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隱忍
藍昕在學校受了欺負,跟央金阿乙哭訴,央金阿乙問藍昕:佛祖問我,有人造謠我,欺負我,羞辱我,嘲笑我,折磨我,輕賤我,欺騙我,怎麼對待他?
藍昕說:罵他,抽他,打他,揍他,踹他,捅他,扇他,閹了他!
央金阿乙咧着滿口的豁牙,別有深意的說:不如忍他,讓他,躲他,避他,由他,不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藍昕吸了吸鼻子,懵懂的望着阿乙,阿乙愛憐的摸着藍昕的頭,充滿慈愛的笑讓藍昕逐漸治癒了藍昕,也跟着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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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昕早已經習慣了早睡早起的生活,基地的作息跟他的生物鐘基本一致,嚴格遵守對藍昕來說並不難。難的是他跟貢布都自由自在慣了,現在被圈在這麼小的範圍里不能出去亂跑,兩個患有多動症的動物着實花了大量的時間和成噸的定力來適應他們的新生活。
夜雖冷,但藍昕的心是暖的。他知道這裏不是世外桃源,但他有貢布陪伴,還能跟這麼多人類生活在一起,即使暫時吃不飽,藍昕也無比快樂。敏感的聽力在人多的地方充分發揮了作用,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聽覺竟然這麼發達,周圍充斥着呼吸聲、鼾聲、腳步聲、似乎還能聽到遠處變種生物奇怪的叫聲。雖然有點吵,但藍昕很快就適應了,睡得也挺好。
藍昕醒的很早,每天吃了早飯,就會在狹小的房間裏上躥下跳,時不時的打開門探頭探腦的四處看看,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跟着大家去晨練了。他跟貢布一樣,很想出去活動,更想找個地方方便一下。別看他們在野外生活了那麼久,但他倆絕對沒有在自己窩裏拉屎尿尿的習慣。
終於快7點了,66續續有人起床了,第一班哨子響起,藍昕跟貢布像風一樣沖了出去。
每天的生活跟夏建說差不多,只是下午要去實驗室做檢查。只是最初幾天,有一些小小的波折。
藍昕第一天上操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往哪站,就站到了最後一排的末尾。保衛隊大概有不到兩百人,分三排站立。
劉海瞟了一眼藍昕,伸手一指:“你,過來。”
藍昕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劉海說:“對,就你,出列!”
藍昕立即領着貢布走了過去。可他還沒站穩,劉海就給他來了個掃堂腿,把藍昕掃了個大腚敦兒,貢布立即跳過來,張嘴就要咬劉海,藍昕連忙抱住貢布的脖子,安撫貢布,防止它再像上次一樣被無辜射擊。而且這次跟上次不同,現在在人家的地盤。
貢布呲牙的模樣確實嚇人,把劉海和夏建也嚇退了一步。
藍昕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皺眉看着劉海,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踢自己。
劉海咳嗽了一聲,仰着下巴說:“這是新來的藍昕,以後他跟他的狼會跟你們一起訓練,大家要相互照應着點。”
底下的人立即亂鬨哄成了一鍋粥。
“他是個啞巴,你們可別欺負人家啊!”劉海繼續說。
“誰敢啊?帶着狼呢!”
“就是,怎麼讓我們跟個畜生一起住,一起訓練呢?萬一讓它咬傷怎麼辦?”
劉海喊了一聲:“哪兒那麼多廢話?這匹狼比你們高級不知多少倍!人家可是福祿天珠寄生者!一匹狼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你們憑什麼去跟變種人打?一群廢物!”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
劉海看了看藍昕,“我剛才就是想試試你的能力,好決定你跟哪個組而已。”他抬手指了指最後一排,“行了,你還是去第三組。”
藍昕攥緊手,直直的瞪着劉海,劉海歪頭笑道:“怎麼?耳朵又不好使了?”
