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我的富婆師父”
塞伯坦-赤鐵堡-反抗軍營地/**:**
午後濁雨停了,冷風在金屬裂縫中刮出凌亂的呼聲。因為馬上將要陪同超級領袖出遠門,十字線先是給北部射擊場的隔離圍柵充夠了電,又將營地近兩周的任務單編碼完成發給了兩位副手。在順路走進營地情報局的屏蔽門時,事必躬親的軍長還不忘把監控塔的運行狀況又檢查了一遍。
十字線足夠細心,霜影給他的備註是“數子彈的老狐狸”。赤鐵堡絕大部分的情報工作也都由這位老狐狸統籌。在長期的建設下,領袖之池的監控塔與情報網不斷增長擴張,其手下的反抗軍精英小隊堪稱手眼通天。
雖然比起情報工作,十字線實際上更喜歡研發。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運行,唯獨一件事脫離了原定的計劃——由於違規鬥毆,原本應該同行的霜影正在禁足反省。
但很快這個空缺的崗位就有了一個替補。接到通知的十字線並不意外。
陸地橋旋渦亮起,反抗軍軍長也打開了保養櫃的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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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局的議事廳在地下五層,外部人員即使手持安全令牌也需要穿過七個入口才能到達此地。奇爾希·艾露伊雖然經常在反抗軍營地活動,卻也是第一次參觀這種複雜的汽車人核心機構。
艾露伊已經後悔了。她明明急於找一份安穩的工作,卻只圖一時嘴快,不計後果地得罪了這顆星球最大的主宰。明明已經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卻還是下定決心膽大包天地說出了那番話。
她當時什麼也沒想,只想把親熱一夜后馬上就被翻臉無情地拋開的悲慘遭遇加倍償還給他而已。而超級領袖的確有明顯被氣到的樣子,她也算是為從前的委屈好好地出了口惡氣。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也不可能隨便收回。
可是……怎麼她總有一種心虛自責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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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老大,好,我知道。”眼前的十字線軍長正關掉一通電話,聽起來像是那位超級領袖又吩咐了些什麼。
“我……是來拿回我的槍的,十字線軍長。”艾露伊開口道。
這間議事廳天花板很低,四面的牆體都嵌入了各種設備,看着十分壓抑。十字線戴着一副黑色的視聽鏡,也不知道能不能聽見她的話。
探長說在她宕機的時候,她的leu粒子狙擊槍被十字線拿去維護了。艾露伊很難不懷疑自己的槍是不是有什麼很嚴重的問題,竟然需要反抗軍軍長親自利用寶貴的餘暇時間來檢修。
再加上醫官師父突然也開始對她的一塊機羽感興趣,艾露伊總有一種不好的直覺。
“喏。”十字線用眼神示意小精靈把保養櫃裏的狙擊槍取走,又將一些新的參數投屏到了空中,“幫你把彈匣和消音器維護了一下,瞄準鏡加了個輔助標記配件,現在各項參數都提高了不少。”
“多少錢?”收好武器的艾露伊看着屏幕中那滿額的性能參數,立馬謹慎地問。
十字線沒料到這個問題,嘴角便露出一個帶着戲謔味道的笑:“……不用付錢,等你把差事辦好了,到時候還可以領雙份薪水。”
“差事?”艾露伊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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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Prime星際外交訪問的期間充當他的保鏢兼秘書而已,算是頂替你那個不省心的師父。”十字線把一隻記錄了工作數據的捲軸扔到了小精靈手中,雲淡風輕地說著,如同吩咐手下一般駕輕就熟,“這裏面是這次出行的計劃,還有谷水星的相關資料,都是你用得上的。”
十字線接到委派命令的時候,以為這不過就是情侶間的小把戲而已。按照正常流程,老大現在應該正是和他的小珍珠寶貝卿卿我我的時候。什麼保鏢啦,秘書啦……哎,不過就是想找個理由膩歪在一起嘛。
戀愛的酸臭味。
因而十字線自然而然沒想那麼多,可被迫接住捲軸的精靈卻眉頭緊蹙:“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找這種差事?”
