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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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城城主府後院的摘星樓頂,一個魔獸般的巨人站在觀景台邊,身上的重甲最薄的地方都有三指厚。

此人單名一個獒,身高達到兩米,是城主連義江的弟子同時也是他的貼身護衛。

“獒,你說今天是不是一個好日子?”

連義江在獒身前,單手撐着觀景台的欄杆,遙望遠處,此時日頭正烈,但在他頭頂卻永遠有一團烏雲遮住那熾烈的陽光。

巨人獒沒有吭聲,他一直都是如此,因為從小身軀的異常,被人叫做怪物,後來被連義江收入麾下,教授他武藝,帶他修行。但因為幼年時受到的創傷,他不喜說話,平日裏只是板着個臉,但因為他那恐怖的面貌總會讓人以為他面露凶色。

其實他只是板著臉而已。

沒有接到弟子的反饋,連義江卻毫不在意的繼續說道:

“第九倉那裏的佈置也快到結束的時候了,該和堯城說再見了。獒,你會不會懷念這裏?”

獒仍舊不語。

此時摘星樓下,一個人影匆匆趕來,連義江感應到后俯身向下望去。待看清那人,連義江的眼神突然變得森冷。

“唉,看來諸事不順,今天不是一個好日子!”

連義江低聲嘆息一聲,他頭頂的烏雲突然炸開,散向四處,熾烈的天光直直的照射下來。但連義江依舊站立在陰影之中,因為獒替他擋下了陽光。

連義江抬頭看了一眼獒,微微一笑。

連義江在摘星樓二層看到了一身狼狽的蕭秦,連義江看着這個當年他出手救下的人,雪藏兩年後第一次出手就以失敗告終。

但他眼中沒有絲毫的憤怒,反而是平靜的伸手,一個小藥瓶出現在他手心。

“你雙臂都骨裂了,看來劍部這次派來的不是什麼小魚小蝦,而是擇人而噬的食人魚啊。”

蕭秦沒有去接那藥品,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願。

在他心裏,連義江是他的恩人,蕭秦是可以替他做任何事的,但這次的失敗,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獒從連義江手心捏起藥瓶,拿到蕭秦眼前,蕭秦一愣,抬頭看着獒冰冷的眼神,他下意識的接過藥瓶。

連義江見到這一幕笑了笑,然後說道:“你心裏不必有所愧疚,劍部本就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對手。我們能隱藏這麼久,能在劍部的眼皮子底下做完這些事情,已經殊為不易。

再過兩日,我們的謀划就完成了,我會帶你回連家,給予你新的身份,到時候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現在世人面前。”

蕭秦聞言內心感動不已,連連稱是。

連義江又是一番好言相勸,讓蕭秦回去養傷。

有他的那瓶寶葯,蕭秦的傷一夜變能完好如初。

但是蕭秦離開后不久,連義江臉色一改,在原地等待了片刻,摘星樓二層突然出現了四個男子,這四人身形各不相同,但卻同樣有着五階後期的修為。

這是城主府最強的四位統領,他們的職位和令承府的統領職位相同,但是實力絕對比令承府那群歪瓜裂棗要強的多。

“你們去九倉駐守,有任何事情及時傳訊給我。一旦遇到五階巔峰及以上的武者,不要猶豫,把我給你們的陣器全部用完,等我到來!”

連義江吩咐完,這四人應聲離去,看到離去的四人背影,連義江的神色越發凝重,不知為何,他總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絲毫沒有緩解的意思,反而越發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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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後院涼亭。

方子航聽到‘第九倉’三個字后突然靈光乍現,思緒紛飛。

許多雜亂的線頭突然有幾根連結到了一起,方子航順着這些線頭快速的梳理。

而見到方子航神色的陳展和曹罔相視一眼,他們不知道為何方子航突然有這樣的變化。

許久之後,方子航長呼一口氣,然後抬頭看向陳展問道:

“陳大人,不知道我能不能去九倉看一下?”

