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聖庭元老議會
歐米伽星，歐米伽聖庭。
一座被水晶環繞的巨型聖殿中，聖庭元老議會的成員收到了緊急傳召。
一張被各色奇異金屬、寶石裝點的巨大圓桌旁，五把水晶座椅與一個高台王座均勻地分佈着，歐米伽聖庭的四位核心成員分坐其中。
房間正南面的座位空着，那是已經逝去的聖庭大仲裁官原本的位置。
房間正北面的高台王座也空着，那是其餘四人正在等待着的聖庭最高領袖——聖皇的位置。
“聖·馬丁居然被人殺害了，雖然他是元老議會最年輕的成員……但作為創世神最虔誠的信徒之一，他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願神的懷抱永遠向他敞開。”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是在場唯一的女性，她雙手緊握成拳，置於胸口，為大仲裁官祈禱。
她是歐米伽聖庭的大佈道官，神賜之名：聖·瑪麗。
她與在場另外三人的裝束都不相同，她沒有身穿騎士團標誌性的自反應裝甲，而是穿着由金屬框架支撐起來的銀色長袍。
不過，長袍上同樣佈滿歐米伽水晶的粒子光束，尤其是她胸前的一塊巨大心形水晶，與常見的固態外形不同，它展現出液體的形態。
她的嘴部被面罩遮擋，艾爾族極富特點的完美容貌展現出了一半。
無暇的肌膚上，湛藍色的深邃眼眸里彷彿蘊藏着整個宇宙星河的燦爛光芒，她如冰河瀑布般耀眼的冰藍色長發鋪陳於雙肩，整個人在美艷中透出絕對不可觸碰的寒冷。
“哼！只怪他太過草率、太過自大，面對‘炎龍帝國’的餘孽，他竟然選擇使用‘光輝形態’，正中了敵人的下懷。”
接話的人，穿着與已故大仲裁官相似的銀色全身裝甲，只不過他胸前的星劍徽記上，不是代表定罪的天秤，而是代表罰罪的鎖鏈。
他是聖庭的大戒律官，神賜之名：聖·米勒。
“‘炎龍帝國’……窮凶極惡的罪人國度。那群狂悖的無信者，又要死灰復燃了嗎？”
第三個開口說話的元老議會成員，他的全身裝甲不是光輝的銀色，而是陰沉的暗灰色，這似乎是一種特殊的隱形塗裝，可以控制光波在裝甲表面的反射。
他是聖庭星劍騎士團特殊精銳——獵巫人部隊指揮官，大追獵者，神賜之名：聖·迦農。
他胸前的星劍徽記上是一團烈焰。
“哼！‘炎龍帝國’又有何懼？聖庭先賢曾面對那些罪人們的最強軍勢‘九龍列陣’都取得了勝利。如今只有區區一個餘孽，要凈化他的罪行更是不在話下。他們的生物戰甲看似強大，但弱點也很明顯，只要避實擊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耗死。”
大戒律官不屑地嗤道。
正在說話間，高台的王座上，一個影像開始成型。
四人見狀，立刻起身，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地，向著王座行禮。
聖皇駕到了。
他的影像逐漸凝實，但四位聖庭長老卻不敢抬頭仰視。
說起來，歷代聖庭元老議會的長老們在自己漫長的生命中，除了大佈道官外，都沒有任何人見過聖皇的真實相貌。
他們只能從聖皇身上感受到那種猶如宇宙本身一般古老的威嚴氣息，從他散逸出的靈能力場中體會那種超越生物理解的強大。
如果有膽敢用眼睛直視聖皇的生物，但凡他們心中有一絲的罪孽，就會感受到比超新星爆炸還熾熱億萬倍的強光，然後在這種純粹的能量中被凈化。
只有歷代的聖庭大佈道官們，他們擁有絕對虔誠的內心與絕對純潔的肉體，只有他們可以直視聖皇。
直視聖皇而不被凈化，也正是晉陞大佈道官的試煉儀式。
“諸位神之眷屬，願創世神的賜福永遠與你們同在。”
聖皇平靜的話語彷彿直接在眾人靈魂深處響起，帶着不可抗拒的意志。
“願神的榮光與您同在。”
四人恭敬地回復道。
“聖·馬丁回歸創世神懷抱的事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格利澤163－D上的影像也都看過了吧。”
四人同時點了點頭，以拳置於心臟處，表示默哀。
聖皇繼續說道：
“聖庭的懸賞諭令雖然已經發出，但那只是表達一個態度。聖庭的問題始終需要由聖庭自己解決，向神揮劍者，必被斬於神之劍下。”
“願遵神之旨意。”
四位長老異口同聲地說道，他們知道，聖皇大人是準備派遣他們前去凈化褻瀆者了。
而無論最終的人選是誰，這都是神賜下的殊榮，因此每個人都會欣然前往。
“聖·亞當。”
聖皇的聲音偏向四位長老中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先前討論的人。
歐米伽聖庭，星劍騎士團團長，“神諭之劍”，神賜之名：聖·亞當。
另外三人聽到他的名字，心中都暗暗有些吃驚。