“你不是一直都想進領袖衛隊嗎?”十字線聳了聳肩,不理解這丫頭現在在矜持什麼,“老大得帶個貼身保鏢,還要一個能說會道的秘書,這不明擺着就你最合適了嘛。”
“哈。”艾露伊禁不住輕飄飄地冷笑了一聲,表情顯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又帶着些許荒謬的滑稽。
所以這算什麼?超級領袖並沒有因為她口出怨言生氣,或者只是表面上生氣實際上卻在向她示好嗎?還是說實際情況完全相反,超級領袖因為被她氣到,所以想要用這種方法來懲罰她嗎?
不管怎麼說,畢竟她也有些後悔在領袖面前把話說的太重。或許她應該順水推舟,領下這份差事好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至少要表現出自己更在意的是金錢,而非是故意為了報復他。
艾露伊又輕哼了一聲,雙手環胸的同時又稍稍歪頭:
“超級領袖也需要保鏢?”
整個塞伯坦乃至整個半人馬座,恐怕都找不出一個比他更能打的。如果有人能威脅到他的安全,那上多少個保鏢也不管用吧。
“只是走個過場而已,星際外交訪問都得帶,不然外星人會奇怪。”十字線挑眉解釋道。老實說,小精靈剛才的反應確實令十字線挺奇怪的。他怎麼想都覺得她現在應該是開心和激動才對。
“那麼,雙倍薪水是多少?”艾露伊繼續問。
“Hmm……”十字線摸了摸下巴,怎麼以前沒發現精靈對錢這麼感興趣,“老大還沒說誒,這很重要麼?”
“嗯,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了。”艾露伊認真地抬眼回答,略加思索后又補充道:“哦對了,軍長大人,請問Prime要帶醫生嗎?我還可以充當急救包,不過,薪水得三倍哦。”
赤鐵堡-汽車人醫療中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完十字線在通訊儀里的報告,救護車難得大笑,“三倍薪水?她還真會,我現在知道她為啥能拿捏你了。”
望着老救那副只等着看戲的模樣,擎天柱只是扶額搖頭。
濁雨雖停,積雨雲卻有越堆越厚的趨勢。隨着主神星的西沉,天色也逐漸灰暗。實驗室前的排水溝已經被濾泵清理乾淨,那些淡紅色的錆藻看起來又是生機盎然的樣子了。窗檯前的形態各異的群藻盆栽又開始自由自在地生長着,Prime低頭時順手小心地扶起了倒伏下去的一枝橙色藻條。
他神情卻是低落的,這個簡單的動作只是出於愛惜花草的本能。忙於整理數據的救護車偶爾往窗邊瞟一眼,也不免思量這位老朋友究竟還有多少困擾。
“……老大,那把槍我仔細檢查過了,沒被安上追蹤器之類的玩意兒。灼芯也沒什麼問題,不過您要是不放心的話,我也可以把它拆掉。”通訊儀中繼續傳來十字線的彙報,救護車這才收起了那副調笑的模樣。
救護車之前就聽搖擺說起小精靈在黎明之城做了件好事,也很容易就能猜到十字線的意思。
“不用了。”Prime思慮了片刻才給予回復。
“容我多嘴問一句,”見老擎關掉了通訊儀,安放好汲取器的救護車皺起了眉,“你是在懷疑蒂寧么?”
據說,蒂寧為了報答艾露伊對神獸的救命之恩,特地給小精靈的槍配置了一塊價值連城的強化灼芯。在救護車的認知里,蒂寧對超級領袖的忠誠與黎明之城對赤鐵堡的忠誠是一樣的。可眼下看來,擎天柱竟然也需要提防蒂寧他們對那塊灼芯動手腳。
堂堂一個城主,難道會找一個小丫頭的麻煩?