單純如藍昕也能感受到劉海對自己的敵意,但對方的軟刀子捅的恰到好處,讓藍昕沒辦法發作。他抿抿嘴,用手背碰了碰貢布的鼻尖,轉身回到了第三排隊列末尾。
劉海抖了抖皮衣,叉開長腿,雙手背在身後,大聲說:“一組跟我走,二組三組組長帶着隊員先繞場跑三周。”
“是!”
二組三組的隊長帶着大家離開了操場,藍昕看到留下的一組隊員有男有女,各個身材健碩,配有刺刀的步槍,比另外兩個組的裝備精良許多。
從三組隊員的竊竊私語中,藍昕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原來一組是保衛隊的精銳組,目前有62人,他們每天的任務是清理基地周圍的變種生物,殺的越多,分到的東西越多越好。同樣的,面臨的風險也十分巨大,每隔一段時間,隊裏就會少一個人。他們或是直接被變種生物吃掉,或是被變種生物咬傷后承受不住劇毒的侵蝕全身潰爛而死,或是極其幸運的適應了劇毒,進化成變種人,但其結果仍然是被隊友爆頭致死。
因為這樣的工作性質,一組的待遇必然是不同於其他組的。
圍着基地跑三圈對藍昕來說不是難事,甚至再跑十幾圈也連口大氣都不帶喘的。接下來的常規訓練也是,人體向上,掌上壓,打沙袋,搬磚頭,扛麻袋,攀爬,藍昕都是應對自如。只是藍昕本來就比常人容易餓,現在又是這麼大的運動量,不到中飯時,藍昕就已經餓得頭昏眼花,渾身直突突了。
貢布昨晚和今早吃的東西對它來說跟沒吃一樣,這樣跟着藍昕跑來跑去的,貢布早就扛不住了,它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只能趴在牆根底下看着藍昕訓練。
挨到了飯時,三個組分成三列,領到了各自的食物。
藍昕跟貢布領了倆窩頭,軍用水壺給灌滿了雪水。他倆幾乎是一口把窩頭吞了進去。食不甘味的藍昕喝完水,感覺稍微好點了,但這對貢布來說根本是無濟於事的。貢布頹然的把嘴搭在藍昕的腿上,藍昕疼惜的摸摸它的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藍昕才注意到三個組分到的東西是不同的。一組分到的食物除了個別人有肉有菜有米飯,大多數人跟他昨晚吃的是一樣的,一個玉米一個白饅頭,一壺熱水。
二組所有人都是一個白饅頭,一壺清水。三組就是一個窩頭,一壺雪水。可就是這一個窩頭,還有人只吃了一口,剩下的用塑料布包了起來。和他比,藍昕覺得他和貢布的行為簡直是奢靡。
藍昕明白這是多勞多得的規矩,既然這樣,為啥不讓他跟貢布去一組呢?三組的人身體素質和體能都偏弱,他跟貢布雖然看上去很瘦,但實際上很強吧?至少比三組強啊。去一組至少能讓貢布多吃一點,不是說多勞多得嗎?多打幾個變種人,貢布就能吃飽了。
想到這裏,藍昕站起身朝劉海走去。
藍昕從兜里掏出紙筆,寫道:劉組長,我和貢布能去一組嗎?三組給的東西不夠吃。
藍昕把紙遞到劉海面前,劉海看完哈哈哈的大笑起來,把紙片往旁邊一扔,挑眉問:“不夠吃?”
