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踏在腐屍上的前程
一年後的學校就像火葬場的空氣透滿了骨灰的腐味，又有無數的亡靈離開原先的生活。我們能夠感受到的親人，那血腥與粘稠的屍體在火焰中做着最後的懺悔。在這種環境的烹調下，不用哀樂，也會痛哭不止。最怕經歷的地方，雨蒙又一次經歷了。他考上了市裡痞子最看好的專科院校，由此聯想到爛尾樓與貧民窟，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安詳地望着天空。
西風第一個給他打來了祝賀的電話。
西風說：“小子，考得咋樣？”
雨蒙說：“考上專科。”
西風說：“你別嚇唬我，難道復讀三年就是為個專科？”
雨蒙說：“那能怎麼辦呢？實力就是如此啊！”
西風說：“或許還有轉機，我聽說現在許多專科類院校都可以升本的。”
雨蒙說：“但願吧！孤城最近還在你那？”
西風說：“早走了。”
雨蒙說：“找工作去了？”
西風說：“雪萊懷孕了，馬上就要生了。被他的父母接到國外去了。”
雨蒙說：“這事新鮮。看來孤城很快就要為人父母了，他這下算幸福嘍。”
西風說：“毛，他跟我說他的人生算是完了。”
雨蒙說：“怎麼會呢？”
西風說：“因為他看了discovery頻道關於育兒的節目，那裏的外國人一生就是一個棒球隊，我指他看那些孩子父親的頭毛，清一sè的禿頂。他問我為什麼，我就告訴他孩子多了，毛都被抓掉了。”
雨蒙說：“你沒事嚇唬他幹嗎？人家本來對未來還心存希望來。”
西風說：“反正當時覺得好笑就那麼說了，這個風sāo男人在婚姻上算是塵埃落定了，無奈啊，沒共同語言了！”
雨蒙說：“該不能他現在關注的都是“尿不濕”品牌了還？”
西風說：“正確。”
雨蒙無語。
西風說：“暑假準備什麼活動？”
雨蒙說：“還能有什麼，整ri無所事事唄。”
西風說：“你倒挺悠閑。來我這幫忙吧，走了兩大人，club都冷清了。”
雨蒙說：“你不說我也會去的。”
掛斷電話，雨蒙開始了對自己的一番折騰，他要參加一次尤為重要的約會，所以必須在外形上下一番功夫。雨蒙喜歡刺蝟頭，覺得很有立體感，但他又討厭將啫喱水這樣的化學物質像鼻涕一樣噴在頭皮上，他要的就是自然，所以還是選擇了水。
梳了半小時，頭皮屑灑了一地，頭型還是不令雨蒙滿意。沒辦法，只得將頭伸進水裏，澆個全濕，再用吹風機塑型。一小時后，頭算是解決了。穿什麼衣服呢？這是個問題。翻箱倒櫃之後，找到的仍舊是那件煙灰sè的襯衫，就這件吧，雨蒙肯定地站在鏡子面前，極其自戀地做着各種自己認為很帥的動作，翻轉到後背的時候，才發現襯衫的背面竟然是灰黃sè的，很像人體排泄物的顏sè。“我不記得有過這種顏sè的襯衫啊？”雨蒙暗想。放在陽光下才發現原來是被汗煮的。
要說也怪，雨蒙的衣服只有兩種顏sè，一種是黑sè，另一種就是煙灰sè，每次上街買衣服，他就會不自然的選擇這兩種顏sè。可能會比較深沉吧。他是這麼認為。
百般廖鼐的時候，西風打來了電話。說有件孤城臨走前給雨蒙的李維斯襯衫在他那，是預祝雨蒙金榜題名的禮物。雨蒙一下子有了jing神，既然是孤城給的禮物，一定不俗。於是套上那件灰黃襯衫向club的方向一路小跑。由於心情比較激動，就像中了**彩，雨蒙的嘴唇一直笑得上下直哆嗦。之所以這麼興奮，就是因為稀有，雨蒙活到目前共過了六次生ri，收到兩次禮物，加上這次算是三次。第一次禮物是自己送給月兒的，後來又回到自己手上，雨蒙把這算作一次。另一次，是第一年高三時候歷史老師送給他的，一行字的禮物。
要說這一行字，還與雨蒙的歷史有着淵源。雨蒙的歷史老師，叫見民。是個上課極不靠譜的老師，憑着邪門的教學風格搞上了特級，評上了先進，立下了不朽的口碑。為何不朽？學生都叫他賤民唄，雖說不雅倒也親切。他第一次上課開場白就是：鄙人見民是也，以後形影相照還望海涵。他故意把自己名字念得很重，學生音譯之後就變成了賤民。要說見民天生就是教歷史的料也不足為怪，他身材不高，長了副善變的yin陽臉，注重個人形象，女人緣也不錯。談到政治的時候絕對不會客觀，偏激與主觀臆斷的教學方式為他博得了許多“反動分子”的心。比起古代帝王的疆場拼殺，他更喜歡某某皇帝風花雪月之事一二，盡興的時候再甩出幾句口頭語，罵他個臉紅脖子粗，搞得台下的人還在奇怪剛剛發生了什麼，台上已經把桌子給敲爛了。他的激情很快得到了校長的重視，校長前來聽課，他就上了節最鬱悶的課。沒有往ri的宣洩和小黃的思想，台下卧倒一片，台上板書一黑板。（他從來不板書的，上課只帶本書，還不翻開）。事後，校長十分滿意地走了，他樂此不疲地說：當官的想聽什麼我就說什麼。
見民喜歡調侃，批評學生則用一種意蘊深刻的方式。當時，雨蒙班上有個頭毛很卷的同學，上課的時候喜歡睡覺，而且專挑歷史課睡。說來也邪，向來不管學生上課做什麼的歷史老師偏偏那天就管了。他先讓那同學站起來，然後笑着說：這位**分子，你已經潛伏在我們班級一學期了，天天裝睡不敢讓我看你的臉，難道你頭上戴的是假髮？台下先是一片鴉雀無聲，隨後就是一陣鬨笑，最後連那同學自己也笑了。
雨蒙當時是班上歷史成績最差的，所以歷史老師上課特別喜歡提問他。每次提問，雨蒙不是沉默就是吱唔，見民說他適合干特務，善於看管國家機密。言外之意就是石磙里壓不出個屁。班上同學笑雨蒙，見民還不許他們笑，說自己挺欣賞雨蒙的，人長得帥，上課也不搗亂秩序。結果台下笑得愈演愈烈。
雨蒙由此愛上了歷史。不是因為見民，而是見民組織的活動——歷史論文。班上成績前十的人全都參加了，雨蒙也想參加又怕別人笑話，於是奮戰了一夜，才把一份一萬字的歷史論文一氣呵成了。交上去的時候沒有名字，發下來的時候竟變成了證書，背面還多了個見民的標題，《一個失敗的英雄》（那篇論文是寫項羽的）。雨蒙這才有了人生的第一張獎狀，他小心翼翼地放入相框，這絕對是份不朽的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