“蒂寧還在派人調查她的背景,”Prime抬眸苦笑着望了醫療官一眼,眉底則是深深的無奈,“不只是蒂寧,還有許多人都不希望艾露伊……留在塞伯坦。”
救護車明白,老友口中的“不希望”不僅僅是出於一些保守主義者對於外族的排斥。雖然1號協定的具體內容並未公開,可讓精靈全體從這個星球上消失畢竟是上古至尊的一致決定——無論其中有什麼隱情,像蒂寧那樣的守舊派不接納小珍珠實在不足為奇。
救護車都明白,卻不以為然。
“又不是一大群荷槍實彈的強盜要來佔地盤,精靈全族就只剩這麼一個遺孤了啊,難道她還能變異成什麼滅世魔頭嗎?”首席醫療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況且那段獨立的CNA序列,不一直都處於失活狀態么!”
說完,救護車又向樣本架上隔着鹼化璃的保溫櫃裏望去。裏頭的白色物體晶瑩閃亮,那是從艾露伊的右翼上拆下的一塊機羽。
首席醫療官的音量已經低了些。望着滿目惆悵的老朋友,他顯然又想起了什麼——1號協定中描繪的邪惡場面儼然是侵噬欲發作的表現,古代精靈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種無法根治的病症而被上古至尊驅逐的。
救護車是首屈一指的醫學家,自然明白失活的CNA是可以在某些條件下被激活的。最鮮明的例子,就是鑄血教生產的那些綻目獸CNA提取液。裝在注射劑里的時候,它們是失活的;但被注射進矽基的能量液中后,它們便會被矽基能量液里的感知電子重新激活。
越是想到這些,救護車的神色便也越發遲疑不安。
“老救,我拜託你,”Prime深吸了口一氣,抬眸向這位最信任的老友鄭重地叮嚀道,“無論以後發生什麼,如果我保護不了她,拜託你……”
“還用說么,別忘了,‘小急救包’是我救命恩人。”救護車則嚴肅地回應道,“你也別說這種喪氣話。有我在,你們都不可能有事。”
如同凝肅且憂慮的超級領袖一樣,救護車當然也會竭力避免協定中描述的場景真實地發生在艾露伊身上。可是如今一個能夠用來做對照試驗的樣本都沒有,誰能知道那段CNA序列的激活條件是什麼呢?
救護車會務實地提前為最差的結果做好準備。好在即便真有意外發生,1號協定里也提到過,精靈還可以通過斷翼來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只是對於已經失去了幾乎所有的精靈元首而言,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殘忍。
老友的一番話讓Prime的火種稍稍平息了些,可他的神情並未舒緩。他朝他勉強地笑了笑,那雙湛藍的光學鏡里依然還藏着茫然而擁擠的心事。
“你說你,好端端的,幹嘛突然說這些?……你們兩個,吵架了?”救護車一邊組裝着肢體模型,一邊忽然開玩笑似的問。
“……沒有。”Prime輕聲道,回應得有些刻意。
“那這是什麼意思?”救護車見他神色分明有些失落,便將自己的通訊系統投影了出來。聊天記錄投影在空中,最新的消息是來自艾露伊的——“醫官師父,我可以把行李放在您那裏嗎?有四個標箱和兩個壓縮箱。”
Prime抬頭凝望着空中的全息文字,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赤鐵堡-領袖之池-審判之座/**:**
霜影終於按下了遊戲實況畫面的暫停鍵,開始把注意力放在晶璃窗外心神不定的徒弟身上。
雖然被禁足在審判之座的禁閉室里反省,但暖心的探長還是給她留了一台非常流暢的遊戲機,還有一台裝載着許多能量果汁的冰櫃。網絡遊戲徹底解決了足不出戶帶來的無聊煩悶,短短一天半的時間,霜影已經肝到全服前五了。
當長翅膀的粉耳朵撲騰着雙翼隔着窗戶來找她的師父,說起要和Prime一起去谷水星的時候,霜影甚至還有些暗喜——縱火也被她叫來入坑了這款遊戲,此刻他的排名也在一路飆升,眼看就要追上她了。
霜影對此無比興奮。她現在完全不想出差,只想利用禁足的這段時間在另一個次元里好好和這個深藏不露的臭小子一較高下,看誰才是賽星第一惡魔戰士。
上次的決鬥竟然沒能分出個勝負,霜影一想到就難受得火種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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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晶璃的艾露伊一直等着師父把全息屏幕中的那隻守關boss打完。
“借錢?”斜靠在椅背上的女汽車人伸手將身旁的冰櫃打開,一罐冰鎮的能量果汁順其自然地彈了出來。
霜影只抿了一口,回頭望向窗外的徒弟時便皺緊了眉頭。粉耳朵幾乎要把臉貼上來,縮起翅膀的樣子鬼鬼祟祟的,霜影不得不懷疑這丫頭突然說要借錢的動機。
畢竟有領袖之池給她吃給她住,就連給她的武器都是最好的,霜影完全想不出她有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
不過,和縱火的決鬥誤傷了徒弟,霜影其實也有些過意不去。黎明之城沒教過她如何表達關心,更遑論教她如何知冷知熱地安慰他人了。霜影想着,如果粉耳朵看上了什麼女孩子家家喜歡的東西,她倒是不介意也大方一回。
“嗯。”艾露伊篤定地點頭,眼神則非常堅決。
霜影愈加好奇地挑眉,又喝了一口果汁:“多少?”
