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凌晨三點鐘,殯儀館的二樓空空蕩蕩的,值夜班的除了白珍珍和門衛之外,就沒有其他活人了。
白珍珍喊了幾聲,卻沒有得到回應,她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午夜三點鐘,正是陰氣正濃的時候,作為負責幫阿本整理儀容的入殮師,白珍珍因為特殊體質,已經和對方建立起了某些神秘的聯繫來。
她收拾了一下,回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空調開得有點低,白珍珍坐在辦公桌前,隨手拿了條毯子搭在腿上,低頭寫起了筆記來。
這是她的習慣,記錄下屍體的情況,用了什麼樣子的手法修復,如何最大限度還原了屍體生前的容貌等等,以後復盤的話也方便。
白珍珍寫得認真,字跡工工整整,如同印刷上去似的,等到忙好之後,已經是凌晨四點鐘了。
阿本仍舊沒有回來。
習慣了他的聒噪之後,冷不丁少了個人……少了個鬼,白珍珍還有些不太習慣。
今天是最後一晚上了,明天阿本的屍體就會火化,親友會將他的骨灰帶回去安葬,像是他這樣的枉死鬼,若是執念不消,即便屍體沒了,也是沒有辦法進入地府的。
白珍珍答應過阿本,在他的追悼會上說清楚他的死因,讓他的家人幫忙把兇手繩之以法——並非白珍珍不願意早早說明情況,而是阿本之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害死的,也就是這兩天白珍珍幫他修復屍體的時候順便幫他復盤,他才隱約回想起了自己的死因。
即便受害者不知道自己是含冤枉死的,他死後的靈魂也會將他的死因呈現出來——他靈魂上的紅光都快閃瞎白珍珍的眼睛了,說他是橫死的,也沒人信啊。
白珍珍嘆了一口氣,認命地開始用並不熟練地尋鬼手法,開始尋找阿本的蹤跡。
穿越前的白珍珍就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入殮師罷了,她的世界是講科學的,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根本不存在,所以壓根兒也不用學習其他奇奇怪怪的冷門知識。
可憐她好好一個唯物主義戰士,現在只能被迫開始搞封建迷信,她找誰說理兒去?
每個經白珍珍手處理的遺體,都會跟她產生一種特殊的聯繫,她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那種感覺,非要說的話,她腦子裏可以生成一個定位,將鬼魂的位置呈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這種能力實在特殊,白珍珍並不知道屬於那種力量體系,也沒有啥具體文獻做參考,白珍珍只能根據自己看過的影視劇以及本能之類的進行摸索。
好在實驗了幾次之後,她差不多已經掌握了這種能力,就是不熟練,得多試幾次才成。
白珍珍以為阿本只是藏起來了,結果閉上眼睛沒多久后,卻發現對方的氣息變得若有似無。
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湧上心頭,白珍珍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傢伙,似乎被人給抓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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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香燭店是個百年老店,王婆是上一任店主的小老婆,男人死了之後,她就接手了這家店鋪。
王婆不是本地人,住在附近的鄰居只知道她二十來年前從大陸那邊兒逃難過來的,嫁給香燭店的老闆做了二房,後來香燭店老闆和大房都沒了,這香燭店也就落到了她的手裏頭。
王婆的性子不是太好,看人的時候那雙倒三角眼陰森森的,瞧着很是嚇人。
她性格不好,又總是對着旁人桀桀怪笑,說話也是陰陽怪氣的,因此大家寧願跑到其他的街上去買香燭,也不願意找王婆買。
香燭店的生意一落千丈,但是王婆也不在意,白天乾脆就關了門,鄰居們只知道她晚上才開門,經常會有人半夜來敲門,鄰居們私底下議論過幾次,但是說她壞話的人多多少少都倒了霉,大傢伙兒也就不敢再胡說了。
即便是白天,陽光好像也無法照射進小巷盡頭的這家店鋪里,店鋪的門關得緊緊的,唯一的光線就是從那四四方方的小窗戶里透進來的天光。
這抹光亮在地上投下了一片小小的光影,光影周圍堆着一些紙紮人,那些紙紮人做工粗糙,五官還未點上,空洞的臉龐與這陰森的店鋪融為了一體。
再往裏面,光線黯淡了下去,那些貨架上的東西隱在黑暗裏,無法看清是什麼。
“王婆香燭鋪。”
四月的天兒已經熱起來了,穿着弔帶熱褲的白珍珍站在巷子盡頭,抬頭掃了那白底黑字的牌匾一眼。
這邊兒的環境不太好,這裏大都是一些店鋪的後門,很多垃圾之類的都扔在了這裏。
不到兩米寬的巷子,將香江繁華背面的東西呈現在了白珍珍的面前。
這座香燭店是在小巷的盡頭,左右兩邊都有一條窄窄的巷子,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兩邊的樓層太高,陽光都成了窄窄的一線,空氣之中縈繞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怪味兒,有點像是什麼東西沒燒乾凈的味道。
白珍珍能感覺到,阿本就在這裏,但是他的氣息若有似無,像是被什麼東西隔絕了似的。
也虧得凌晨四點的時候白珍珍感應了一下這傢伙的位置,要不然還找不到這裏來。
“小姐,你來買香燭嗎?”
