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少年心事
許久過後，青陽真人站起了身來，目視殿外，道：“幾位師弟妹也無須再為此事擔心，師傅跟青松師弟都是身負驚世道法，就算在‘太虛幻境’之中跟眾妖邪鬥起法來，合二人之力，想來也無大礙，再說，師傅百年之前前入‘太虛幻境’本來就是為了將殘留逃脫的妖邪一舉殲滅，他老人家心思縝密，若無十分把握，也不會孤身冒險，故，我們在此擔心也是多餘的。眼下最為重要的，還是要將本門《蒼龍訣》的尋回，待師傅與師弟凱旋歸來，我們也好有個交代。不然，我等又有何面目面見師傅他老人家？”
眾人聽后紛紛點頭稱是。
靜儀師太臉上神情不定，好似有什麼話要說，但似乎又在猶豫着什麼。
青陽真人見狀，道：“靜儀師妹，你有什麼話旦說無妨！”
靜儀師太見掌門師兄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便也不在忌諱什麼，直言道：“那對數十年前叛門而出的兩位叛徒，掌門師兄又作何打算？”
青陽真人低頭深思了半晌，而後道：“數十年前，青木、青蒼公然首先叛變，而後靜心師妹也跟着叛門而出，而青蒼早在當年已被我手刃，餘下的青木、靜思二人這數十年來一直暗藏未出，以後若是遇見此二人，若他們有心悔改，將盜走的兩卷《蒼龍訣》交還，還可念及師門情誼從輕處置，倘若此二人真的冥頑不靈，還敢興風作浪，我們定當全力將其誅之。”青陽真人說到這，聲音頓時提高了幾分，臉隨即也陰沉了下來。數十年前，青蒼煽動二位同門叛變作亂，導致天儀門中上古法訣丟失四卷，這件事，在青陽真人的心中，一直是個解不開的結，畢竟，這三人叛變，多少也是由於嫉妒自己而起，故，每念及此，他都是萬分的不忍。
“罷了！諸位各自離去吧，此事就議到此！”青陽真人道出這句話，轉過身去，對着正牆壁之上那巨大的太極玄青圖案兀自沉思，不再言語。
青葉道人等見狀，各自心存憂慮，拱手離去。
※※※天，黑了下了。
天都峰上。寒風呼嘯而過，颳得那些光禿禿的樹枝嗚嗚作響。
後山，劍辰閣前。
段弈坐在那青色的石台階上，右手托着下巴，雙眼望着通天峰上空那漆黑的天空，心裏，似乎在想着什麼。
這是一個陰沉的夜晚，四下漆黑，大地一片荒蕪凄涼。
不遠處，幾隻夜鷹停留在光禿的樹枝上，兩隻銳利的眼睛注視前方，在夜間發出幽綠的青光，乍眼一看，不由得讓人心底發涼。
片刻過後，只聽見撲哧的聲響發出，那幾隻夜鷹展開雙翅，頓時飛離了枝頭，不知去向。
此刻，它們恐怕已經覓食而回了吧，巢穴中那些飢餓的幼鷹等待了半天後，也終將見到覓食而回返回的的父母從而飽餐一頓了吧？段弈望着漆黑的夜空，楞楞的想。
在這凄涼而荒蕪的夜晚，就連鳥獸都已歸巢，在那溫暖的巢穴里，彼此慰藉，彼此溫暖，那恐怕將是一派溫暖而又溫馨的景象吧！而他呢？卻獨自一人落魄的坐在那冰涼的石板之上，暗藏心事，只怕，在這個看似梗直而憨厚的少年的心中，也有着千絲萬屢般的思緒吧？然而，在這個偌大的天儀門中，又有誰能讀懂這個孤獨少年那顆懵懂的心？
“鳥兒呀！鳥兒！你們此刻都已經回巢，而我呢？我的家又在哪裏？”段弈低下了頭，在心底暗暗輕聲呼喚道。心中，又莫明的傷感了起來。
十六年來，在師傅的疼愛之下，他似乎過得無憂無慮，幾位師叔也因他那秉直老實的性子，對他甚是喜愛，雖然他資質平庸。可，即是如此，如今，他的心裏卻是空蕩蕩的，似乎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沒有了一絲的溫暖。
或許是長大了，那顆幼小的心愈將成熟，想的事，恐怕也多了吧。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更不會有“家”的感覺，十多年來，他只是在平日裏依稀的聽到諸位師兄提起他的事情，說是十六年前，掌門師傅在南海邊上的“懸天鏡”上將他拾回來，其他的他便再也不知。然他曾經多次向掌門師傅問起，但每問一次，師傅都說時候未到，等將來他長大了自然會把這一切都告訴於他。如此一來，他此後便再也沒有向師傅問及他的身世，可是，如今，十六歲的少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十多年來沒有“家”的感覺，甚至連自己原本姓什麼也不知道，這難道不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么？