陳展皺眉問道:“可以,但是需要花點手段。你現在可是幾大勢力都要找的人。而且,能說明一下你去九倉的原因么?那裏是軍方陣器的儲存點,看守極為嚴密,是堯城之中唯一需要三府合守的。”

於是方子航將他在劍部明探的住所內找到的劍部暗語說出。

“因此你認為,消失的劍部明探就是因為這個線索被滅的口?”陳展問道。

方子航點了點頭:“不止如此,我還懷疑劍部暗探在堯城突然被大面積清洗背後也是這個原因。滅口劍部明探的那個勢力可能不清楚他有沒有將這個情報發出去,因此不得已下選擇了清洗堯城所有的劍部暗探。”

“既然如此,那我們是該去這個第九倉看一看!”曹罔認同道。

但陳展卻是搖了搖頭,聽完方子航的分析后竟然提出了反對意見:

“既然如此,那我認為子航你不適合前往第九倉。那背後之人竟然敢清洗堯城劍部,那就說明背後的勢力犯下的罪行可能已經超出我們的預料。

既然如此,那你的存在定然會讓那個勢力重視。如果第九倉真的線索的話,那裏的看守一定也會很強。就算我幫你隱藏估計也很難成功。”

方子航聽出了陳展的意思,他去的話很有可能被發現,還會暴露陳展。

“我是這樣想的,你就不用去了,我自己去。我作為堯城守將,去第九倉是最正常的。況且我還兼任着第九倉的看守主將,段家和萬陣宗的人不過是我的副將。我可以作為正常巡視前往第九倉。”

方子航點了點頭,這樣也行,然後他又看向曹罔問道:

“曹隊長,破茬大人是否還在堯城之外?”

曹罔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但堯城之事頗為重要,大人應該不會離開。”

“那曹隊長可有聯繫大人的方法?”

曹罔苦笑一聲,道:“需要的話我得出城一趟。”

不待方子航疑惑,陳展已經開口解釋道:“遠距離傳訊需要用到傳訊陣法,堯城之中誰敢在段家和萬陣宗的眼皮子底下用?”

這倒也是。

於是方子航對曹罔說道:“曹隊長,我需要您聯繫破茬大人,堯城的事情可能需要大人壓陣。我估計,反抗的壓力可能會異常的強!”

陳展帶着一隊守城軍在堯城街道內巡視,看着居住區的百姓各家忙活各家事,交易區的人群熙熙攘攘,便覺得這一切都有些不真切。

百姓不論何時都是那麼容易滿足,但有些人卻永遠都無法滿足。

同樣是人,但為何會如此不同。

來到倉儲區的大門口,陳展看着眼前的巨型大門,這扇大門和城門是同樣的規格,足以擋住五行以下武者的全力攻擊。

陳展的身份是堯城守城軍參將,他的職責就是守衛堯城。

倉儲區是他的重點守衛區域,大門口也都是守城軍,門口的兵士對着陳展恭敬行禮,然後便重新站直身軀,任由陳展帶兵入內。

倉儲區一共有二十七個大區,大區之中又分小區。所有的大區都分類儲存着陣器材料,堯城的糧食果蔬,還有一些軍用器械。

從進入倉儲區開始,首先來到的是二十七區,整個倉儲區越深入,區號越小。

陳展帶人一個區一個區的巡視,終於漸漸的來到了倉儲第九區。

從第十區開始,守衛的兵士就多了起來,因為從這裏往內便是軍用器械,軍糧,煉器材料等等重要物資。

倉儲第九區被一圈高牆圍起,一共只有前後兩個出入口,高牆四周一共有多達八個瞭望塔和十幾個箭塔,裏面常年駐紮着百人。

不過因為第九區的特殊,這百人里只有六成是守城軍。剩下四成分別是令承府的護衛和城主府的府兵。

倉儲第九區的門口陳展一臉陰沉,因為他竟然被攔了下來。

陳展身後的親衛正在怒聲呵斥:“你們眼睛都瞎了么,陳參將掌管堯城一切管防事務,你們竟敢阻攔陳大人!”

