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們也不行
“混賬！竟然……豈有此理！不堪入目！丟人現眼！”
看到裂齒小隊反饋回來的實時影像，拉馮將軍氣得怒目圓睜，毛髮倒豎。
畫面中那個裸體人類很顯然就是“通緝犯陶愷”，但他居然連那個詭異的黑色機甲都沒使用，只是“赤手空拳”，就像耍猴一樣擊敗了帝國禁衛軍的裂齒小隊。
這讓他不禁想起了在格利澤163-D行星上，那次人生中最屈辱的時刻。
他的“泰坦蒙戈”在那個“劣化種”人類面前跪下了，並且就連他自己，銀河系中最尊貴的拉西皇族，都差點步了後塵。
“奇恥大辱！”
拉馮將軍一掌拍在自己面前的鑲金會議桌上，激起的空氣震爆把他周圍的幾名侍從吹翻在地。
面對將軍的震怒，不遠處的幾名拉姆達帝國中將和參軍面色凝重，低着頭不敢作聲。
“立刻出動澤西星上所有的帝國禁衛軍、龍驤突擊隊、裂齒小隊和澤西族守備部隊！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抓住那個人類！”
“是！將軍！”
所有的指揮官們一齊點頭領命，然後立刻向拉馮將軍行禮，準備告退去執行命令。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將軍的指揮室門口時，拉馮將軍突然又大喊了一聲：
“慢着！”
所有的中將和參軍們全部止住腳步，疑惑地轉頭看向將軍。
“我改主意了，讓所有帝國軍隊待命。”
拉馮將軍眼睛微微眯起，棕色的瞳孔里閃耀着狡黠的光芒。
“我們最核心的目標並不是抓住這個‘刺頭’。既然他一個人在澤西星上，又不是使用飛行器降落的，那麼索菲亞公主一定還在這個星系的太空內……”
拉馮將軍沉吟着，他尖尖的長嘴咧開，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命令第二艦隊立刻在澤西星系內展開地毯式搜索，尤其不能放過星系邊緣的小行星帶和矮行星。”
“是！將軍！”
拉馮將軍點了點頭，又吩咐自己身後的隨從官道：
“另外，讓情報部把這個人類通緝犯在澤西星上的所有信息，傳輸給‘他們’。”
“明白！”
“呵呵……”
拉馮將軍看向艦船外面巨大的青綠色行星，眼神犀利。
“好戲開場了。”
…………
澤西星的行星首都，納蘭城。
這座彷如金屬叢林般的巨型垂直城市，便是陶愷從小長大的地方。
澤西族是一個崇尚飛行的種族，在他們的觀念里，天空是神聖的。
因此，一個澤西人成年後能飛達多高的天空，就能在族群中獲得多高的身份地位，同時，也可以獲得在相應高度居住的權力。
有權有勢的強大澤西人生活在納蘭城的最高層，那些身體孱弱、不善飛翔的弱者則生活在底層的貧民窟。
原本陶愷的養父母是生活在納蘭城中上層的小貴族，但為了照顧不會飛行的陶愷，他們特意搬到了納蘭城的底層生活。
陶愷在底層的貧民區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直到三十歲時養父母去世，他才在養父朋友的推介下加入了行星獵手行會。
這裏承載着陶愷前半生的所有回憶，好的、壞的都有。
不過，此刻的納蘭城裏，已經佈滿了拉姆達帝國的軍隊。尤其是陶愷的居所附近，天上地下都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
他的所有家產都被帝國軍隊搜颳走了，當作情報分析的重要證物。
在納蘭城外三十公里處的一個山谷里，一個裸着上半身的人類正順着沿途的各種記號在尋路。
“是這裏了吧……二狗，掃描一下這個山洞。”
“有生物活動跡象。”
“好，應該不會錯了。”
陶愷順着一個狹窄的石縫，進入了一個極為隱蔽的洞穴當中。
走了一小會，洞穴內部雖然昏暗，但空間卻豁然開朗。很顯然，這是一個人工處理過，用作秘密基地的洞穴。
陶愷繼續前進，他看到了一點微弱的燈光，循着光源，他來到了一張放置着少量生活用品的石床前。