想到這些，他心底一涼，眼中，有着咸澀的液體泛起，隨後滴落在地。
是淚水，還是久積在心底的苦水？
寒風吹過，颳起無數塵埃。
他打了個哆嗦，心中一涼，全身冰冷了起來。
十多年來，他跟隨師傅勤奮苦練，再加上已在一年前突破“大善清明道”第三層，如今正在潛心參悟第四層，雖不象師傅與幾位師叔那樣有着馳騁風雲的道行，但是，修道十餘年之人，又豈會被這微不足道的寒風侵蝕身心呢？
這，卻又是為何？
“段弈師兄，你在這裏想什麼呀？”忽然，那個清脆而又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段弈轉過頭去，只是綠瑩手提竹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雖是在這深秋之夜，然她那一身綠裳卻是隱隱可見。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段弈驚道。剛才他一心沉思，竟然不知道綠瑩師妹何時來到了自己身後。
綠瑩從竹籃里拿出了燈籠點燃，隨後一絲微微泛黃的光亮在這後山之中隱隱閃現，印出段弈那張充滿憂慮的臉龐。
“我早就來啦！見你坐在石板上，低頭深思，似乎在想着什麼，也不便叫你，故只好站在你身後啦！”綠瑩左手提竹籃，右手提燈籠，慢慢的向前走了幾步。
走近了，段弈那張憂鬱的臉也隨之變的清晰起來，“怎麼，段弈師兄，你有心事？”綠瑩關切地問道。
段弈苦笑了一下，驚慌地道：“沒……沒什麼，你可別胡亂猜測！”
“嘿！你也不用再騙我，看你一臉不高興，是不是在擔心楊雲師兄呀！”綠瑩以為自己猜到了段弈的心思，愉悅的道。
段弈楞了一下，隨即尷尬的道：“嗯，我在擔心楊雲師兄有沒有吃晚飯！”
“這就對啦！我早就知道你在想什麼，喏，我幫楊雲師兄帶來了飯菜，我們這就去後山‘無量洞’中去看他吧！”綠瑩一邊說著一邊提起手中的竹籃在段弈面前晃了晃。
“只是……只是掌門師傅命他在後山‘無量洞’思過七日，且不準進食，我們這樣前去，若是被師傅發現了，又該如何是好？”段弈想了片刻，擔心地道。
綠瑩撲哧一笑，道：“就你膽小，掌門師伯也不過是隨口那樣說說，當真哪裏會有人七日不進食，那還不得餓死了不成，再說了，他也肯定老早就知道我們兩個會偷偷的給楊雲師兄送食物去的，所以，你也不用再擔心啦！”
“你……你說的可是當真？”段弈將信將疑地問道。
“好啦！我說的肯定是真的啦！騙你是小狗。若是到時候當真有什麼事，你全推到我一人身上來就是了。”綠瑩撅着嘴，開始有點不高興了。
“那……那怎麼成，有事也是我們倆一起承當，怎麼……怎麼能讓你一個小小女子一人擔待呢！”段弈說完，又伸出右手尾指，在綠瑩面前晃動，解釋他口中那“小小的”的意思。
“嘿……我是小小女子，那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行了吧！瞧你那呆樣！”綠瑩心裏一樂，又開始逗他了。
“好啦！凈跟你在這裏瞎說，你看，飯菜都快涼了！走啦！”說罷，拉起段弈的手，不由分說，向後山“無量洞”走去。
※※※後山，無量洞。
陰冷的寒風從洞口直灌而入，刮在洞中兩旁的石壁之上呼呼直響，給着原本就荒蕪的後山又添加了一死恐怖的聲音。
夜，更黑了。
只是無量洞中，卻隱隱不斷有火光乍現，火花飛起，漸在兩旁的石壁之上，在黑夜之中泛起點點星光。
遠處，那條蜿蜒而又曲折的小道上，段弈與綠瑩二人手提着那盞小燈籠緩緩前行。
凄涼的後山上，四下無聲，靜得出奇的嚇人。