藍昕點頭。
“那吃-屎去啊,後邊就是廁所。”劉海笑着指了指房后。
劉海話音剛落,一組的隊員哄堂大笑。
劉海的話引來藍昕怒目而視。
“瞪我?我好怕啊!”劉海雙手捂臉,手指上粗大的銀灰色戒指雕刻了一個骷髏頭,跟他此刻的表情如出一轍。
藍昕惱了,在本子上寫下:我要去一組!然後撕下紙用力拍在劉海臉上。
劉海摸了摸臉,眼底升起一絲冷厲,眯眼道:“我說了,保衛隊按能力分組,你今早的考核不及格,活該被分到三組。這是冷隊長立的規矩,受不了就滾,有的是人要補你的名額呢。”劉海朝基地大門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大門在那裏,冰天雪地和數不盡的變種生物在外面等您,您慢走不送。”
藍昕氣得滿臉通紅,雙手攥緊又鬆開,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可藍昕知道,這裏不是他的家,這裏是人家的地盤,他要想在這生活,就要適應環境,而且要努力過得很好。而且他也答應過凌寒,要守規矩,不惹事。
從小在藏區生活的藍昕骨子裏有藏民豪爽的性格和不屈的野性,同時也有獵人的堅忍和毅力。過了十年脫離社會的生活,忍耐,對藍昕來說並不十分困難。他發現,一旦下定決心,一切就變得十分容易了。
藍昕深吸了幾口氣,提筆寫道:我可以不去一組,但你要讓貢布考試。
劉海抬眼看了看藍昕,嗤笑一聲:“不必了,它不用考,想來隨時可以。我還以為你們不願意分開呢。”
這倒出乎藍昕的意料了,藍昕皺緊的濃眉立即放鬆下來,目光也變得清明。他半蹲下來,摸摸貢布的頭,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了對方。
貢布當然是不同意的,它從出生起就沒跟藍昕分開過。藍昕卻堅持讓它去,留在三組它一定會餓死的。他抱緊貢布,想辦法讓貢布明白,他們不會分開,他們只是白天各自為了生存覓食,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晚上他們會帶着勝利的果實回到他們共同的小屋,一起休息,一起取暖。他們會無比幸福的生活在這裏,永不分離。
貢布終於被藍昕說服了,它舔舔藍昕的臉,依依不捨的邁出兩步,回頭望着藍昕。
藍昕寫道:劉組長,貢布拜託你了,它很聰明,什麼都懂,請不要傷害它,否則它會用更殘忍的方式對待你,因為它終究是匹狼,所以,請善待它。
劉海哼笑道:“放心,我這人特護短,來了就是自己人,我不會虧待它的。更何況你的狼可是罕見的珍惜品種,我可是急着想試試它的威力呢。”說著劉海伸手摸了摸貢布的腦袋,貢布立即張開爪子,兩眼露出兇殘的寒光,嗓子裏發出一聲低鳴。劉海不由得縮了縮手,藍昕朝貢布搖搖頭,貢布極不情願的耷拉下腦袋,收斂了野性。
這就對了,阿貢,為了活下去,你要堅強些。我不會拋棄你,我就在你身邊,就在這基地里,哪也不去。每晚我都會等你回來的,我們在小屋裏見面。
看貢布蔫頭耷拉腦的樣子,劉海又湊了過來,大着膽子撫摸貢布的腦袋。空氣中突然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肉香,幾乎所有人都瘋狂的尋找香味的準確位置。就見一個盛滿牛骨的鐵盆突然出現在貢布面前,一個人影也隨之顯現,他正拖着鐵盆半蹲在貢布身側,一隻手輕撫貢布的脖頸,熱情而專註的看着貢布。
他的身體以漸顯的方式出現,甚至能透過他的身體看到對面。藍昕聽舒展說過,夏建是七眼天珠寄生者,有隱形和極速的能力,是唯一一個能自由遊走在野外的人,所以他負責偵查變種人的動向,尋找其他人類營地,搜集各類物資及訊息。因為他喜歡任何跟數字7有關的東西,又是七眼天珠的寄生者,所以大家都叫他七爺或者老七。
藍昕沒想到這麼快就見識到這神奇的能力,不由得驚訝的望着他。
雖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貢布對藍昕的感情不是一碗牛肉能收買的,但面對如此美味的食物,已經餓昏頭的貢布只能遵從本能,張開血盆大口,撕咬碗裏的牛骨。此刻它已經顧不上陌生人摸它的頭了,吃東西要緊!
貢布能有東西吃,藍昕比自己吃到還開心。這多虧了夏建,他能看出來,夏建喜歡狼。貢布跟着夏建,他多少能放心些。藍昕又看了看貢布,慢慢的退出了人群,拿起他的水壺,把剩下的雪水喝光,舔了舔嘴角,似乎有點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