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感五題
那一個月夜·寫給自己·啟明星·獨語·雨夜讀詩
■那一個月夜
月是什麼時候升起的。我們一無所知。能聽到的只有風吹白楊的沙沙聲和小渠里淙淙的流水聲。我們相對坐了很久。
沖入我們鼻息的是艾草的苦和幽幽而來的夜來香。寂寞的熒火蟲已經睡去了,只有天上的星星還眨着明亮的眼睛,月就彎彎地鉤在蒼蒼天穹里,我們相對了坐了很久。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必須預考,而他怎麼會率先落榜?當他伸出手對我說“祝賀你”的時候,我已明了這是最後的祝福。明天以後他將背着行囊走向一個我陌生的地方。
他真的要走了嗎?
我們從黃昏坐到夜晚,從蟲鳴聲聲坐到月光融融。一切都於沉默開始,我們只是相對而坐,默默無言。
這是我一生最難忘的一個月夜。這個月夜使我明白了空虛和寂寞的來源。從此,我對夏夜懷有深深的仇恨,因為那個夏夜讓我感到了寒冷、冰涼和心凍。
十幾年後再想起那個月夜,我才知道,其實那是一個美好的月夜,這個月夜讓我懂得了友誼的珍貴。
.■寫給自己
愛讀大漠孤煙,長河落ri一類的文章,尤其愛讀“枯騰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那樣遒勁蒼茫的詩句,喜歡“夕陽西下”把自己的憂傷渡入“斷腸人在天涯”的境況中。
喜歡不太浪漫也不很老實的小說。喜歡朦朦朧朧,隔霧看花的景sè,喜歡煙雲淡淡的風景,喜歡讓人費解而又輝光點點的難題。太飄渺的東西讓我無可捉摸,太悔澀的又讓人六神無主。
自己的愛好可以弊帚自珍,但推而廣之因然就貽笑大方。
世界之大,萬物之眾,不可強求別人,但也不必勉強自己。可以做朋友的自然是前緣有定,共有的情cāo,必然會閃出燦爛的火花。
人生有長有短,不可要求人過甚,誰不是腿長胳膊短?一貫正確的人不是真人,誰人能確保自己不犯錯誤一二?
堅信自己,相信他人,只要真誠地生活,生活一定會予你真誠的回報。
.■啟明星
不曾想過有星的夜是怎樣地凄清。
也不曾夢見未來的路究竟有多漫長。
曾幾何時,我對月吟唱的歌謠都已遠去了。那遠去的簫聲和萬籟懼寂的星夜,那兒時趟過的河流,那蒲公英開放、紅柳叢生的鹼灘地,那河渠旁順水傾斜的水草,還有那深秋飄零的枯葉和我們朝暮相隨漏雨的教室,都讓我神往。
和靄陽光下朗朗書聲,還有無畏無懼的莽言莽語,都成了歲月的寶藏。即使雪積松牆,手腳凍腫的riri夜夜,也成了追憶中最美的景sè。
天上的群星於蕭聲里隕落。點點滴滴的夢片,綴成長長的銀鏈。那掛於樹梢的不就是啟明星嗎?
啟明星,過去,現在,未來的連接點。
.■獨語
說給誰聽,心中的話?
那時纏繞我心際的就是這樣一個簡單而又複雜的問題。
我常常問天上白雲,何以是伴,誰為知己?經常孤獨一人在松林里,柳蔭間,小路上,河床邊,問小鳥問綠草問浮萍,哪裏是我要靠的岸?
苦苦尋覓,好象天涯海角到處是陌生的牆壁,誰和誰都隔着一道柵欄,檔着一堵籬笆,誰對誰都閉着心靈之門。而那有玻璃的小窗掛着一對不透明的窗帘。
常常孤獨地在人群中行走,好像誰都不知道誰,誰與誰都笑着卻如路人。
只有那個雨夜,他駕着汽車送我回家,我關門的時候他對我說:“你敞開自己的心扉,別人才會進來”。
敞開自己的心扉,別人就會進來!
■雨夜讀詩
黨校生活最枯燥的是白天,最富有樂趣的是夜晚。我一直以為,夜晚是自己的,一盞燈,幾本書,一支筆,就可以在思想的海洋里暢遊了。
我讀書很雜,且不咀嚼,但有一天我讀了段瑞忠的幾首小詩后,卻細細地品味起他詩中的意趣來。
段瑞忠,何許人也?我一概不知。但從他的詩里,我卻尋味出了許多我苦苦尋覓的東西。比如《道路》一首,他寫道:“道路/就這樣通向前方/象一個不屈的戰士/身軀被埋進路基/愛情被埋進/土地/黎明的馬蹄/噠噠踏過的時候/太陽通紅的槍口/發shè着陽光的禮花/戰士/就把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從地下舉起來/舉成一支挺拔的路標/道路/就這樣通向遠方。整首詩沒有華麗的詞藻,只有一份真情,一份切切的實在,這真情和實在不就是我一直尋覓的嗎?
寫作最怕的是裝腔作勢,只要情真意切,文章和詩趣就會自然流來。
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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