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瓊恩

第二十四章 瓊恩

第二十四章瓊恩

他見到托根亨伯爵時,營寨已經點起了火把,實際上,他們早在太陽降至半山時就已經到了。見到伯爵平安歸來,瓊恩覺得,他比伯爵夫人更開心。

“哈哈,多麼美麗的孩子,若是我妹妹還活着,一定會為你驕傲的。”托根亨伯爵首先跟萊拉打了招呼。

“老舅,還是別了,她要是還活着會發現兩個兒子都死了,還會再傷心兩遍。”她回道,然後指着瓊恩,“這是瓊恩雪諾,臨冬城艾德史塔克的兒子,現在是長城的守夜人。他是來這裏……”

“我知道。我已經給了守夜人太多東西了,可他們還是擋不住野人南下。我們氏族好多女人都被禍害了。既然他來了,可得給我好好解釋原因,否則我會讓唐納揍他屁股,扔回黑城堡。”菲林特伯爵對他惡狠狠地開玩笑道。

伯爵生得強硬健壯,四肢短小而粗壯,說話的聲音帶着刀削斧鑿的破碎感,意外讓瓊恩想到了野人卡斯特。

“菲林特大人,我過來不止是要東西,我來這裏還要人要馬。揍我屁股可不行。”瓊恩無奈回應。

“真是個貪婪的傢伙!”伯爵指着瓊恩,問萊拉,“這個真是艾德史塔克的兒子?”

“如假包換。”

“算了,耐德的子孫在我這裏永遠都有一席之地。”他扔下粗重的獸皮斗篷,“你來得匆忙,我們沒有什麼準備,但只要是麵包、烤饢、烤鹿肉、血腸、熏肉、葡萄酒,我這應有盡有,就算果子,女人們也摘了不少,但多數是乾果子,今天晚上我們吃吃喝喝,來個盡興。明天,我們再談人或是馬。”他的大手拍上瓊恩受傷的肩頭,惹得瓊恩咧嘴呼痛。

為了這傷痛又是一番解釋。這正合瓊恩之意,他沒有心情吃喝,又絕不願意浪費時間。也許長城不用再等他,但曼斯雷德不會給他太長時間。

“伯爵大人,”瓊恩用上了臨冬城的稱呼,“臨冬城絕對沒有力量聚集諸侯征伐曼斯雷德。現在能夠保護北境的只有我們自己。諾瑞伯爵已先行派人協防黑城堡,或許暫時能夠防守,但時間一長,終究還是會失敗。大人,我們必須聚集兵力,越過長城對他們發起進攻。”

“我明白。”伯爵粗聲道,“我已經收到了黑城堡的消息。莫爾蒙司令死啦,他被人在‘卡斯特的堡壘’謀害,卡斯特也被叛徒們殺死。”

瓊恩不敢置信。

“還有一些好消息。你姐姐南下,攻下了孿河城,為北境報了婚禮的仇。為此,我只有感謝的份。這是前幾日的消息了。”

瓊恩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伯爵根本不該將兩個消息放在一起。

“如今的賓客權利已變得廉價。來吧,至少我們還是敬神的人。”伯爵讓他進入裏屋。

“完完整整地告訴我長城的情況、曼斯雷德的情況。或許你能帶走我的人和馬。”伯爵在他們進入他的大廳后道。此時從外邊進來了兩名年輕人。

“這是我的兩個兒子。左邊的叫唐納,右邊的叫阿托斯,他們以沒能參加羅柏的大軍而羞恥,但我向你說,做父親的只有高呼僥倖。”

瓊恩向他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而後介紹了曼斯雷德的情況以及他的兵力要求。

“瓊恩雪諾。菲林特氏族也許能夠湊出五百騎兵,但,如果哈克萊等氏族不能同樣派出兵力,我則最多只能給你一百騎馬戰士,就當是對少狼主的補償。沒有與他一起南下,我感覺幸運又感覺痛苦。”

事情發展遠比自己預料的順利,瓊恩只有感激的份。但他不能到此為止。

“菲林特大人,我不明白,您知道相比一百騎兵,我更希望是五百,而我也沒有時間向每個氏族詢問他們的意願。”

“是啊,你希望,畢竟後面的數字大。但我得說,如果我抽走太多人,可能會被哈克萊等乘虛而入,我得保護自己的族人,正如我保護北境,隨你說吧,或許還有王國。”

“伯爵大人,請盡你所能地幫助我。”瓊恩道,“我可以讓臨冬城向哈克萊放去烏鴉,如果在您出兵長城的時候,哈克萊膽敢侵佔大人您的領地,或者搶你的族人,臨冬城會讓他付出代價。”

伯爵將酒杯往桌案上重重一放,大聲說道:“雖然我願意為你打敗曼斯雷德,你也帶着萊拉親自跑到我的領地,我不該拒絕,但是,打仗是要死人的。”他又撿起酒杯,牛飲了一口,“你也說了,兩千騎兵就能擊敗曼斯雷德,但那也是猜測,要是失敗了怎麼辦,總不能其他氏族一人未損,所有損失都由我們和諾瑞來吧?”