“大人,我們哪有膽子敢攔您啊。但是這是王副將和習副將聯合下的命令。一切想要進入第九區的人都得同時有他倆的手令。”

攔在他們眼前的,是令承府的護衛以及城主府的府兵。

第九區因為情況特殊,裏面存儲着給帝國軍方的陣器,因此第九區設立了一位看守主將和兩位副將。設立這個職位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有人私吞軍方陣器。畢竟第九區內存儲了大量陣器,這個數量就是五行巔峰層次的武者也會心動不已。

看手下親衛和看守的護衛府兵扯皮了許久也沒有進展,陳展心中微微一沉。

第九區是以他為主的,但是當初設立三位看守將領時曾立下了規矩,只要三位看守將領里的兩位同時做出決定,那第三人就必須執行。無論你是主將還是副將,只要有兩人做出統一決定就可以執行。

王副將和習副將分別是令承府和城主府的統領,他們二人代表兩府兼任第九區的看守副將。

而令承府和城主府各自對應着段家和萬陣宗,難道這兩家竟然聯手了?

“誰讓你們攔着陳大人的!”

就在陳展思慮之時,第九區內一聲呵斥傳來,然後只見一身輕甲的城主府統領習童大步走來。

陳展冷眼看着習童走來,習童走近后立馬抱拳行禮,陳展冷哼一聲說道:

“我說今日這守門的怎麼突然生了膽子,原來是習副將在!”

習童笑着賠罪道:

“陳大人說笑了,習童只是城主府的區區統領,哪有膽子指使下屬攔着陳大人啊。只不過今日一早聽說城內出了賊人,這第九區相應的也要提升一下防備等級。只是陳大人貴人多事,我和王平就商議了一下做了閑雜人等不能入內的規定。”

陳展繼續冷笑:“那陳某可是閑雜人等?”

習童立刻賠笑搖頭道:“陳大人自然不是,倉儲區誰敢攔陳大人。我立刻下令,除了陳大人之外的閑雜人等不能入內。”

“那我能進第九區了么?”

“大人請!”

習童在前面帶路,陳展觀察着第九區的一切蛛絲馬跡。

第九區一共三座大型倉庫,現在已經裝滿了兩座半。

陳展進入第九區的次數不多而且之前幾次來也沒有這次這麼仔細。

進入第一個倉庫,只見裏面滿是貨架,一模一樣的各式陣器整整齊齊的堆放在貨架上。

貨架外圍還有一層淡黃色的光罩。

因為陳展來的次數不多,他佯裝好奇,找來這座倉庫的負責人---守城軍的一位陣法師。

這人常年駐紮在第九區內,主要的職責就是看護這些陣器以及保證防禦陣法的照常開啟。

這個小老頭身穿最輕的鎖子輕甲,整個人枯瘦無比,本身他是個散修陣法師,後來被招募到守城軍中。

此時看到自己的最高領導問話,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習童在一旁笑着陪同。

小老頭興奮的臉色潮紅道:“陳大人,這裏是第九區的第一倉庫。裏面存放了陣器四萬七千件。大多都是制式陣器,一共六大類五十三種。

為了保護這些陣器的完好,我們佈置的防護陣法有三個效用。

其一是隔絕,隔絕一切空氣,讓防護罩里始終保持一定的乾濕度。

其二是循環,這套防護陣的等級是五階高級。使用土行靈力,這倉庫的地面內嵌入了一大塊的土行靈石,無時無刻保證陣法開啟。而且這塊土行靈石可以吸收周圍的土行靈力,自行產生靈力供給陣法使用。

其三就是取用了,這套陣法憑藉一套解陣手印可以暫時關閉陣法,或者關閉一個範圍內的陣法。方便取用。

而這套手印分別是我和其他兩個倉庫人員知曉。但我們各自只知曉其中之一,我一人只能短暫開啟部分範圍,三人同時解印才能關閉陣法。

如果我們三人其中之一死亡,那這個陣法就無法關閉了。”

小老頭講述完,陳展也剛好走完整個倉庫。

如同小老頭說的,整個倉庫內充斥着土行靈力,尤其是腳底下。

而且陳展暗中仔細觀察了,周圍的架子上滿滿當當的,沒有任何空缺。

接下來陳展又逛了另外兩個倉庫,隨後在習童的陪伴下離開了第九區。

陳展走後,習童來到第九區圍牆上的其中一座箭塔中。

箭塔之內城主府另外三位統領赫然在內。

其中最為年長的一位統領問道:

“習童,陳展可有什麼異常?”