白珍珍在這裏站的時間太長了,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探頭朝着白珍珍喊了一句。
聽到這聲音,她側頭看了過去。
一個長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朝着白珍珍露出了笑臉來:“小姐,這家鋪子不做白天生意的,你要是想買香燭,就從這條道兒往前走,拐幾個彎,哪兒有家陳記香燭鋪,他們家的貨很好的,紙紮人手藝一絕,線香都是自己搓的,你要想買,不如過去看看。”
對方極力推薦陳記香燭鋪,熱情得有點過頭了,白珍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不丁地問道:“你是陳記香燭鋪的老闆?”
那胖乎乎的中年人撓了撓頭,笑得更加憨厚了:“我不是。”
白珍珍挑眉。
中年男人笑得更憨了:“我是二掌柜的。”
白珍珍:“……”
這個叫陳小生的傢伙說,王婆香燭鋪就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根本不是正經做生意的。
“哪家正經鋪子會三更半夜開門的?”
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像是他們這種賣香燭的,過了晚上八點就要關門了。
白珍珍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為什麼晚上不能開門?”
陳小生嘿嘿一笑:“你說呢?香燭是給什麼人用的?晚上來的你知道是人是鬼?”
白珍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陳小生繼續道:“我們家的香燭鋪子貨很正點,小姐你要來買的話,我給你打八折。”
白白珍珍看着他,幽幽地說道:“你這麼搶人生意,就不怕王婆報復么?”
陳小生滿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她一個老婆子,能做些什麼?不過是在裝神弄鬼罷了,我跟你說啊……”
眼瞅着對方準備繼續喋喋不休說下去,白珍珍突然走到他的跟前,朝着他伸出手去。
陳小生的臉瞬間漲紅了:“這位小姐,我可不是隨便的人啊……”
白珍珍長得很好看,皮膚白得發光,明眸皓齒,紅唇艷麗,大波浪的捲髮和那弔帶熱褲的打扮,透露着萬種風情。
陳小生自認是個正經人,但也經不住絕色美人這樣的誘惑不是?他緊張得臉色都變了,思考着白珍珍要是有啥過格的舉動,他該如何拒絕。
白珍珍的手從陳小生的耳邊伸了過去,然後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將手收回來的時候,陳小生還沒反應過來。
不是,這就結束了?
陳小生有些茫然地看向了白珍珍,臉上佈滿了濃濃的疑惑之意。
白珍珍將手腕翻轉了過來,張開了握着的手。
“你看。”
陳小生低頭看了過去。
白珍珍素白的手掌之中躺着一個小小的紙人,那紙人身上畫著奇怪的花紋,蜿蜿蜒蜒的紋路遍佈紙人的全身,那些黑色的紋路讓人幾乎看不出紙人原本的顏色,詭異感十足。
看到這麼一張充斥着濃濃邪氣的紙人,陳小生只覺得毛骨悚然,他往後退了兩步,瞠目結舌地看向了白珍珍。
這是啥玩意兒?
紙人安安靜靜地躺在白珍珍的手中,瞧着就像是一個造型詭異的工藝品似的,似乎根本沒有什麼害處。
然而只有白珍珍知道,這個紙人之前一直在陳小生的肩膀上跳舞,伴隨着它那詭異僵硬的舞姿,絲絲縷縷的黑氣從它的身體之中蔓延出來,鑽進了陳小生的身體之中。
在陳小生說王婆香燭鋪壞話的時候,黑氣往他身體之中鑽得就更歡了。
白珍珍估摸着,這玩意兒和那王婆香燭鋪之間應該脫不了關係,因為陳小生一直在說王婆香燭鋪的壞話,又想着從人家那兒拉生意,可不就被這小紙人收拾了么?
要是沒關係,這個小紙人的反應也不會這麼大。
“你最近是不是感覺到身體不舒服,去醫院檢查又檢查不出什麼問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