛上完最後一兩顆螺絲,天車就吊走了。相信我明天更加熟練,相信最多兩周,我也能和他一樣熟練。我正胡思亂想。那個大胖女孩過來了,我真想罵她,她欺騙了我們。想算了不給她計較,她遞過一張紙條,通知明天搬宿舍。
五點二十,孫琪過來叫我,看我上了半掛板了,贊了贊。等了會,沒見賈陽剛過來接班。我還要上板,孫少鋒擺擺手讓我走了。王光岩他們正在車間門口等候,“走吧。”,“嗯,走吧”。我們出了車間,過樓層出口,有安檢拿着掃描儀在那裏掃描。我們排着隊出去一個個掃描,掃了誰都沒事,掃到姬明超的時候,嘀嘀嘀……報jing器響個沒完,怎麼回事?細細一搜,姬明超上衣兜里裝着半包口香糖,口香糖有一層錫萡紙,而掃描儀不會放過任何金屬。口香糖不屬於金屬,但屬於違禁品,旁邊牆上貼有,攝像攝影機,帶攝像的手機,口香糖,食品……禁止帶進去。“過來登記,你的廠牌拿過來……”,另一個安檢過來登記。“我新來的,第一天……”,姬明超怯怯地解釋說。“知道你新來的,若老員工帶進去准不會帶出來,給你登記一下,宣導宣導……”,那安檢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嚴重不?會不會傳到線長那裏?記不記過?”,姬明超一副擔心的樣子。“真啰嗦你,我說過宣導……”,那安檢有些不耐煩了。看過廠牌,遞過本子,讓姬明超自己登記,ri期,部門,姓名,工號,處罰欄已經填好:宣導。姬明超面sèyin郁,沉默,接過把空白處一一填寫。“別擔心,宣導沒什麼事,不過jing告而已,下次注意……”,旁邊那個安檢說。這時,姬明超臉sè開始轉晴……出了乙零三,天還沒有黑,颳起了寒風,一路上大家都保持沉默。
回到戊區,勝利他們已經分好部門,勝利,王盼想,分到甲區的同一個生產電腦驅動盤的部門。張曉剛,王大鵬,分到了丙區,楊鑫鄭堯廣分到了丁區,而陳東東在戊區當了jing衛,那是他曾經干過的行當,聽說,分部門的時候,zhongyāng安全部提前過來選人,在一百多個應聘者中,選了十個,而他就是其中一個,下午就搬走了,去另一棟的jing衛宿舍了。兄弟們分的真夠零散的,大家感慨萬千。我要搬到乙區宿舍了,晚上和勝利聊了很久……那年我們畢業分別時也是這種情景,兄弟難捨難分,同時又滿懷憧憬,校園外面的世界充滿誘惑……而今絕望中尋求希望,想到過往,唏噓難過。不必想以後相聚的ri子,只需接受現實磨鍊中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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