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學生與先生

“如果可能，與其刀刃相向，或許你我能夠平靜的坐下敘舊一番也許更好。”

畫中仙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的情緒，卻很快便被隱藏下去，指尖的筆墨猶如一團黑霧，不斷扭曲着周遭的光線，獵獵的風聲吹拂着他的衣袍。

雲軒搖搖頭：“先生說笑了，我們之間倘若只能活下去一個，又何必這般虛與委蛇呢，與其這般虛假不如趁早了結。”

雲軒的背後一縷縷風吹拂過他的鬢角，他和畫中仙的距離彷彿因此被隔開了很遠，原本長街上的雨絲也被那風吹得凌亂。

雲軒的直白卻也在畫中仙的意料之中，今日雲軒能夠有勇氣站在他的面前，似乎已經昭示了他的勇氣。

畫中仙面色冷峻，僅輕輕一抬手，一條猙獰的巨蛇便張開獠牙，自他背後的畫卷世界之中彈射而出，直指雲軒。

這是他的第一次試探。

雲軒的瞳孔之中，漆黑的巨蛇逐漸放大，他卻沒有絲毫要避開的意思，右手虛握對準面前的巨蛇，屈指一彈，三道雲氣匯聚在身前化作三柄長劍刺向了巨蛇，“轟”的一聲巨響后，三柄劍器已碎裂其二，唯獨中間的一柄刺破巨蛇的頭顱穿透而過，眨眼間便來到畫中仙的身前，直指胸膛。而那水墨大蛇，被劍器穿體而過，便已搖搖欲墜，碎裂成雲霧，衝到雲軒面前時，只剩下幾滴細小的霧滴飛濺到他的衣袍上。

畫中仙看着那雲氣長劍輕輕拂袖，身後的畫卷世界猛的向前探出，輕而易舉的包裹住那長劍，長劍落入畫卷世界，卻逐漸飛遠不見蹤影，好似那畫卷世界之後是無限的星河一般與雲軒失去了聯繫。

第一次的試探，便這般有驚無險的結束了。

下一息，畫中仙伸手二指併攏，輕輕一揮，身後的畫卷世界，那原本消失不見的雲氣長劍，裹挾着滿天的雲氣，降臨在長街的上空，原本細長的長劍，此時卻化作了這天蔽日的巨劍自畫卷世界之中，以萬鈞之勢砸向了雲軒。

雲軒雙眼微眯，抵禦着那奪目的光輝，嘴唇輕聲念動着什麼，而後緊握拳頭，後退半步，文弱的身軀之中似乎醞釀著什麼無上的偉力，一拳轟出，虛空中無數血色的細絲刺出瞬間刺破了畫中仙的雲氣巨劍，那血色絲線折射着，沿着詭異的弧線從四周輕易的將那雲氣巨劍束縛在其中。

“有趣，想必那就是以身上的血液為媒介才能夠被觀測到的系命絲軌跡了吧。”

面對滿天血絲，自那個儒雅隨和的少年身軀之中肆意的瘋長，饒是以畫中仙的心性，也掀起來了波瀾，儘管他毫不懷疑那血絲若是生長在他的身上，所謂苦痛臨身，他也未必會因此皺一下眉頭。

“先生對這系命絲知之甚少，接下來可要小心了。”

雲軒伸手虛按血色絲線包裹住他的手，化作劍柄幾息之間已經化作一柄未開鋒的長劍，指向畫中仙，一陣血霧瀰漫，手指拂過劍刃，金色的線條攀附在血色的長劍之上，邪異無比。

畫中仙看着身處在血霧之中的雲軒，銀色的衣袍滲透出血跡，連他的指尖也蓄滿了鮮血，以往平淡的眼神之中如今滿是瘋狂。

“如今的你，連自己都要認不清了，還如何能贏過我？”

