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整頓風氣
跟朱厚熜分開后,冼如星休息了一晚上,次日起床便出宮去找了陳二狗。
昨日事發突然,她只來得及與手下們知會一聲。好在陳二狗跟了她多年,也算是能獨當一面,在確定老闆無事後,立刻就封鎖了消息,同時將工廠內所有人員控制住。
等再見面后,冼如星首先找到馬總管,將與其裏應外合之人問清。姓馬的一開始還想跟她談條件,結果被收拾了一頓后也老實了,規規矩矩地把人供了出來。等確認名單完畢,冼如星算是短暫地鬆了口氣啊。
還好,參與其中的一共有四個,兩位工人,一個賬房,一個小主管。工人從生產線上偷貨,賬房主管裏應外合,更改數量,悄悄混在正經渠道中運輸出去。之所以沒被發現,一來他們幾人都在一個工區,裏應外合不容易暴露,二來則是這種行為開始沒多久,而且數量也並不多,所以暫時安全。
冼如星既慶幸這裏面沒有研發人員,又有些惱怒手底員工吃裏扒外,偷取公司產品,這種事兒放到現代法治社會都夠喝一壺的,更別提工廠本身就有皇帝的股份。於是秉着殺一儆百的原則,冼如星罕見地下了狠手,重重處罰了幾人,不光找官兵抄了他們的家,還對其判處充軍流放的極刑。
最後當著所有員工,公佈了他們的下場。看着老闆冷冰冰的雙眼,眾人打了個寒戰,此時他們中有些人才反應過來,冼如星雖然好說話,但也掌握着自己的命運,倘若真有什麼別的心思,對方處置自己比捏死螞蟻還簡單,於是紛紛暗下決心,一定要在這兒好好乾,萬不能起別的心思。
眼見工人們都老實了,冼如星默默點頭,這只是個開始,經此一事,她也算明白即使背靠皇室,在商場上依舊免不了被人耍陰招。於是藉著這個機會,直接將企業歸屬感培訓搬上日程,力求培養出工人們的忠誠度。
忙活了大半天,這邊的事兒總算是告一段落。
冼如星回宮后,連口水都沒喝,便被告知張璁與一位姓商的官員來訪,遂立刻將兩人請進來。
相較於一年前的落魄模樣,張璁如今可謂是春風得意,不光升上五品侍郎,而且簡在帝心,在朝中算是有了話語權,就連許多之前瞧其不上的大臣都要巴結他。
對此他倒是沒什麼反應,張璁一直牢記自己當年高中時發下的宏願,不光是其他人,就連自己的同族,也沒有半點提攜,堪稱鐵面無私,絲毫不顧旁的抱怨自己不近人情。
現在都他每一天過得都很亢奮,不光是要處理手頭的事務,還深入到各個部門,詢問大小朝政,每日拿個本子寫寫記記,誰也不曉得其在研究些什麼。不過這種完全撲到公事上的態度倒是贏得了不少大佬的青睞,像楊一清就十分欣賞他,在許多方面都願意指點一二。
可以說張璁是目前冼如星所接觸到的,成長最迅速的人之一了。
不過張璁雖然剛正不阿,但也明白冼如星是自己的貴人,同時也與其站在同一陣線,所以再次見面熱情地打招呼。
“冼真人,許久未見,您還是與之前一般道骨仙風啊。”
“張侍郎過獎,我看您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能與此等國之棟樑共事,倒是貧道的幸事了。”冼如星也拿出本領與其寒暄。
倒是站在一邊的中年人,見到她不咸不淡地哼了一聲。
“這位是……”冼如星疑惑地問道。
還沒等張璁回話,男子便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你不記得我了?”