一上來就要出動聖庭的最強戰力么……
身材雄健的騎士團團長有些興奮，他的全身裝甲也與其他人不同，除了那種素雅的銀色金屬和水晶粒子光束外，還多了不少華麗的金色裝飾物，這讓他從直觀上就充滿了領袖氣質。
他胸前的徽記也不是一把十字型的星劍，而是兩把交叉的利劍。
不過，騎士團團長的欣喜並沒有持續太久。
“聖·亞當，你在艾林星的任務更為重要，一定不能讓拉姆達帝國掌控艾林星，你要確保永恆階梯的後續研究徹底斷絕。況且，對付那個褻瀆者還不需要使用你的力量，所以你安心鎮守艾林星。”
聖皇說完，團長身體一沉，表現出了肉眼可見的失望。
“聖·迦農，你的獵巫人部隊最適合搜索、獵殺褻瀆者，這次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是，謹遵聖諭。”
雖然在場每位長老都想成為那個凈化褻瀆者的人，但由聖庭大追獵者去執行這個任務確實更為合理，所以眾人也沒有任何異議。
“切記，絕對不可再像聖·馬丁那樣大意了，神的權威不允許被第二次挑釁。同時，褻瀆者手中的第一、第二版永恆階梯也要徹底消失。明白了嗎？”
“明白！屬下絕對不會讓創世神失望。”
“很好。另外，聖·瑪麗。”
聖皇的聲音朝向大佈道官。
“屬下在。”
“新任大仲裁官的選拔可以開始了，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是，謹遵聖諭。”
“嗯。願創世神的賜福永遠與你們同在。”
“願神的榮光與您同在。”
聖皇大人的影像開始扭曲，消散。
長老們紛紛站起身，四人對視一番，略感失望的騎士團團長簡單地總結了一句：
“各自遵照聖皇大人的旨意執行吧。”
說完，他的影像開始淡化，消失在原地。
緊接着，大戒律官與大追獵者的影像都同樣消失，碩大的圓形殿堂里，只剩下美艷高冷的大佈道官。
剛剛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只是全息投影而已。
會議結束，她也緩步走出水晶殿堂。
來到門口，歐米伽星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折射出夢幻的冰藍色光暈。
她打開那封聖庭的懸賞諭令，看着那個通緝犯不斷旋轉的三維影像。
她皺了皺眉頭。
“褻瀆者·陶愷，願神能賜你贖罪的機會，讓你的一切都得到凈化。”
…………
“愷，愷，醒醒，我們到了。”
一個溫柔的女聲把陶愷喊醒。
迷迷濛蒙的陶愷醒來，聽着那個熟悉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問道：
“安娜？我們就到了？”
他還記得自己剛接了一個發掘古迹的任務，從星獵總部出來，要回到位於澤西星的家中去查詢一些資料。
“沒到澤西星，但我們到了安吉拉星系。”
“安吉拉星系？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裏？”
有點困惑的陶愷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導航路線，這裏與原定返回澤西星的路線稍微有點偏差，但也沒有偏離太多，相當於繞了一點遠路。
關於陶愷的問題，安娜罕見地沒有回答。
陶愷檢查着幸運號的導航設備，自言自語道：
“嗯……是導航儀被電磁干擾出現故障了嗎？這裏的電磁干擾確實很嚴重啊……”
“愷！快看！”
安娜突然在陶愷的耳邊驚呼。
陶愷下意識地抬頭看去，極遠極遠的安吉拉星系中心，一顆高度磁化的中子星，此刻竟猶如生物心臟一般開始搏動。
然後，在它高速旋轉的南北兩極，同時噴射出一道細長的光錐。
這是中子脈衝星爆發了。
強烈的藍、白、黃色光芒隨着大量的緻密物質一同噴發，構成了一副極為美麗絢爛的宇宙奇景。
這種極度危險又極度燦爛的景觀，讓陶愷看得如痴如醉，他一生從未見過如此綺麗的宏偉景象。
“生日快樂！愷。”
安娜的聲音適時地傳來。
“生日……今天是我生日？”
陶愷有些錯愕。
“對啊，上次路過安吉拉星系附近，受到這顆中子星伽馬射線的干擾，我通過分析測算出它最近脈衝噴發的時間，正好是你生日這天，於是就自作主張趁你睡着的時候把你帶過來了。怎麼樣？是不是很像你們古地球文明裡提到的‘煙花’？”
安娜絮絮叨叨地說著，溫柔的女聲縈繞在陶愷心間。
陶愷卻沒有說話。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不自覺地向後縮，整個身子靠進幸運號的座椅里。他有了一種錯覺，很想躺進“她”的懷抱。
“謝謝你，安娜。”
陶愷的聲音有些沙啞，不知不覺間，他已淚流滿面。
“愷，聽你的聲音，你好像不是很高興，是因為我擅自決定的行程耽誤了你的時間嗎？”