畫中仙搖了搖頭，一柄摺扇出現在手中，連身遭的雲霧也一併散去了，轉眼又回到了那個儒雅的畫中仙。

可對峙的氣氛卻絲毫沒有緩和，彷彿他已經引頸就戮一般不再抵抗。

“他這是在幹什麼？準備受死？放棄抵抗了？”

雲裳有些疑惑的看着畫中仙的舉動，他這做派也不像是謀劃了什麼一樣，只是很純粹的收起了攻擊的手段。

銀髮女子搖搖頭，看了一眼蓄勢待發的雲軒，只是說了一句：“看下去吧。”

反倒是沉默了許久的尚青衣開口回應了：“看他的樣子，他應該是對軒兒失望了吧。”

她有些理解畫中仙為何做出這樣的舉動了，哪怕他收起了畫卷世界，雲軒也沒有半分想要停手的跡象，大概是因為現在的雲軒已經不是他自己了吧。

雲裳閉上雙眼，再一次睜開時，銳利的金色鋒芒倒映在她的眼底，看向二人時，雲軒的位置上只剩下一枚碩大的血色絲繭，那血色長劍卻像是鐮刀一般對準了畫中仙。

畫中仙手搖着摺扇，被那目光注視着時，恍惚間帶着一抹笑意，靜靜的注視着雲裳的方向，只是那笑並不純粹，反而有些勉強。

“他的情緒竟然是憂傷？”

雲裳嘟囔着，有些不解。

“依他的實力，雲家小子僅憑系命絲根本沒辦法擊敗他吧，更何況他的畫世界能不能被系命絲穿刺到也是個未知數吧。他這番做派是什麼意思？”

尚青衣看着掌心上的一瓣海棠花，默默注視着，：“你說的沒錯，可你卻忘了，軒兒稱呼那畫中仙一聲先生啊。”

眼見着掌心的海棠花漸漸枯萎。尚青衣將那花瓣碾碎散落在地，看向遠處的二人。

在她的感應里，那個曾經跟在他身後的軒兒已經消失了，換成了一個毫無感情的野獸，一具冰冷乾枯的屍體，籠罩在血色的迷霧之中，伺機而動。

“那你呢？你就準備在這裏看着了？不去幫幫？”

雲裳看着尚青衣手中飄散而下的花瓣，只覺得那花瓣紅的有些耀眼，有些奪目，像是那傘上的海棠一般，讓人無法直視。

“你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他的老師，況且我若出手你也會將我攔下吧。正相反我倒是想知道，如今之事，可是你算計的？”

尚青衣轉身看向雲裳，她能來到夢中是雲裳答應她的禮物，如今兜兜轉轉卻在夢中經歷了這般事情，如果說雲裳毫不知曉她是不太相信的，可是自兩人相識以來雲裳從未傷害過她，哪怕是現在亦是如此。

“如果我想，我有很多種方式來結束這一切，哪怕是付出一些代價，我也能做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把紙傘都沒有的在這裏看戲了。”

雲裳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話半真半假，假的是她只有一種方式結束這一切，那就是求助身後的銀髮女子，而她的索求也不過是不要讓尚青衣受到傷害罷了。

自她踏入這座夢界時，無論是系命絲還是困陣，她也很久沒有吃過這等悶虧了。

“何況，我又何必算計你？與我而言，所謂夢界，所謂畫中仙，還有你的青梅竹馬，又與我何干？我所在意的左右不過青衣你一人罷了，我若這樣說，你可滿意？”

雲裳伸手接住一滴雨，雨水中倒映出她的身形，只是那倒影中並沒有身後那人罷了。

“我想知道，如今這夢界之中除去我們四人，可還有其他人在此？”

雲裳沉默幾息，似乎是在感應什麼，可實際上卻是將問題拋給了銀髮女子。

“我曾在那幻境之中見過她，讓她知曉也無妨。”

銀髮女子來到雲裳身邊，卻並未顯出身形。

雲裳下意識的側身確實證實了尚青衣的猜測。

就在這時，蓄勢已久的雲軒卻是一劍斬出，磅礴的血色劍氣游龍一般斬向了畫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