習童微微搖頭:“楊老大,沒什麼異常,說是現在堯城內不平靜,加強巡視。”

楊姓統領單名一個禁字,是城主府四位統領之首,也是連義江的家將,是他最心腹的手下。

而其餘三位統領都是他的拜把子兄弟。

楊禁沉聲道:“城主的大計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第九區,我們要提高警惕。把此事報給城主知曉!”

習童點頭應是。

就在陳展進入第九倉查探的時候,曹罔已經通過一條秘密通道出了堯城聯繫破茬大人。而在離開前,曹罔給方子航留下了一件困難重重的任務。

堯城的等級是軍備重城一級,因此堯城的城牆上設有感應六階武者的感應大陣,這陣法等級不高,唯一的作用就是感應六階武者。

而六階武者因為感悟的不同,身體有一些特殊的變化,這種變化會被感應大陣感知。

這件感應大陣共同掌握在堯城三府手中,作為堯城最重要的守城陣法,常年有三府的人守着陣法,三府任何一方都沒有單獨查看此陣的權利。

而破茬想要入城,就必須將這陣法關閉,或者是讓他暫時無法使用。

現在堯城眾多勢力都處於茫然忙碌的狀態中,這感應大陣反而是被疏忽了。

根據陳展的情報,感應大陣所在的位置,現在的守備力量已經是最弱的時候。而且陳展的心腹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方子航。

堯城的感應大陣是由萬陣宗,段家和州軍陣法師聯手佈置,一共在城牆上設立了近三十處感應點。任何一個點出現異常都會體現在陣法核心處。

而這個陣法核心處在交易區內。

因為核心必須和各個陣法感應點之間的距離保持相等,因此當初設立陣法核心的之後無奈將其置於交易區之中。

又因為交易區人員魚龍混雜,所以這處陣法核心並沒有直接暴露在外,而是小心的隱藏在一家店鋪之中。

傍晚時分,方子航喬裝打扮一番後進入了交易區,此時正值工坊區下值,交易區的人流是最大的時候。

方子航混跡在人群中,絲毫不見焦急模樣,反而是閑庭散步一般,左看看右瞧瞧,還出手買了一件打造陣器的材料。

因為白日裏方子航的舉動,整個堯城現在都在尋找他。

雖然堯城幾大勢力的人都認為方子航不會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交易區,但是交易區內的暗樁數量依舊多的可怕。

方子航也是依靠小影的感知能力,才將周圍的暗樁一一分辨出來。花了整整半個時辰,方子航才以一個正常的姿態來到了隱藏着堯城感應大陣核心的那處店鋪周圍。

這店鋪明面上是一家出售金屬材料的店鋪,只不過裏面的材料要價頗高,平日裏生意也並不是太好。

今天倒是巧,裏面已經有三人正在那挑選。

方子航遙遙的掃了一眼,意外發現裏面的竟然是他的熟人。

正是今日早些時候試陣輸了的段展等人。

只見段展寒着臉,脖子處纏着一圈紗布。他的兩個跟班張庚和陳鵬正在付錢,似乎他們已經購買好所需的物品。

方子航在店鋪一側的街邊地攤上挑挑揀揀,段展帶着兩名跟班離開店鋪,竟然剛巧是從他這邊離開。

在他們經過方子航身後的時候,他們都沒意識到他們此時最痛恨的那個人就在自己身邊。

而方子航通過自己靈力加持過的聽力,捕捉到了他們途徑時輕聲的交談。

“少爺,我們不需要等那個方子航離開堯城再動手了。十長老傳信來,如果我們發現這小子,直接誅殺就是。現在堯城裏面找他的人可不在少數。”

段展笑了笑道:“哼,那我倒是要好好煉製一件陣器。屆時如果能活捉了他,就拿他再來給我試陣!”