艾露伊眨了眨光學鏡,表情顯得有些為難,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才艱難地念出了一個數字:
“六百……”
“哦?就這麼……”
“萬……”
“噗!”女汽車人一口飲料差點噴到了遊戲機自帶手柄的機械鍵盤上。
意識到自己說的數字可能太過龐大,小精靈的音量明顯低了一些,那雙淡粉色的聽覺器也自覺垂了下去。
其實她一開始是想說一千萬的來着——因為不太了解塞伯坦的貨幣機制和個人財產狀況,艾露伊誤以為自己的師父是個富婆。畢竟黎明之城是那般金碧輝煌,造價不菲的光鑄武器像廚房裏的鍋碗瓢盆一樣隨處可見。
“不是,你要借這麼多錢幹嘛?開賭場嗎?”霜影放下了飲料罐,越看這丫頭越覺得離譜。
“我想在環島區……買一棟樓。”艾露伊有些難為情地解釋道,“可是鐵堡銀行的貸款利息有點太高了……對不起,我還以為師父很有錢。”
“你師父我……本來就很有錢好吧。”霜影撇了撇嘴,想起之前這丫頭就去過無盡希望商行,恐怕還真不是在開玩笑。只是在塞伯坦,年紀沒到三百萬歲的本地人買房都要交高額的稅。至於房貸,這丫頭怕是連申請的最低年齡限制都沒到吧?還買一棟樓,她怎麼敢想的啊?
“買樓幹嘛?”
“住,住啊。”聽見師父這麼問,艾露伊先是愣了一下,又立刻抬起頭露出希冀的眸光來。
艾露伊沒覺得“一棟樓”和“一間房”有什麼很大的差別。在精靈的認知中,一棟樓也只是住所而已。畢竟他們是要飛的,對活動區域的高度有需求,譬如寒冬王庭的冰窟就高聳深邃。
“……住?是領袖之池有你不想見的人嗎?”霜影轉了轉光學鏡,怪聲怪氣地冷笑。
粉耳朵老老實實地搖頭。
“那幹嘛要去外面住?有必要嗎?你睜大光學鏡看看這兒,也不比外面那些樓小,這還是個牢房,瞧瞧這配置,傻丫頭,上哪兒去找比咱們這兒更舒服的地方啊?”霜影環顧四周,示意粉耳朵睜大光學鏡好好瞅瞅審判之座禁閉室的裝潢和陳設。先進的照明和控溫系統,自帶凈化室和氣體濾網,空間夠大不說,還配備了高端的健身器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進還不能呢,而且這丫頭以前不也報名想進領袖衛隊來着嗎?
“所以師父就是沒錢借給我……”小精靈卻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只顧着低頭小聲嘟囔。
“喂,這不是錢不錢借不借的問題,”霜影嘖了一聲,從一位長輩的角度嚴肅地提醒道,“你……現在才幾歲啊?一個人住外面,沒人會放心的知道嗎?”