快到無量洞口前，二人卻看到了那點點閃現的火花，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綠瑩伸着仔細的看了看，然在這漆黑的夜晚，卻是什麼也看不見，不禁心裏哆嗦起來，轉身向段弈道：“段弈師兄，你看，那洞中怎麼又會有隱隱閃現的光亮？”
段弈也伸頭看了看，亦是不解其中的原由，若說是楊雲在洞中燃起的火燭，光亮也決計不會是這樣時隱時現，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綠瑩才好。
“段弈師兄，你怕不怕？”綠瑩問道。
“怕什麼？”段弈一直腸子，似乎還未明白綠瑩的意思。
“你說……你說那裏會不會有鬼呀！”綠瑩說到這，更加害怕了起來，就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她雖然天資聰明，又學道十年，不過，始終只是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小姑娘，在着漆黑無人的夜晚，置身荒山，有畏懼的心理，也是在所難免。
段弈一楞，隨即道：“胡說，那裏會有什麼鬼怪之說。楊雲師兄還是裏面呢，說不定他知道我們來看他，故意搗鬼來嚇唬我們的，我們可不能讓他個小瞧了，否則，定然會給他笑話半天。”說罷，拍拍胸脯，壯了壯膽子，從綠瑩手中把燈籠接過，牽着綠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向洞口走去。
走得近了，前面的事物看得也稍稍的清晰了些，雖然是在這漆黑的夜晚，但仍可見到洞中火光四射，不是發出噼啪的聲響，想來是木材燃燒時爆裂發出來的聲音。
二人見此狀，膽子便也大了起來。
段弈站在洞口提聲喊道：“楊雲師兄，我的綠瑩小師妹來看你來啦！”聲音傳入洞中，四處回蕩開來。
只是，過了許久，洞內仍然沒有回應。
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紛紛不解。這時，一股濃韻的香氣從洞中傳出，聞在鼻里，不免讓人胃口大開。洞中，似乎有人在燒烤食物一般。
“楊雲師兄，我的綠瑩小師妹來看你來啦！你在不在裏面？”見久久沒有回應，段弈又高聲的朝洞中高喊了一聲。
“好了！好了！你個獃子也不用再叫了，我早就聽到了，快快進來吧！”隨即，一個輕快的聲音傳了出來，興奮之餘似乎好有點不悅。
二人聞聲大喜，遂向洞中走去。
約莫走了半里地的路程，只見洞身成一個橢圓形，豁然的開闊了起來。
洞中，除了幾塊圓形的石板凳擺放在地，四處，便在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只見楊雲坐在一火堆前，手中握着與木輥，雙眼直勾勾的望着木輥上那燒烤着的食物，嘴巴時不時的發出嘖嘖的聲響，似乎那燒烤着的事物足已讓他垂涎三尺一般。
見段弈二人進來，也不轉眼，胡亂的往那石凳上一指，道：“去，兩位小鬼，一旁坐着去！”
綠瑩見狀，不由得火冒三丈，頓時撅着嘴巴，生氣道：“好呀！我們辛辛苦苦的從山下帶來飯菜，背着掌門師伯，偷偷給你送來，可你到好，理也不理會人家，居然在這裏偷着燒烤！看我明日去告訴掌門師伯！”小姑娘一生氣，便把手中的竹籃往地上一扔，籃中的飯菜隨即傾倒，散發出了誘人的香味。
楊雲見小師妹生氣了，便不再逗她，起身走到綠瑩身邊，道：“好妹子別生氣，我這不是在燒烤么？等下師兄請你吃正宗的兔肉！”
綠瑩喃道：“呸！誰是你的好妹子，說話也不害臊！我也不要吃你那狗屁兔肉！那，飯菜在這，你愛吃便吃，不吃便算了！凈把人家的好心當成驢干肺！”說罷，便伸手向傾倒在地上的竹籃指了一指。
楊雲嘻嘻一笑，道：“還是小師妹好，師兄先行謝過了，等下送你禮物！”隨即便便向那竹籃中的飯菜聞了聞，口中贊道：“香！真香！幾月未見，師妹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正欲張口大吃一通，卻隱隱的聞到了一鼓刺鼻的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