冼如星微愣,沉思片刻,苦笑道:“貧道最近事情多,有怠慢地地方還請見諒。”
“幾個月前,你去翰林院大鬧,把所有人劈頭蓋臉地數落了一頓。”男子頗為鬱悶道:“我就是那日被你逼到牆角的那個。”
冼如星:“……”這麼詳細誰能記得請。但想到二人之後還要共事許久,於是有意拋出橄欖枝,“既然如此,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商侍讀是吧,陛下將如此重要的事交給咱們,那你我就不能負君恩,之後的這段時間,請多包涵了。”
她把話說得這般漂亮,商侍讀當然不好再追究,沉默片刻,最後表示暫時與對方握手言和。
商侍讀全名商林楓,今年三十有五,乃是正德十一年的榜眼,學識淵博,平日在文壇素有清名,別說只是副考官,就是擔主也不會有人有意見。不過他也知道,皇帝這次派自己主要是想幫着張璁抬身份,雖然心中不大樂意,但也沒多說什麼。而是直接開口道:“多餘的話咱們就不用多說了,如今距離會試還有兩個多月,還是先將題目定下來吧。”
與鄉試中出了題目需要人審核不同,會試為了嚴格保密,考題往往只有主副考官兩個人知道,但凡出了事兒就要拿他們問責。
就好比如今在冼如星工廠中打工的唐伯虎唐大才子,當年他在科考之時,一個身價豐厚的好友知道他的才華,便藉著他的名義與其四處拜訪名家,其中有位叫程敏政,因為欣賞唐伯虎,便指點了幾句學問。誰知幾個月後翰林院學士程敏政被任命為科舉副考官,他出的出題風格唐伯虎兩人都清楚,所以很自然的拿了高分。于是之后便有學子不服,鬧到孝宗皇帝那裏。即使最後查明程敏政並未有徇私舞弊之事,弘治依然狠狠處罰了三人。
所以科舉出題,不光是榮耀,同時也要承擔風險,在這裏三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冼如星率先抬手表示自己這次來主要是負責的後勤工作,像出考試題什麼的,她一個連四書五經都沒怎麼背過的人還是算了。
商林楓見她如此有自知之明也沒說什麼,點點頭轉身看向張璁。
張璁眉頭深鎖,半天,突然開口道:“出題的事兒先不急,我覺得當務之急是要整頓考場風氣,咱們不如先將考生信息審查一邊,將不合格的全部揪出來,不給這幫人考試的機會。”
商林楓一聽就明白對方是想要抓冒籍之事,頓時覺得頭大如斗。如今距離立國已有一百五十年,當初訂下的規矩好多都幾乎蕩然無存,體現在科舉上,那便是冒籍頂名之風盛行。具體點說便是大明規定,鄉試要按照地區分配名額,要求考生們在原籍報考。但是有的考生不符合本地條件或者覺得當地考試太難,便到異地應考,這種事兒即使是現代其實也有不少。只要有空子,那便總有鑽空子的人。
不過對於明朝官吏而言,冒籍這件事兒其實很敏感。
洪武三十年,太、祖朱元璋主持開國以來第四屆科舉,結果發生了著名的“南北榜案”,那屆不光狀元、榜眼、探花都是南方人,就連錄取的五十二人中,北方人也才佔了三個。如此北方學子怎能不鬧,朱元璋無奈,最後一連砍了包括主考官在內兩位狀元的腦袋,如此才算平息民憤。
事實上,這次科舉並未有徇私舞弊之事,只因北方常年戰亂,民生凋敝,本身生源素質就不行,只不過朱元璋為了籠絡北方士子的人心,選擇犧牲了旁人。從這以後,明朝取士不光嚴格地給各個地方分配了名額,同時會試還分為南榜北榜中榜三個部分。這一切都是以人命換來的,即使是現在,還經常有官員去祭奠當時的主考官,堪稱是讀書人心中的一道疤。
不過現在已經臨到會試,如此大動干戈,萬一天下舉人反對,那他們三豈不是下一個掉腦袋的。
商林楓已經在翰林院待了七年,相對於其他兩人來說,更了解讀書人的思維。這次嘉靖點了張璁與冼如星做考官,本身對於自視甚高的舉子而言就心懷芥蒂,要是再鬧出什麼事兒來,怕是最後真難以收場。於是嘴皮子都要磨幹了,拼了命規勸張璁。
誰知張璁倔勁上來了,無論誰說都不好使,而且他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正是因為臨近春闈,此舉才能起到震懾作用。況且商侍讀也知道,冒籍之事並非一天兩天,許多朝臣的親眷也參與其中,我這次要是不管,下回輪到旁人監考,想必也很難騰出手,倒不如藉此機會一次性解決。”
張璁的態度很明顯,他今日擔當主考,只辦三件事:公平!公平!還他媽是公平!
也許是被他的凜然正氣震撼住了,商林楓一時語塞,轉身對一旁沉默半天的冼如星喊道:“你別光看戲,說說他啊!”
“啊?說什麼啊?”冼如星訝然挑眉,攤手表示自己全盤支持張侍郎的決定,接着對氣急敗壞的商林楓道:“商侍讀也莫要着急,雖然冒籍頂替之風比較猖獗,但說起來操作難度並不小,基本上都是天龍人、額,有錢人的遊戲,到時候只要稍加引導輿論,想必不光不會得罪舉子,反而能得到一個不畏強權,剛正不阿的美名。本來每年錄取的就那麼多,誰都想減少些競爭對手,你說是吧。”
張璁眯着眼睛,陰陽怪氣道:“還是說商侍讀自己擔心得罪人,寧願辜負陛下的信任,也要跟那幫奸人同流合污?”
商林楓還沒開口,就聽旁邊的冼如星搶先道:“說什麼呢,商侍讀哪裏有這樣的心思,再說了,就算真有這種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你怎麼能責怪人家呢!”
“夠了!”商林楓被擠兌得面色漲紅,煩躁地揮手:“隨你們便,我不管了,反正天塌下來你們頂着!”
張冼二人交換了個眼神,在看不見的角落,互相擊了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