他剛準備蹲下身查看，突然，他的身體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以陶愷如今的神經反射，如果身後之人是個襲擊者，他可以在對方引起空氣波動的第一時間就找出對方的位置，並瞬間反殺。
但此刻他卻沒有動。
他只是一臉無奈地默默接受着對方柔軟軀體給他後背帶來的“壓迫感”。
那個抱住他的人，不僅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貼住他，還開始在他的身體表面上下其手，同時嘴裏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
“喂喂！別太過分了啊！”
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陶愷終於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他的“種族潔癖”帶來的強烈不適感已經發作。
“別動……”
可誰知對方不僅不打算收手，反而開始變本加厲。
眼看事態要失控，陶愷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抓住對方覆滿絨毛的手腕，把她強行從身後拽到了一邊。
“里莎，雖然我很感謝你冒着生命危險替我搶救了重要的資料，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昏暗的洞穴里，陶愷一臉嚴肅地抓住自己的發小里莎。
“愷，為什麼你的力氣大了這麼多？”
里莎微微有點吃驚，眼前這個從小被自己欺負到大的“男人”，此刻竟可以強行把自己的手拿開，而且，她感覺那種力量讓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不僅如此，里莎開始感受到，面前的這個“陶愷”，跟之前自己認識的人類相比，有太多不同的地方了。
雖然他的聲音和氣息自己不會認錯，但除此之外，他肉體上的一切似乎都變了。
變得……
極為誘人。
原本就在她體內快速增加的雌性荷爾蒙，此時竟有了噴薄沸騰的趨勢。
看着她這個樣子，陶愷有些害怕，他下意識地退後了半步。
“二狗！這什麼情況？我怎麼感覺里莎不太對勁？”
“嗯……收穫新的基因數據。澤西族雌性面對‘神血’形態時的荷爾蒙分泌指數，是麗芙族的6.27倍。”
“什麼！？你快想想辦法，有沒有不傷害她但是可以控制住她的方法？”
“沒有。對方是澤西王族血脈，肉體素質極強。而且根據她現在體內的荷爾蒙與腎上腺素指數，除非徹底破壞她的四肢或者脊椎，否則很難停止她的行動。”
“你說什——”
陶愷還在錯愕之中，里莎突然朝他撲了過來。
“里莎！冷靜！別亂來！”
陶愷一個閃身，拉開了數米的距離。然而里莎的行動絲毫不慢，幾乎在同一時間便欺身近前。
她一個猛撲，將躲閃不及的陶愷撲倒，然後順勢騎了上去。
她一隻手摁在陶愷胸口，另一隻手沒有絲毫猶豫就開始脫陶愷的褲子。
“我靠！我靠！！救命啊！！”
陶愷大腦一片混亂，他居然發自內心地有了種恐懼感，彷彿這是他人生當中最大的一次危機。
就在陶愷拚命護住自己褲子的時候，前一秒還狂亂不已的里莎卻突然怔住，然後開始渾身顫抖。
她雙手捂住腦袋，表情猙獰，痛苦地哀嚎了起來。
陶愷雖然驚訝於里莎身上發生的變故，但仍然是趁着這個機會，果斷地起身逃到了一邊。
只見里莎雙膝跪地，死死捂住腦袋，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這種反應，與先前索菲亞突然發作的“急症”非常相似，都像是遭遇了什麼極為恐怖的存在。
然而，里莎雖然在痛苦地抽搐着，卻並沒有像索菲亞那般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她只是緊緊地捂住腦袋，不停地劇烈晃動，似乎在抗爭，想要把什麼東西從腦海中甩掉。
