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曰 緣圈
這個病例,可以說,是我們可以出去吹噓好久的病例,當然,按照師傅的個性,對於病人是絕對的保密,這次能寫進來,也是經過允許的。
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在八個月前,第一次接待翡姐的時候,我格外小心,她的臉上寫滿了悲傷,就連說話都帶着哭腔,就算是笑也帶着淚,翡姐的母親也跟着過來了,一直雙手合十拜着師傅。
簡要總結之,翡姐結婚已經五年了,夫妻和睦,婆媳關係良好,不存在任何讓人上火的家庭矛盾,但就是有一個遺憾,孩子。
其實,她曾經有過孩子,她曾歡天喜地地準備着迎接新的生命,五個月大的時候,因為丈夫在外還沒回家,她一個人去醫院做孕檢,剛進醫院,隱約覺得身體有些異樣,翡姐慌忙趕去洗手間。
“我突然覺得肚子有什麼東西流了出去。”翡姐淚流滿面着,慢慢捧起了雙手“那個孩子就這樣掉在我的手裏,都是血,我看見他動了一下!”
這個小生命就這樣急匆匆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在一旁聽着,揪心地難受,雖然我還未結婚沒有做過母親,可是能萬分理解這種心痛。
“命中無兒難求子,命中有時終會有,我就告訴你一句話,你命里有孩子,調養好了身子,孩子自然也就來了。”
翡姐的母親激動地又開始拜了拜。
翡姐咬着嘴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我想樂大夫還是需要知道我的身體狀況,我去親戚工作的醫院檢查過身子,大夫說,我的身子極其難以受孕,天生的,就像是石頭地一樣,石頭怎麼可能長莊稼。”
師傅淺淺地一笑“別的我也就不多說了,如果你信我,那就按照我的方法好好吃藥。”
待翡姐一家走後,師傅點了煙走到窗邊,將煙直直地立在了窗戶邊上,然後又點了一根,又放了上去,然後再來了一根,着模樣很像是拜祭什麼。
師傅忽然轉身,聲音洪亮“你記一下配方!”
給我嚇一大跳,趕忙從師傅桌上扯過來筆記本和筆,師傅在窗邊念着,我奮筆疾書地寫着,好在現在對藥名還是比較熟悉的,和一開始的錯字連篇相比,真的是天地之別。
“党參、柴胡、赤芍、白芍、當歸、肉蓯蓉、菟絲子、甘草......”我滴個乖乖,平時都是十味葯封頂了,這個藥方,滿滿半張紙,數了數,一共16種藥材,果然不是一般的坐胎葯啊。
放下手裏的筆“師傅,我可不可以小小地問一嘴。”
“問?”
“那個翡姐以後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之前流掉的孩子......”瞪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師傅。
師傅點了煙“為什麼這麼說。”
“我知道師傅知道我知道什麼,我就明說了,剛才你們聊天的時候我看到翡姐的身邊有一個特別小特別小的孩子。”伸出雙手食指比量了一下,也就十五厘米左右。
師傅點點煙灰“那你可看到那個孩子做什麼還是說了什麼?”
搖搖頭“就是那樣乖乖地貼在翡姐的腰間。”
歪着頭,雙手貼在空氣上“就這樣,一動不動。”
師傅撲哧笑出來“那你怎麼沒和她說呢?”
我的確想說來着,想讓翡姐知道她的孩子一直在,一直在等着和她重逢,可是隱約覺得說出來也未必是好事“要是她信還好,要是不信,豈不是砸了師傅的招牌,我那麼一說特別像惡意打廣告啊。”
師傅將窗台上三根煙拔了出來扔進了煙灰缸里“有些事,不是一定要說的,就好像我,因為一時的口誤,造成了之後的種種。”
我看着師傅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師傅這麼嚴謹的人,還有口誤......”
師傅拉開椅子坐下去“想聽聽我小時候的故事嗎?”
“好啊好啊!”
就這樣,這一日我聽到了師傅小時候的故事,也是第一次這麼深入地去了解師傅。
翡姐果真聽了師傅的話,這八個月乖乖服藥,每個月都來檢查抓藥。
今日來,翡姐和阿姨滿臉歡喜,阿姨手裏拎着兩大袋子的水果,紅紅火火地就過來了。
“中午一起吃飯吧。”阿姨搓着雙手“說什麼也要請你們一頓。”
“等孩子生了,有的是機會。”
嗯?我舉着兩個茶杯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孩子什麼的,伸着脖子探過去。
翡姐摸着肚子“一起去吧,去吧,主要我來這裏一趟也不容易,我看街對面的串實在是誘人,您就當陪我解解饞,孩子出生后,我們再正式請您一頓!”
師傅頓了兩秒“成,你先過來搭個脈吧。”
通過他們的對話,我這才知道,翡姐已經2個月了,翡姐開心地笑彎了雙眼“我那個婦幼保健院的朋友都說我這個石頭地里開了花,讓我好好養着。”
放下茶杯,我掃描了翡姐一圈,那個小嬰兒不見了,只是翡姐的肚子上隱隱地閃着白光,看來這個小可愛應該是到媽媽肚肚裏去了,他們終究還是重逢了,小寶貝終於可以來這個世界看一看了。
翡姐輕輕撫摸着肚子,對着我笑着“現在還看不出肚子,等五個月的時候就真的瞞不住了。”
我走近翡姐蹲下身子,伸手輕輕觸碰着翡姐的肚子‘寶貝啊,你的媽媽為了懷你不容易,以後可要做一個乖寶寶,長大了好好保護媽媽’。
那白光似乎聽到了我的心聲,竟繞着我的手轉了一圈,然後安定在了翡姐肚子上,我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揚起了微笑,也不知道將來我若做了母親,會和怎樣的一個小可愛相遇。
旁邊的阿姨一直感謝着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我這個端茶助理可什麼也沒做啊。
師傅胸有成竹地答應着“放心吧,一切都好!”
翡姐站起身“我相信樂大夫,時間也差不多了,要是沒有病人,咱們就一起下樓吧。”說著,翡姐對我眨眨眼睛。
師傅對着我點點頭,我心領神會小跑到隔壁拎着包包站在門口。
師傅的電話響了起來,原本臉上笑哈哈的師傅瞬間凝固了,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翡姐,你和阿姨先過去,我和師傅馬上就到。”
“那行,我們先去點上串烤一烤。”
待他們走後,我偷摸走到師傅門口,不是故意偷聽的哦,聽到就聽到,聽不到就算了。
“我不生氣,沒有在意何來生氣!”這句話真的是夠了師傅,這很明顯就是在說老子很生氣。
“你也沒有正式拜過我,什麼師徒之情啊,那日緣分已盡,你既然做了決定,那我也尊重你的選擇,以後就別再往來了。”
哇哦,什麼人能讓師傅說出這番話也是個厲害角色了,光聽聲音都能聽得出師傅有多生氣。
門打開了,我正大光明地站在門口,手裏拎着包“師傅,什麼人?”
“之前一個徒......一個朋友,就是原先在你屋子裏的那個人。”
“那個會扎針會艾灸的大姐姐?”我曾經聽師傅說過,但是沒有見過。
“對!”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惹你生氣了?”
“生氣不至於,不過就是師徒緣分已盡,各走各路。”
明明就是一副很失望很生氣的表情,不過既然師傅不願意多說,那我也就不多問了,不過就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可這個時候的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我未見過的徒弟竟然會成為日後帶給我們磨難的源頭,更沒想過我會在以後的日子裏和她牽扯那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