後面的話因為走遠了而聽不清,但方子航覺得自己幾乎能猜到他們後面說了些什麼。

既然你們是如此想的,那就別怪我以後見到你們的時候不再下手留情。

從街邊地攤上緩緩起身,方子航重新回到人群,徑直穿過了那家店鋪,然後順着人流在不遠處的一個街道拐角處閃了進去。

順着一條小巷慢慢的往後走,這裏通向的是那家店鋪的後門。後門處有人值守,但今日正好是將軍府的人負責,因此再過不久,這看守的人應該會突然不適離開後門,屆時方子航就可以趁機進入店鋪。

店鋪後面的小巷人跡罕至,方子航走入其中,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行人,步伐沒有任何變化,當靠近店鋪後門時,小影的感知加上方子航的感知相互疊加掃向後門處。

門后沒人,時辰也正好,方子航在靠近店鋪後門處時順勢轉身,推開後門,動作流暢自然的就像是推開了自己家的門。

進門之後方子航反手關上後門,壓低靈壓,輕輕的躍上屋頂,然後按照陳展給的路線圖前進,很快就來到了堯城感應大陣陣法核心所在的院子。

這個院子裏一共有九人看守,三府各有三人,實力都是五階中期,是三府之中武力巔峰的幾人。

但方子航奇怪的是,通過小影的感知,此時的院子裏只有十人,其中四人是操控陣法核心的陣法師。也就是說外面守護看守的只有六人。

這三個人會是一個變數,方子航心裏想道,然後他靜靜等待,陳展佈置的後手馬上就要開始了。

在他等待的過程中,小影的感應一直在。突然小影神識一動,和小影的神識連結在一起的方子航立馬看到一副模糊的畫面。

看守的六人中有三人突然走向另外三人,一番動作后這三人帶走了兩個,最終只餘一人還留在院子裏。

但是沒過多久,這最後一人也離開了院子。

此時正是最好的時機,方子航毫不遲疑,縱身而下,落地式一個俯身滾地,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根香,在指尖一劃這根香便點燃了。

這是劍部特製的迷香,對於六階以下武者都有效果。

他走到陣法核心所在的屋子,將這根細細的香插入門縫,然後靜靜等待。

他就這般直直的站在門口,絲毫不怕隨時有人出現的樣子,但其實他早就神識大開,和小影一起將這整個院子包裹,一旦有人出現他會即刻動手。

好在一段時間過去,沒有一個人回到這院子裏來,而迷香也已經燒完。方子航轉身輕輕的打開屋門,側身掩鼻走了進去。

屋內空空蕩蕩的,除了中心處擺的一張大桌子,桌子四周放置了四個蒲團便沒有其他任何傢具了。

四名身穿長袍的陣法師歪歪扭扭的趴倒在各自的蒲團邊。

方子航輕輕的走到大桌前,桌上放着一個大大的金屬八卦盤,八卦盤上方懸浮着一顆不規則的圓球。

各色光芒不停的從圓球中心冒出。

這就是堯城的感應大陣了!

方子航在八卦盤上找到了三十幾個白色光點,這些光點應該都是城牆上的感應點了。

仔細辨別了八卦盤對應堯城的方位,方子航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光點,伸手在那個光點上一觸,懸浮着的圓球突然開始旋轉。

方子航退後一步,神識大開,這是陳展教他的關閉感應點的方法,一旦關閉一個光點,這個核心陣盤就會有不小的動靜,如果外面有守衛經過,一定會發現。

圓球在不停的旋轉加速中達到了頂峰,一陣輕微的嗚嗚聲從圓球內傳出。

突然圓球猛然停止轉動,一道金光射入被他點中的光點上,這個白色光點驟然黯滅。

成了!

