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妖族往事
裊裊之音，是從水靈兒的房間裏傳出來的。
此刻，她正在練琴，綠衣粉黛，柔指輕撫，只有懂曲藝的人才聽得出，其在古琴方面的造詣，實已頗深。
這是她來到人間的原因，人間多歡樂，有很多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點心，還有各種好玩的東西，譬如這古琴，她就喜愛得不得了，一曲琴，可以將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彈奏在裏面，無所謂悲傷還是悠揚，總之，它像極了自己的另一半靈魂。
而相比之下，躉城就要無趣得多，沒有白晝，也沒有琴棋書畫這些悅人心情的藝術。到處都是穿着黑色衣服的同伴，賣着古怪商品的攤販和喝酒打架的聲音。
時至今日，她已經有好些天沒有接待過客人了，對此，她對自己的琴藝略感不自信。她不知道的是，自從紅姨發現了她的秘密之後，為了防止她再去“禍害”別人，便以各種借口切斷了她正常的表演。
“鐺鐺”門被敲響了
水靈兒的心也似乎同一時間被敲響。
“來了！”
開門，首先看到的是紅姨，然後才發現她身後那個俊秀的男人。
實話說，水靈兒很少接過帥氣的公子哥兒，來這種地方的客人，多半都是些又老又丑的男人，所以當她看到白凈秀氣的劉備時，心忍不住蹦蹦跳起來。
“靈兒啊！看，紅姨就知道你這些天都沒接客，肯定寂寞得慌，這不，專門給你挑了個大帥哥，你可要好好服侍人家哦！”
劉備看紅姨能夠如此不動聲色地和水靈兒叨叨，心裏暗自說了聲佩服，姜果然是老的辣，要換了自己，估計把人送到門口就開溜了吧。
“放心吧，紅姨，靈兒一定會好好招待這位公子的！”說著，面露微笑，伸手就來拉劉備的手。
“公子，跟靈兒走吧！靈兒一定不會讓公子失望的！”
當她的手觸碰到劉備的手時，那種肌膚又嫩又滑的感覺瞬間傳遍劉備全身。
不知道已經多少年，再也沒有牽過這樣一雙手了！
劉備慌忙把手抽了回來，“那個…哈，我自己走，自己走！”
同紅姨交換了一下眼神，劉備拄着銹劍走了進去，然後房門被關上了。
紅姨想起此前劉備說霧妖十分兇險，心中自是有些擔心，但是木已乘舟，現在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樓下，紅衣服的少年已經忙得天昏地暗了。
這種地方，他的確是第一次來，他也不懂這種地方有何不普通之處，他的兩隻眼睛裏，看到的全是大雞腿大蛋糕。
這些客人來到這，自然有些年輕人不懂的想法，但是一般來到這種地方的男人，多半不在乎花點小錢。即便是不想吃的東西，只要女人灌點迷魂湯下去，自然也就點了來擺在桌子上了。
這可正中武空下懷，用武空自己的話來講，這世間還有比吃更有意義的事嗎？
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在人群中穿梭幾個來回，看見好吃的就拿上，有些男人只當這是誰家沒人要的孩子，有些本想發作幾句，但是耐不住旁邊的女人一句：
“哎呀，人家一個小孩子，能吃得了多少東西嘛。”
本着男人的風度，便也不好再計較了。
此時，水靈兒已坐在琴前，劉備就坐在她對面十步左右的客案前。
“公子，不知您想聽什麼樣的曲子，靈兒這就給您奉上！”
“嗯，這我得要好好想想，美女你知道的，像我這種有品位的人，一般低俗的曲子聽不慣，但太高雅的我也不是很喜歡，太裝了，我看…嗯…十面埋伏怎麼樣，對，就十面埋伏！”
水靈兒的心咯噔一下，注意到劉備手中那把古怪的劍，她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
不知道歷經多少歲月，人和妖之間，從來都是敵視的。
數千年前，蚩尤王率十二大妖攻入人間，然被軒轅擊敗，由於人類動用了罕見的力量封閉了岐域和大地之間的通道異空之橋，所以只有大部分妖族得以逃回岐域，而零落在人間的妖族，只得躲在黑暗中，像打游擊戰一樣面對人類的追殺和圍剿，直到大周宗時期，周王文帝反抗商紂帝，在相魃姜子牙的輔佐下，破天荒啟用了當時實力堪稱巔峰的大妖“雷大人”，雷大人在商周之戰中屢立奇功，戰爭結束后，念其不朽功勛，姜子牙在人間劃出一方無相空間以供零落的妖族居住，那便是躉城。
姜子牙曾與雷大人約法，妖族不得踏出躉城，人族不得踏入躉城！
這些年，雖然有不少不甘寂寞的妖偷偷離開躉城進入人類世界，但是人和妖的關係，幾乎從未改變過，這不，從人類的民間傳說里就能窺個大概，但凡是傳說里的妖，基本都是窮凶極惡，不得善終的。
作為霧妖，水靈兒天生就能變化萬物，在進入人間時，她刻意變成了一個並不太美的女子，目的就在於，她其實並不想被太多人注意到。
她只想安安靜靜地彈自己喜歡的曲子，為了不被人發現，她甚至不敢去期待有一段浪漫的愛情。
在她所知的人妖愛情里，基本都沒有好結果，比如躉城裏引以為最經典的反面教材蘇妲己就以悲劇收場。
在紅花樓的這些年，所接的客人中，有真正喜歡琴曲兒的客人，一般會點高山流水。有些好色之徒則喜歡點像“關雎”“月出”這種改自《詩經》裏面的調情小調。而劉備點這首十面埋伏。是一首充滿敵意和殺氣的琴曲，若以琵笆彈奏，能讓人感覺千軍萬馬，四方逼圍之勢。雖然古琴演奏效果不如琵笆，但依然能奏出其中殺戾之氣。
“公子，您確定要點一首十面埋伏是嗎？”
劉備隨手抓了一塊客案上的點心塞進嘴裏。
“彈吧，彈得好的話，或許…”劉備調皮地沖姑娘眨一下右眼：“我可以考慮放過你！霧妖姑娘！”
如此直接地宣示了嗎？霧妖？他居然張口就說出了自己是霧妖？
水靈兒可不像紅姨那般，以一把銹跡斑斑的怪劍去度量眼前這個男人。
能夠從容不迫地坐在那兒吃着點心嬉皮笑臉和一個霧妖說話的人，只能說明這個人一定從事過很多與妖有關的事情，所以他才能對妖族有如此深刻的了解，才能如此淡定自若。而基本上，這種人所做的，基本都是誅殺，獵捕妖族這樣的煞事。
等等，瘸腿，光頭，銹劍，莫非他就是傳說中那個…？
水靈兒內心苦笑。
終於，人間的旅行就到此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