很快，這種“爭鬥”便分出了勝負。
“滾！滾開！！滾開！！”
里莎嘶吼着、顫抖着重新站起了身。
她一臉冷汗，滿眼淚水，這讓她金色的雙眸在昏暗中也顯得熠熠生輝，她細長的眉羽與臉頰艷麗的絨羽倔強地豎了起來，英姿颯爽。
“今天……什麼……也阻擋不了我！”
里莎怒吼一聲，身體也不再顫抖。
“收穫新的基因數據。澤西王族血脈果然強悍，遭遇這種強度的精神侵蝕居然可以靠自身的意志力撐過去。”
“什、什麼意思……”
“嗯……澤西王族的基因非常有研究價值，我建議你不如配合對方的求偶意願，或許可以獲取一些重要的實驗數據，解決你們之間的生殖隔離問題。”
“二狗！狗哥！別玩了，快想想辦法！她又要過來了！”
陶愷的“種族潔癖”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一種心理疾病，就像“恐水症”、“幽閉恐懼症”一樣，當這種癥狀出現的時候，即便是再強大的個體，也會變得虛弱。
所以，此刻眼看凶神惡煞般的里莎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陶愷只是兩股戰戰地不斷後退，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陶愷……三十年了……不會再讓你跑掉了……”
里莎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虛弱，但她的眼神卻堅毅而決絕，似乎是已經決定要在這裏給自己的人生一個交代了。
“二狗！身體控制權給你！”
“…………”
“二狗！？快帶我離開啊！！”
“二狗！！狗哥！？”
“…………”
不是吧！？居然在這種時候掉線！？
眼看里莎就要走到跟前，陶愷已經貼到了岩壁上，退無可退。
他肝膽俱裂，寒毛倒豎，他連嘴唇都開始發抖。
“愷……愷……”
里莎搖搖晃晃地向陶愷伸出了手。
“噗通——”
陶愷猛地跪了下去。
“嗯？”
里莎被對方這突如其來的怪異行為搞懵了，她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對不起！”
“……”
“對不起！里莎！都是我的錯！”
“陶愷……你什麼意思？”
聽見陶愷語氣認真的道歉，里莎體內的荷爾蒙指數陡然降低了一些。
“對不起！這麼多年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從來沒有認真去對待過。我既沒有認真思考過是否能接受你，也沒有認真考慮過怎麼去拒絕你，我不敢面對，所以一直用逃避的方式來敷衍。都是我的錯，才讓你變成今天這樣。”
“愷……”
里莎聽到這番話，亢奮的狀態又降溫了不少。
“我知道，我們兩個的童年時光讓你對我有了超越友誼的情感。其實，我也一直對你很有好感，如果我不是‘人類’這樣的劣化種，我說不定會接受你的感情，至少，也會把你當作最好的朋友。”
“……”
“但是，命運並沒有給人‘如果’的機會，我沒有，你也沒有。我從小就註定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背負了太多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東西。別人或許可以接受異族的伴侶，那是因為他們有隨時改變選擇的資本。他們可以為了感情或為了刺激選擇一個跨種族的伴侶，不僅因為他們沒有血脈斷絕的擔憂，更因為他們可以隨時換一個能夠繁衍後代的對象。”
“……”
“可是我不行，我沒有那種資格，我也不會那樣做。我的前半生，幾乎窮盡所有，只是為了能找到繁衍種族的希望……可等我屢屢碰壁，回過神來，一輩子已經過去了一大半。當我想要為了自己而活的時候，我已是個垂暮之人，已經沒有未來了。”
“那樣的我，面對你矢志不渝的情感，只會感到恐懼。這樣一個絢麗璀璨的你，一個人生才剛剛開始的你，一個被稱為‘天之嬌女’的你，和我在一起，我們……我連想都不敢想。”