方子航知道這是感應點關閉成功了,他剛欲離開,突然外面的院子裏三個人影出現,然後方子航就聽到模糊的聲音傳來。

“怎麼他們人都不見了,這裏不就失守了么!”

“無妨,可能也像我們一樣有事離開了吧。”

“他們能有什麼事情?州主安排我們搜索居住區,我們三人忙活了一夜!”

“那你說他們會不會也被夏令承或者陳參將派出去執行任務了?這幾天到底怎麼了,我們在這裏守了好幾年了,這幾年裏加起來被抽調出去的時間也比不上這幾天。”

“別牢騷了,你們兩個要是有那麼有精力,還不如繼續去居住區搜索!”

“算了老大,還是這裏的活輕鬆啊。要不我和老三在這裏守着,老大你去休息休息,你也一夜沒閉眼了!”

“守個屁,那兩幫子人都不見了,我們還守在這幹嘛?反正州主已經說了,我們最多再守五天,便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們乾脆也去休息算了。反正出了事情,大家一起擔著就是。”

“老大說的對啊,那走吧,老大,老三,我今天請客,我們去瀟洒一番!”

“大哥,二哥英明!”

接着三人離開了院子,方子航臉色怪異,從這三人的對話中他察覺了一絲異常。

照理說這裏可是堯城最重要的地方之一,這些守護之人竟然如此懈怠,這已經很不正常!

而州主說的那句話更是怪異,五天之後不就是英傑大會開始的日子。

他們守到五天之後英傑大會開始的日子就可以離開了,州主連義江為何要離開?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到來,預示着劍部已經插手開始調查堯城的事情,所以他怕事情敗露,因此急着離開?

那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這一切似乎都要等陳展從第九倉回來才會知曉了。

等待了片刻,感知到外面沒有人,方子航輕輕打開房門,照原路離開了這裏。而屋內四名陣法師,依舊倒在地上沒有醒來。他們的脖子處,絲絲血跡漸漸滲出。

而剛剛進來的方子航,因為警惕着原子外面,因此竟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也就是說,方子航進來釋放迷香前,這四名陣法師就已經死亡,那這一切,又是誰做的呢!

就在方子航離開后不久,一個人影捂着口鼻從屋內房樑上躍下,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四名陣法師,然後從容離去,外面的院子裏空蕩蕩的,關上屋門后,他放下捂着口鼻的手,赫然是段展的跟班之一,陳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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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城令承府,夏令承一臉笑意的和自己的夫人吃着晚飯,廳外的管家走入餐廳在夏令承耳邊輕語了幾句,夏令承和他夫人告罪一聲便起身離開。

來到書房,夏令承見到了早已等待再此許久的令承府第一統領邵金。

邵金一臉消瘦,腰間佩刀,風塵僕僕,他是夏令承的心腹,也是令承府中修為最高深的人。而在他之前,令承府修為最高的統領叫蕭秦,可惜他已經在兩年前戰死了。

如果方子航見到這位統領,他就會認得,此人正是當初在官道上追上田夢心馬車的那位統領。

“大人,卑職回來晚了,請大人恕罪。”邵金請罪道。

夏令承笑着扶起邵金,說道:“無妨,你這次任務本就匆忙,只晚了一天已經很好了。說說吧,塗州城那裏情況如何了?關鍵是馬州主,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邵金從懷中遞上一封書信,說道:“卑職面見了州軍的曹指揮使,卑職和他說明情況后,他問州主討來了一封信,直言大人您看完這信再下決定。如果決定好了,就拿着這信去找堯城外州軍曹偏將。曹指揮使討信花了兩日,因此卑職耽擱了。”

夏令承收起笑容,眯了眯眼問道:“曹猛?”

邵金道:“是他。”

夏令承拆開書信,打開后一行一行細細的看着,許久之後他折起信來,嘆了口氣語氣冷冽:

“州主不愧是州主,口氣就是大!要求的東西也太多了些!”

