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封塵往故（二）
凡界。落雪天。
落雪天宮猶如冰原上的巨獸匍匐在落雪天四界的東域，作為東域乃至整個落雪天最強大的勢力，隱隱繼承着落雪之名的宗門勢力。門內派系紛爭，錯綜複雜。落雪天宮宗門內分為九宮十殿十六院和三十八峰，各中的首席則為宮子，少殿主，院首，三十八公子。各系首席的爭奪，有的溫和者有暴力者，更有宗親血緣的！互相傾軋，看似實力為尊，卻無人敢言家族背景的暗中支持也非實力的一部分。家族勢力盤根錯節的紮根在落雪天宮的深處既是隱患卻也是宗門穩固的保障。
其中九宮之一的飄雪聖宮的宮子選拔形式在落雪天中最為出名。
凡獲得競選宮子機會的准宮子，除了自身的實力與天賦需要是優於常人的天驕級別之外，還需要找尋一位護道人師尊，這位護道人師尊可以是家族尊老也可以是宗門之外的存在。他們也將作為籌碼壓上對弈的天平。對此，難免有人有人異議，無外乎這樣做是否公平亦或是動搖宗門根基的問題。
落雪天宮太龐大了，或許存在着腐朽與黑暗，但所有的陰影之後都是在天宮尺度之下的放縱。那些宗門外的護道人，非但不會讓天宮的勢力不合分散，恰恰相反只會成為助力。一人之力難與天斗，而落雪天宮就是東域的天乃至落雪天的天。宮子上位也可以為護道人爭取更多的資源修鍊，但也無形之中與落雪天宮結下因果。既是恩亦是善緣。除去宗門的內部族群的指定護道人，更多的僅憑天資奪得宮子競選名額的人便顯得尤為珍貴，有的不得不依附於宗門長老，客卿甚至其他有權勢的殿主院首，相應的便註定會失去很多自由。
預備宮子僅有三年的時間下山尋找自己的護道人，如若期限截止仍然無人相伴，無論是論道還是切磋註定會極為被動，若因此失去了預備名額無疑是極大的損失。
東域。中州。
運氣這東西，妙不可言。至少對葉輕萱來說是這樣的。她在落雪天宮的排名本是十五位金衣弟子末席，預備宮子的競選在前十選出，原本與她無緣的選拔卻因為前十的三位弟子與在她之上的幾位弟子結伴同行去完成一個天級任務時突發意外，碰到了邪教之人，待得宮中長老殿主到達遺迹之時，除了一片狼藉幾乎被夷為平地的斷壁殘垣外什麼都沒留下，大抵是連元神都被邪修吸取煉進了幡里。
寄放金衣弟子命魂燈的天命殿裏七盞命魂燈在短短一刻鐘接連破碎，看守殿靈被驚得眼珠子都要跳出來了。
命魂燈是弟子取一點元神氣息和本命精血和功法本源，注入棲魂燈中，檢測金衣弟子生命的靈器。
魂燈暗淡，宿主或許是受傷或許是相隔太遠。魂燈明亮也許是境界突破，生命層次的躍遷導致生命氣息大漲。如若魂燈熄滅，除了極少數是因為天機阻斷因果的異類外只剩下人死燈滅的結果。
飄雪聖宮震怒之餘，將那遺迹周圍百里邪道血洗了一番，掘地三尺卻也未能找到兇手，苦尋無果，無可奈何，至於清理東域的邪道魔宗只是常規的清洗提前一下罷了，除了撒氣外，並無其他意義。倒是幾位預備宮子無形之中少了幾分壓力。畢竟其中死去的三位弟子之中，排名最高者是大長老一脈，排名第三，由他帶隊誰曾想會有此一劫。宮主無奈只好將排名下放八位彌補空缺，至於大長老所言將族中弟子補位第三弟子之事也是被一口回絕。
陰差陽錯的一紙靈篆飛過天際，金衣弟子葉輕萱榮升排名前十喜獲預備宮子名額。下山尋覓護道人，第一站便是中州。
“其實金衣弟子挺好的，當了預備宮子還要去尋找護道人，免不得低聲下氣求爺爺告奶奶的，宮中長老又不是什麼善人，若尋他們只怕是要處處受人約束。這種事情排名末位的弟子無非就是用來襯托前面幾位首席的。”葉輕萱四指無聊的叩打着桌子，李師姐對她其實還是蠻好的，經常抽空指點自己雖說和自己乖乖聽話，從不抱怨有關，每次給她的評價也都是高分。而且自己從銀衣弟子升上來時最早認識的就是李師姐，可現在師姐因為什麼宮子選拔，白白送了性命。都知道各域都有不少險地秘境，難免有人被永遠留下，可這種事情發生時還是會讓人失落。還有姬師弟和錢師姐，他們怎麼也會去，明明他們兩個不是很喜歡爭鬥的人啊，而且不誇張的說首席弟子要去的任務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吧。怎麼會是這樣。
“隨緣吧，說不定到了宮子選拔的時候，我還沒找到護道人，到時再棄權好了。那樣，殿主也不好說什麼。”由於之前的排名問題，這種突如其來的天上掉金餅的事情對她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餡餅硬一些咬咬牙還是可以啃得動，但這大金餅，砸在頭上肯定是一個大包。
一個金衣弟子末席完全不用考慮找護道人的問題好吧，奈何幾位師姐師兄命薄，這檔子事才落在了她頭上。要找一個事情少，實力強，費用低的便宜護道人聽起來每一項都不難，加起來總有種想讓馬兒跑還不給馬兒吃草的尷尬局面。