望着徒弟低眉不語的模樣,霜影也不禁懷疑她莫不是想躲開Prime——那日她也非要跟着自己去黎明之城,好像還真像那麼回事。可她躲着老大做什麼呢?能被超級領袖看上是多少塞伯坦人羨慕不來的事,粉耳朵應該燒香告慰她的精靈先祖,感恩這份別人都求之不得的福氣才對,怎麼還這麼不識好歹呢?
“算了……我,我再自己想想辦法。”艾露伊皺了皺眉,抬頭喃喃道。
“嘶……我說你這丫頭怎麼少根筋呢?”霜影扶額皺眉,簡直要翻白眼。
“大佬,觀戰席滿了,開開開!”遊戲裏的語音消息從擴音器中傳出,艾露伊也能聽見。
“來了來了,別啰嗦。”霜影連帶着椅子轉了過去,回頭還不忘正顏厲色地瞥徒弟一眼,“別想這有的沒的了,趕緊給我好好準備出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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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傍富婆是沒可能了。艾露伊嘆了口氣,心有不甘地點頭應諾:
“那我走了,師父要是需要什麼的話,就給我發消息喔。”
說罷,艾露伊便有些沮喪地轉身離去。離開之前,艾露伊打開了通訊儀的聯絡列表,再次查看那條發送給醫官師父的已讀信息。
第一行的特別關注毫無疑問是那位領袖先生,但現在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備註。第二行是“醫官師父”,第三行是備註為“師父”的網癮少女霜影,第四行是“領袖衛隊共享頻道”,第五行是備註為“小大夫”的搖擺,第六行是“鼓石叔叔”,第七行是一個叫做“戰獸園之夜”的三人小群組……火種源啊,她就連一個能投奔的親人都沒有嗎?
在理直氣壯地觸犯超級領袖的時候,她就沒想過以後該怎麼辦。
赤鐵堡-汽車人醫療中心-儲液隔離室/**:**
女霸天虎殘衰的機體已經在巨型消毒罐的鎮靜液中浸泡了數天,機能檢測儀的讀數並沒有任何回升的跡象。搖擺很清楚,即便有領導模塊的供能和師父的精湛醫術,澤蕾女士也已經無力回天了。
鑄血教的血肉母體已不復存在,而她也將從血肉寄生與神經變異中獲得真正的解脫。
隔離室的門打開,外廊的暖光射入室內的冷光。腳步聲傳來時,搖擺也轉過身向兩位汽車人鞠了躬。
“Prime,師父。”搖擺朝徑直走來的超級領袖與師父低頭致意,又謙卑地向一旁退步。這時他才發現,師父的身後還跟着一位年長的霸天虎。
“在外面等我。”經過徒弟身邊時,救護車低眉囑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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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血肉組織不難,抑制血肉變異也不難,但要將被深度改造的神經元重組卻幾乎不可能。救護車只能破壞它的感知傳遞功能來終止鑄血教的感染蔓延,卻無法拯救這位女霸天虎本身。她的火種已然熄滅,只有一部分神經元還剩下一絲活性。
“激迸器的作用有限,一旦啟動,神經元很快就會被耗盡,盡量長話短說。”救護車邊向消毒罐前的霸天虎說明情況,邊安裝着激迸器最後的部件。
消毒罐內的液體在激迸器的作用下開始褪色,最終由淺綠色褪成了無色。女霸天虎被扭曲的大腦在神經的刺激下釋放出了僅剩的一點活性,電流在鎮靜液中激起顫動的水花。
一旁的儀錶盤顯示着有限的神經元讀數,數字躍動着下降,儼然生命的倒計時。
在得到超級領袖的低眉確認后,霸天虎來了口:
“澤蕾,是我,你還記得我嗎?”
罐中懸浮的女霸天虎如同有了意識,光學鏡閃起暗紅色,衰退的聲線透過液體傳來:
“你是……暗井?我,怎會在此處……天塹,天塹,他還活着嗎?”