邵金是個武夫,聽出夏令承語氣中的怒火,他便也跟着怒了:“大人,州主他是不是要求了什麼過分的東西,請大人放心,無論如何卑職都會護衛大人!”

夏令承收起怒容,轉而露出笑意,他拍了拍邵金的肩膀,在邵金疑惑的神色中說道:

“不怕州主的口氣大,要求高。反而他所求的越多,相應的我們能夠得到的也就越多!你拿着這份信悄悄的去找曹偏將,告訴他,我同意了!”

邵金曾經受過夏令承大恩,在他面前,邵金的腦子永遠是不夠用的。

“是,大人!”

在邵金離開前,夏令承又囑咐道:“送完信趕緊回來,堯城馬上要不太平了,我身邊沒有你我不放心!”

邵金抱拳凝重的回道:“是,大人,卑職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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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航順利的將感應大陣的感應點關閉后,又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將軍府,此時陳展已經在將軍府內等待。

見到方子航后,陳展第一句便問道:“子航此行,是否順利?”

“陳大人,一切順利,請放心!”

陳展聞言便放下心來,感應大陣的感應點被關閉,方便了破茬大人的進場。

堯城之中勢力盤庚錯節,但最危險的卻絕對是陳展。

因為他實際上是帝國之人,在堯城之中的劍部暗探被重創的情況下,他就像一個瞎子孤立無援,一旦被發現,立刻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好在後來曹罔,方子航接連出現。

否則他就是堯城中唯一的孤家寡人。

要在馬上發生巨變的堯城內生存,孤家寡人是最危險的。

現在破茬大人入場,他陳展就從最危險變成了最安全。

破茬時劍部使第八,實力強悍,塗州境內就算是萬陣宗和段家也不敢輕易招惹他,何況區區一個堯城。

因此當方子航說他一切順利之後,陳展的心放了下來,思路也變得清晰,他率先說道:

“我藉著巡視的名義查看了第九倉,結果很奇怪,第九倉內一切正常,而且也沒有人阻攔我。只有一點比較奇怪。”

“什麼事?”

“我進入第九倉之前,城主府和令承府的人竟然把我攔下來了,雖然很快就放行了,但我依舊覺得奇怪。這似乎是一種防備,防備我的突然襲擊!”

方子航沉凝道:“這確實有點異常,但是第九倉內一切正常?”

“是的!”陳展確定的說道:“第九倉內更多的還是我的人,而且我也大致看了陣器數量,沒有任何異常。我離開之後又加派了一隊人馬入駐倉儲區,裏面一旦有異常,我第一時間就會發現!

對了,破茬什麼時候進堯城?”

方子航搖頭:“這我也不清楚,但是破茬大人他肯定已經進來了,他這個人神出鬼沒的,如果曹隊長回來,倒是可以問一下。對了陳大人,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陳展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此時已經入夜,堯城的天際一片漆黑,堯城的交易區和居住區內卻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我們只能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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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區,段家十長老所在的宅院內。

段展踏入院門,通過炙熱的煉器房,又經過了段家子弟居住的客房來到最深處的一間屋子門口。

他站在門口,雖然大門開着,但是他卻恭敬的站立在那一言不發。

“是小展來了么,快進來吧!”

屋內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段展聞言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緩緩走了進去。

昏暗的屋內點着幾盞老舊的煤油燈,這是屋裏這位老祖宗的習慣。

段展看到屋內坐着兩人,站着幾人,他躬身行禮道:

“段展見過舅爺,見過十長老。”

而那坐着的兩人身邊那幾人在段展行禮之後,對着段展抱拳行禮道:

“段展少爺!”

段展稱呼的舅爺,端坐在十長老段賓的身邊,手中拿着一個大煙袋子,噗嗤噗嗤的吸上一口,然後緩緩吐出。

他是段展母親的大兄長,比他母親大了二十餘歲。是段家附屬家族中實力強勁的何家的頂樑柱之一。

他單名一個旭字,當年可是塗州聲名赫赫的人物,只是後來逐漸銷聲匿跡,不為外人所知。

何旭的實力是真正的六階陣法宗師,比起段賓這個半步六階陣法師要強上一籌。不過他的年紀比起段賓來要年長的多。

十長老段賓未來的成就並不會比何旭低多少。

當年何旭還有一個稱號,叫做煙袋子。

他最出名的正是他手裏這煙袋子,六階初級陣器!