“……”
“對不起，里莎，這些話我早就應該對你說了，可我卻一直拖到了現在。如果不是被逼無奈，或許我還會一直拖下去……我知道自己很無恥、很下作，但我還有最後一個厚顏無恥的請求！里莎，請你原諒我！請你變回那個善良、體貼、有正義感、從不強迫別人的里莎吧！求你了……”
陶愷把頭深深地伏了下去，磕在地面上。他一番肺腑之言說完，洞穴里變得異常安靜。
陶愷的耳邊，只有里莎的呼吸聲。
漸漸平穩下來的呼吸聲。
等了一會，里莎重新向前走了兩步，她單膝跪在陶愷面前。
她雙手把陶愷的腦袋輕輕捧起，抱在懷裏，溫柔地撫摸着。
“里、里莎？”
陶愷口齒不清地想說些什麼，卻被打斷了。
“噓——別說話。”
“你說的，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強迫你了。我就抱一會……抱一會總可以吧？”
“哦，哦……可以……”
陶愷乖乖地被裏莎抱在懷裏，像個孩子。
“收穫新的基因數據。這麼高位的荷爾蒙指數，也可以強行壓制求偶意願。嗯……應該是跟長期的飛行訓練有關，澤西王族的意志力果然強大。”
“二！狗！！”
“我在。”
“你！剛剛！！去哪了！？”
“我在後台搭建跨物種雜交基因數據模型，準備隨時記錄相關數據。可惜，實驗中斷了。”
“你他媽的！我——”
“警告！檢測到附近異常能量擾動！即將造成空間撕裂！”
“什麼！？”
聽到腦中的警報，陶愷沒有絲毫猶豫，他抱起里莎就往山洞外沖。
就在他離開原地的同一瞬間，這處山洞的正上方，一道巨大的能量光柱從天而降，摧枯拉朽地融化了所到之處的一切。
四周的山體結構遭到破壞，開始垮塌、崩碎，無數的巨石從高處滾落。前幾秒陶愷所在的洞穴，此刻只剩下一道貫穿天地的能量光柱與一片散落四周的碎石了。
陶愷抱着驚魂未定的里莎，閃到了山谷外數百米處的開闊地上。
他臉色凝重地注視着那道熟悉的光柱。
看着一個個從那道光柱里魚貫而出的騎士們，陶愷的臉色陰寒到了極點。
“歐米伽聖庭……”
就是這幫人，間接害死了安娜。至今仍然陰魂不散，誓要除掉陶愷而後快。
“里莎，你趕緊回納蘭城。回到你父親身邊去。”
“不，我不走。要走我也要帶你一起走。”
“別說傻話了，里莎。現在的我可不是那個需要被你保護的‘陶愷’，這些人不是我對手。我只是擔心牽連你們澤西族，不想讓他們抓到你幫助我的把柄。”
“……我不走，我父王有幾百個孩子，少我一個不少。而且，自從我加入星獵行會的那天起，我就已經跟他沒什麼關係了。即使我真的與歐米伽聖庭為敵，也與澤西王族無關。”
“……真是拿你沒辦法。好吧，那你就稍微離遠一點，看着我收拾這幫雜碎吧。”
“嗯……你小心點。”
里莎雙臂圈住陶愷的腦袋，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她迅速展開自己背後的五彩羽翼，一躍而起，只用幾秒鐘，就飛到了一公裡外的一個山頭上。
陶愷擦了擦自己被親吻的部位，有點愣神。
剛剛，自己的“種族潔癖”癥狀，好像沒發作？
“嗡——”
歐米伽聖庭的聖光道標傳送結束了。
陶愷轉過臉，犀利的目光從面前這群聖庭騎士身上掃過。
他們與自己第一次見過的聖庭騎士裝束並不相同，雖然都是鑲嵌歐米伽水晶的自反應裝甲，但這群人裝甲的顏色是一種奇異的淡灰色，他們每個人的身後，還背着一把像弓弩似的武器。
他們這次的陣仗很大，一共出動了25人，在人群的正中間，有一個體型明顯比其他騎士魁梧的人。
他的胸前與之前的大仲裁官一樣，是一個特殊的星劍徽記。
一把星劍之上，燃燒着一團烈焰。
看着這群聖庭騎士們，陶愷瞬間明白了很多事。
他有點不屑地嗤道：
“拉姆達帝國還真是上不了檯面。自己不行，就給歐米伽聖庭打小報告，把你們招來。”
陶愷朝對方做了個“放馬過來”的挑釁手勢。
“一起上吧，馬上就讓你們明白，他們不行，你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