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息吧，存在

雨蒙在走進宿舍的時候，吳德九仍然在看他mp4里的電子書，在哈着熱氣的被窩裏發出幽惑的暗光。

汪雨強見有人進來，第一個醒了。他問：“怎麼樣雨蒙？玩的high嗎？”

雨蒙只顧把鞋子脫了，鑽進被窩，一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待雙腳感受到溫度，他才說：“一般般。”

汪雨強說：“你到底送她的是什麼禮物？”

雨蒙說：“一本書。”

汪雨強說：“這麼老土，送書，還不如送老母雞來。”

雨蒙說：“這本書不同，他的作者是我。”

汪雨強說：“你會寫小說？”

雨蒙說：“只是愛好，別這麼大驚小怪好不好。”

汪雨強說：“這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說說什麼時候開始寫的？”

雨蒙說：“差不多四五年了。”

汪雨強說：“主要說的是什麼？”

雨蒙說：“似乎沒有中心思想，但我想表述的是一段悲情。”

汪雨強說：“這禮物夠超脫的。”

雨蒙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說：“是呀。”他不敢去看手機短訊，不敢知道姿菲是不是覺得他在炫耀自己的才華，更加不敢知道姿菲是不是正把他的那部十萬字的小說扔在垃圾堆里。閉上眼睛，就這麼睡着。

三天後見到黑眼圈的姿菲，她說：“這幾天把你的那部十幾萬字的小說瀏覽完了。”

雨蒙說：“委屈你了，看這麼一本沒勁的小說。”

姿菲說：“這真的是你寫的嗎？”

雨蒙有點緊張的說：“我知道我寫的不好，只是……。”

姿菲說：“太傷感了，我都哭好幾回了，最後故事的男主角竟然因為承受不住過去的困擾將自己刺死在婉月死去的地方，簡直就像真的一樣。”

雨蒙說：“它本來就是真的，它一直存活在我的大腦里，揮之不去，那些痛苦。”

姿菲用一種關愛的眼神望着雨蒙說：“你把自己埋藏的太深了不是嗎？你讓我看你的過去不就是為了更好的了解你嗎？”

雨蒙說：“知道為什麼盒子上寫的是過去與未來嗎？因為你是我的未來，它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才是完整的。”

姿菲說：“婉月真的是被你爸爸撞死的嗎，不是別人？”

雨蒙說：“因為我恨我的爸爸，那是種與生俱來仇恨的力量，他愛上了別的女人。”

姿菲有些迷惑了，她說：“告訴我這一切都只是小說，不是嗎？婉月是你虛構的人物，他們都不存在。”

雨蒙積壓多年的怨氣終於爆發了：“不，她存在。在我過去那麼多孤獨的ri子裏，在我沒遇見你的ri子，她都存在。我們相愛，然後孕育出了文字，就像一種生命。是夢，你懂嗎？”

姿菲把手放在雨蒙胸口，說：“你盡量放鬆自己，婉月已經死了。你的未來只有我，明白嗎？”

雨蒙像個孩子一樣倚在姿菲的肩上哭泣，那聲音在敲擊着這個混沌至極的嘈雜世界。

“是的，她死了。還有，我的父親。以及，我失敗的過去。”

雨蒙把每個字都咬的很深，他第一次這樣毫無保留的釋放。

姿菲說：“就是因為你的這些過去，你的人生才變得jing彩了，你才看得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雨蒙說：“我只是想把他們所有人都忘記了。但我做不到，我被困縛在自己架構的情節里，沒有未來，沒有過去，循環往複，無休無止。”

姿菲說：“那就試着去原諒他們，去感受他們的存在。”

雨蒙說：“我做不到。”

姿菲說：“你必須做到，而不是選擇逃避。”

兩人就這麼抱着對方取暖，最後他們都哭了，過去那些不可逆轉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真實也好，虛構也好，他們都是由痛苦滋生出去的分支，延伸到四處溢漫。事情總是決定着一個人，但人卻決定不了事情，至少在姿菲眼中雨蒙決定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