“……他已經遇害了,是,賽特乾的。”老霸天虎似是有些不自然,又隱隱向身旁的領袖望了一眼。
作為同胞兄弟,飛煉會被澤蕾誤認成暗井也是情理之中,汽車人領袖的本意也正是如此——他需要一位與澤蕾相識的人來獲取情報。若是其他人,澤蕾女士不一定願意將知道的一些事如實告知。魂韻演武場的聚會結束后,飛煉便因此留下。
“他死了……”女霸天虎發出了憤怒與痛苦的低吼,腐敗的機體顫抖着,激起鎮靜液的翻騰。儀錶盤的屏幕顯示神經元讀數也開始以一個更快的速度下降。
實驗室內光線昏暗,Prime只是靜穆地站着,示意他繼續問下去。
“澤蕾,賽特和災厄想從你們這裏得到什麼?你可知災厄究竟藏在何處?”飛煉沒有時間為這夫妻二人的悲劇哀傷,急忙繼續問道。
“災厄,賽特,一對蛇蠍……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啊……”
仔細盯着監測數據的救護車見澤蕾的情緒有失控的趨勢,便調整了鎮靜液的濃度。神經元讀數已急遽跌落至激迸器的最低刻度,女霸天虎的也平靜了下來。
“澤蕾!”飛煉喚道。
“……齒輪溝……密道……找到他,暗井,殺了他……報仇……”女霸天虎開始低沉地呢喃,光學鏡僅有的暗紅色光明逐漸褪去。
“呲——”激迸器瞬間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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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厄和賽特都曾是天塹最看重的學生,澤蕾也曾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照拂。
然而,這對蛇蠍卻絲毫沒有顧慮地殺死了他們的恩師與師母。
飛煉深深地吸了口氣,在火種里默默地為死去的朋友們哀悼。他會遵循Prime的旨意,將澤蕾的火種帶回辛提亞,與天塹、暗井一起安葬在他們兒時生活的地方。
飛煉已經年邁,本無意從政,也無力完成澤蕾的遺願。他只將此事寄託給眼前的汽車人,相信他能處置那對蛇蠍。
“Prime,請留步吧。”在醫療中心對空層的起落台前,飛煉向身旁的超級領袖辭別道。
“陸地橋一直空閑着,您無需乘飛船的。”Prime淡淡道。
“我很久沒有出過遠門了,也想看看其他城邦現在是什麼樣子。”飛煉嘆了口氣,神思不寧,語氣也有些疲態。
渴雨號客用飛船從遠處泊近,降落在起落台的停機坪上。飛煉示意副手將裝有老友火種的機箱小心地搬進船艙,又向超級領袖俯首致意:
“告辭了,Prime。”
“請保重。”Prime微微點頭答道,目送着轉身邁入船艙的霸天虎從本體變形為了一艘舊式的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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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虎的飛行引擎令人艷羨,再加上他們體質優異,所以歷史上有許多時期,霸天虎都是不少汽車人的崇拜對象。
即使威震天不在了,塞伯坦依然還生活着將近一半的霸天虎。可同樣是會飛的種族,卻沒有一位霸天虎能像那隻精靈一樣,受到超級領袖的如此垂眼。
渴雨號的船艙深處漸漸走出了一位藍金色塗漆的女汽車人。飛煉從戰機形態變為本體,沉默不語。
“載有武器的運輸船已經啟程前往辛提亞了,感謝您提供的信息。”女汽車人面無表情。
“你打聽這些到底有什麼目的,蒂寧?”飛煉咳了一聲。瞞着超級領袖把從澤蕾那裏得到的情報告訴蒂寧,飛煉難免有些慚愧。而他更不解的,是這位黎明之城的執政官的動機。
只是幾個零星的線索而已,蒂寧卻迫不及待地暗中派遣親衛前往青丘的齒輪溝,只為了先於赤鐵堡一步抓住災厄。
災厄究竟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蒂寧對Prime的忠誠,飛煉從無懷疑。何況鑄血教已被徹底消滅,蒂寧也答應他會處死災厄,黎明之城提供的豐厚回報也令他沒了顧忌。
“除了為超級領袖效命之外,沒有任何目的。”蒂寧不假思索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