段展行過禮后,便端正的站立在一旁,聽着長輩說話,而他的目光總是不經意間掃過何旭手中的煙袋。

母親曾和他說過,舅爺的這件陣器未來一定是他的。

而段家有這樣一位強者在工坊區內,卻是其他勢力都不知道的!

何旭繼續着段展進來之前的話題:

“老十,根據你說的這些,劍部最早消失的這小子不是段家所為。但後面清理堯城劍部暗部的事情,我們卻是參與了,是吧。”

十長老段賓點了點頭:“沒錯,這事一出。我和其他幾個老傢伙就被連義江叫過去密談,我們一致認為如果這事提前透露出去,對我們哪方都是不利的。

要知道我們這些年侵吞了帝國軍方多少陣器,這事一旦查出來,段家也保不住我等!”

何旭又是猛抽了一口煙袋,吞雲吐霧間聽他說道:“這事到了現在已經說不清了。

但是我們必須知道,是誰給我們下套。

我覺得第一個劍部死的事情,就是某一方要故意拉所有人下水!

恐怕死的這個劍部的小子是發現了那一方的一些事情,並且掌握了證據,這才會讓那方這麼著急。然後又順水推舟的拉我們下水!”

“你說的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我動用了所有的暗子,也沒有查到什麼線索。

恐怕這事是某一方的上層人物自己動的手。不過現在時間越來越緊,而且劍部新派來的那個小子已經失蹤。

雖然堯城已經戒嚴,這小子肯定出不去,但是還是有很大風險!

而且這小子實力不俗,連義江和城外的曹偏將都出了手,但都失敗了。有此等身手的年輕劍部弟子,恐怕他的身份不低。

只是不知道是誰派他來的,劍部是不是已經嗅到了什麼味道。”

段賓說完后,目光投向了站立一旁的段展,而何旭的目光同樣飄向後者。

段展知道兩位前輩是要從自己這裏得到一些線索,只見他笑着說道:

“十長老,舅爺,說來也是巧了。今日我再那交流會上見到這小子,就隱隱覺得他有問題,因此我就將計就計,約他試陣...”

“哼,然後輸了,丟了我段家的臉!”十長老段賓冷聲打斷道。

“也丟了我何家的臉。”何旭在一旁附和。

段展的臉色一下子潮紅起來,但好在這屋子裏燈光暗淡,可能沒人發現他的臉色變化。

他強撐着繼續說道:“我...我故意輸給了他,然後將我的兩件陣器交給了他。但是我早就有所準備,我這兩件陣器上都有我刻畫的尋蹤陣。距離我三里之內我就能有所感應。

就在近日傍晚,我便發現了他的蹤跡。我已經讓張庚跟着那尋蹤陣,而那小子最終的落腳點,是在居住區的南區。”

“南區...那裏有什麼?”何旭問道。

十長老段賓令人去取了堯城的地圖來。

不多時地圖送來,幾人將地圖展開,看向居住區的南區。

南區之中,城主府,將軍府赫然在內,而令承府的位置在北區。

何旭笑着對段展道:“小展你是立了功了,回去我定會和你父親說上兩句。”

段展受寵若驚。

而十長老段賓卻冷聲說道:“這事有趣了,到底是連義江還是陳展?州主或者是萬陣宗,馬上就能知曉了!”

“沒錯!”何旭對下面站着的幾人下令道:“盯着這裏,這小子一旦出現,立刻活捉!”

然後他又看向段賓道:“如果這兩方真的有一方幫助劍部,那毋庸置疑,另一方就是驅虎吞狼的背後推手。找到了他,對於我們來說便可以佔據優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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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世蓮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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