“不……安娜，我很高興，真的。謝謝你，有你陪伴在身邊實在是太好了。”
“那就——”
安娜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被幸運號上一陣急促的警報聲打斷了。
“嘟嘟嘟——”
伴隨着蜂鳴聲，紅色的警報燈光不停在駕駛艙內閃爍，陶愷趕緊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精神專註地查看各種儀錶。
“糟了，愷，是伽馬射線暴，這顆中子星……它要坍縮了。”
中子星已經是宇宙中極為緻密的恆星，如果它再進一步坍縮，強大的引力將會把恆星自身與周邊的所有物質全部吸入。
甚至連光粒子都無法逃脫。
形成宇宙中最為恐怖的“死神”——黑洞。
“快逃！快逃！切換到手動駕駛模式，安娜，你輔助我，我們一起衝出去！”
陶愷立刻接管幸運號的操控，他開足馬力，全功率啟動飛船的亞光速引擎，朝着那顆正在猛烈坍縮的中子星相反方向逃離。
幸運號的引擎兇猛地噴吐着藍白色的火焰，強勁的推進力跟身後正在逐漸成型的黑洞吸積盤做着角力。
在陶愷奮力把飛船動力桿推到頂的那一刻，幸運號終於擺脫了那顆坍縮的中子星引力範圍，逃出生天。
“呼——”
看着身後正在逐漸變暗的安吉拉星系，以及正在逐漸被黑洞拉近、吞噬的行星和天體，陶愷長出一口氣。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剛剛真是千鈞一髮，太驚險了。
“抱歉，愷。差點因為我的自作主張導致你的死亡。”
陶愷一愣，這才回過神來。
不知何時起，安娜這個服務型AI竟然已經進化到了這種程度。她不僅能自主思考，甚至有時真的像個“人類”一樣，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各種情緒。
想着想着，陶愷突然大笑起來。
“愷？你笑什麼？”
“沒事沒事，我只是想到了開心的事，發自內心地高興。安娜，謝謝你的生日禮物，這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次生日。真心的，安娜，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聽到陶愷的一番話，安娜沉默了，她似乎沒有理解，所以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過了一會，安娜才開口：
“愷，剛剛我們逃出安吉拉星系時，那場狂亂的伽馬射線暴里，還夾雜了一些電磁信號，似乎是來自其他飛行器的通訊信號，你要不要聽一聽？”
“通訊信號？”
陶愷心中一緊，該不會是剛剛安吉拉星系裏還有別的飛船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雖然自己無力拯救他，但至少也要替他將求救信號發往最近的空間站。
“快，把信號接入解碼器。”
“好的。接入中。”
陶愷耳中傳來一陣陣的雜音，他不斷更改頻率嘗試着，終於同聲傳譯器里傳來了他能理解的聲音：
“……蛇……”
“……殺…它……”
“……可以救……”
後面就是一連串的電流雜音，再也沒有其他能聽懂的內容。
“‘蛇，殺它，可以救’？”
毫無邏輯。
“安娜，能嘗試修複音頻嗎？”
“抱歉，愷。這已經是最大程度修復出來的內容了。”
“好吧，聽上去並不是什麼求救信號……或許是黑洞形成時，從其他星域捲來的電磁信號吧。”
“不管了。安娜，走吧，回澤西星。”
“好的，愷。”
…………
“陶愷！陶愷！快醒醒！”
一個女聲在陶愷耳邊不斷高聲呼叫着。
陶愷迷迷糊糊地醒來，他睡眼朦朧地看了看眼前滿臉焦急的銀髮美少女。
“索菲亞？怎麼了？”
“陶愷，不好了！我們好像被某個強大的引力源給捕獲了，引擎停機了，飛船正在不斷偏離航線！”
陶愷聽到這個話，瞬間清醒過來。
原來剛剛自己是在做夢？
他急忙檢查這艘觀光飛船的導航與動力系統，卻驚恐地發現，整艘飛船所有的電子設備已經全部失靈。
他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傳統星域定位儀。
這種設備不依靠電磁信號網絡，而是使用恆星、行星與使用者之間的反射波做三角定位。
定位完成，陶愷驚訝地發現，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星獵總部通往澤西星路線上的一片暗區。
“不會吧……”
陶愷看着飛船外無邊無際的絕對黑暗，他的冷汗順着斑白的兩鬢流了下來。
“安、安吉拉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