“給我拿最新一版的《中州風雲錄》。”扔給天機閣的主事傀儡一顆高階靈石，隨便找了一個座位要了些酒水。葉輕萱饒有興緻的翻了起來。
這冊子聽起來高大上其實就是定期更新的中州的八卦信息罷了，包含幾大勢力的弟子排名簡訊，各種秘境發生的奇聞異事，還有不少風雲人物談情說愛的花邊事件。在中州極為暢銷，只要是大一點的聽風樓，天機閣，曉月樓甚至連大城的酒樓街邊都有售賣。
“道友好雅興，明明是下山尋找師傅這等要事，卻有閑心在這裏看八卦消遣，倒是令人不得不好奇道友的心境到了何種水平。”就在葉輕萱的心思沉浸在中州數一數二的仙子燕洛雪，喜歡的是年輕一輩里刀劍無雙的白刃絕還是霸道無敵的血曉樓時。隔壁桌傳來了一句頗有調侃之意的一句話，抬頭看去卻是一個一半白衣一半玄色道袍，明明是很兩個衝突的顏色，穿在身上卻顯得相得益彰的年輕男子，正帶着幾分笑意看着她。
葉輕萱看着眼前猶如太極圖般的男子，只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便往前翻了幾頁，又抬頭一看，仔細打量了一番。
“不是都說你在刀皇墓被白刃絕打成重傷了嗎？你不好好閉關養傷怎麼有時間來天機樓喝茶，看來這風雲錄所言也並非可以全信。”葉輕萱的目光肆無忌憚的在他的臉上掃過，希望能看出這廝有沒有不好意思的尷尬表情。
“咳咳，早就聽聞飄雪聖宮弟子都是直來直往言語之間絲毫不拉下風，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然和姓冷的那廝毫無差別。”既然對方已經說出了自己被姓白的那個暴力狂結結實實的打了一頓，看來自己也沒什麼好故作高深的了。再裝下去恐怕又要被人從小冊子裏揭短了。天機閣的老頭忒不會做人自己被人血虐后的第二天，自己還沒閉關療傷時，就已經被錄進了《中州恥辱錄》，花大篇幅描寫，細緻的彷彿是自己寫的告誡書一般。
“陽成一。”年輕男子伸手，言外之意要與她握手。
“葉輕萱。”儘管二人互相交換姓名，至於這握手倒是被免了。二人對視，心中卻是思考着對方的信息。一個是儘管被人打了一頓實力卻仍然不容小覷的黑白神殿的殿首弟子，一個是飄雪聖宮一脈，據說天賦異稟，氣運更是好到爆炸的預備宮子。
“城府真深。”二人想着如果握手免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說起來，今日是天機閣的爭寶會，二位，道友也是為了這爭寶會而來嘛？”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時只覺一陣香風襲來，陽成一吸了吸鼻子，暗道一聲不妙，正欲帶走葉輕萱時，肩上卻彷彿落下千斤重擔，一陣酥麻。
“着了這魔女的道了。”心中暗罵一句無恥魔女，卻見那對面的葉輕萱正和那黑衣魔女有說有笑，頓覺不妙，這二人莫不是來暗算我的？心底一股涼意油然而生，功法運轉絲毫未減倒像是轉移到了後背。
“今天怎麼這麼邪門，難道我出關掐錯了日子？”背後涼意倍增，一股冷氣吹在了自己耳垂上，一個陰柔的男聲飄進耳朵，他絲毫不懷疑自己若是歪頭免不得和這廝親密接觸。
“你看那陽成一，虧他還是黑白神殿殿首被人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黑衣魔女笑盈盈的看着被嚇得綳直的陽成一，還有他身邊的一身白衣的陰柔男子，來者在年輕一輩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陰泉道宮的第三道子，柔千尺。
“小一一對人家好冷淡，人家好失望。”幽怨的如同小媳婦般的抱怨卻是讓陽成一背後冷汗結成的冰霜噼里啪啦全碎了。
“柔兄好雅興，只是小弟最近懼冷懼寒，不知柔兄可否去和那魔女一坐。”陽成一努力擠出一個要哭出來的笑容試圖勸走這位喜好獨特的道子。
“小一一這般見外，讓人家好難過，至於這懼冷畏寒倒是不難調理，去我的別院，讓我好好給你補補，好不好呀。保證把你的元氣補的滿滿的。回頭你我聯手再好好的敲打那個姓白的暴力狂。”柔千尺對於陽成一的話置若罔聞，絲毫沒有要挪動的意思，只是順手在陽成一手中摸來《中州風雲錄》，還摸了陽成一發抖的小手，帶着安撫的意思。
陽成一抬頭只見對面二人見這場面笑的已是花枝亂顫，不禁滿臉黑線，轉頭又瞥見天機閣的老頭奮筆疾書，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霎時間頭皮發麻。
“完了，要上《中州八卦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