他站了起來。“孩子,讓我給你說得明明白白。曼斯雷德可能會侵入長城,可能會佔據北方大部分地方,但無論他多麼厲害,他終將失敗,一如歷史上其他的塞外之王,這點你承認吧?”他問瓊恩,瓊恩有些疑慮,但還是點了頭,於是伯爵繼續,“如果你成功擊敗他們,這當然好,但損失全是菲林特及諾瑞,哦,也許會拿回來盔甲、武器、黃金,很多小夥子也會帶着榮譽、光榮死去——但他們再也回不來;如果你失敗,我們不僅什麼拿不到,小夥子也回不來,而且我們還將成為野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被最先處理,而即使野人嚮往溫暖的南方,忘了報復,瓊恩雪諾,我依然要與哈克萊和其他的氏族為鄰。臨冬城的信,不會有用,臨冬城在此地的影響力不是力量,而是耐德,而耐德已經死了,孩子。”

他說的全是真摯之言,瓊恩能夠感受到。

一時之間,他覺得無法控訴伯爵的自私,而且他認為如果他自己是菲林特族長,也找不到更好的處理方式。

但我絕不能放棄,我守望的是長城是王國,而不是他們的氏族。

要無情,瓊恩告訴自己。

“伯爵大人,召集您的五百騎兵,等我回來。”他覺得自己很無恥,彷彿已經幫伯爵解決了問題,“我會帶着您鄰居的騎兵一起出發。”臨冬城沒有人,但至少還有黃金,如果傳聞為真,“我知道金錢無法補償您和您的族人,但臨冬城、我的姐姐她有的是錢,可以為您買到足夠的糧食、足夠的衣物,讓你的族人安然無恙度過這個寒冬,我可能無法把你的小夥子帶回家,但我能保證在這個冬天,你們不會有人凍死、餓死。當然,如果您的憂慮成真,我以父親之名向您起誓,我會讓姐姐把侵犯您的氏族永久趕出山地。”

他取下了腰間的寶劍,雙手橫放,對着高坐首座的伯爵,將劍從劍鞘中拉出一截,煙灰紋絡,在火光之下美麗至極,但這讓他感覺臉紅,光熱是瓦雷利亞鋼劍,它本該用來殺人或是鬼靈精怪,但現在,它卻像展示待售的物品,被主人再次示眾於人。

“我父親,我父親的家族有一把瓦雷利亞鋼劍,您應該知道它的名字。”他道。

“寒冰。”

很好。“寒冰是史塔克家族傳承的族劍,整個維斯特林大陸或許整個世界也不超過一百柄,價值之重,無需多言。”他希望伯爵點頭,但伯爵只是盯着他,他有些失望,“這把也同樣是瓦雷利亞鋼劍,名為‘光熱’,由我的姐姐美伊史塔克在我加入守夜人時贈送。”伯爵看起來很疑惑,所以瓊恩不得不拋出目的,“我是想說,姐姐贈我此物,要麼說明她足夠愛我,要麼說明她足夠富有,而我相信兩者皆有,所以,只要是我有所求,她定然欣然允諾。”她會罵我是麻煩大王,但她絕對會同意!

他將光熱捧着送上,伯爵疑惑地接過,查看,他的兩個兒子也上前,盯着劍。瓦雷利亞鋼劍不僅鋒利輕盈,且自帶美麗,瓊恩相信他們能看到。

當伯爵將目光再次投向他,他聽自己說道,“伯爵大人,不僅如此,我一定會讓您的鄰居了解這個道理,讓他們知悉您的顧慮。”或您對他們的小氣的鄙視。

“瓊恩雪諾,你他么真是個狗雜種。”伯爵憤憤道。

“我是臨冬城艾德史塔克的雜種。”瓊恩說。

伯爵再也憋不住了,開始哈哈大笑,緊跟着,是他的兩個兒子,萊拉也拉長了嘴角。

瓊恩感覺到了成功,跟着笑了。人有缺點就可以利用,人有慾望就可以驅使。

“在你返回長城前,我會告訴你或你姐姐,我需要多少糧食,多少毛皮。”伯爵補充。

瓊恩終於放下心,但這不可靠。看到了伯爵的兩個兒子,他覺得最好放大伯爵的慾望,“您的氏族被稱為最初的菲林特,而菲林特現已將樹根插遍北境的每個角落,如果我的眼睛不瞎,您有兩個成年兒子,或許戰後您會願意再往外分出去一根。”菲林特伯爵收起了笑容,停下了酒杯,直勾勾盯着他,他知道伯爵已經上鉤,“我的姐姐是個大方且智慧的人,而她終將平定整個北方的動亂和反叛,若您願意為王國提供協助,她絕對會為您的根找一份好土地種下去。”

伯爵什麼也沒說,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深夜,他攜着一絲醺醺迷濛,從伯爵的大廳中走出,清涼的夜幕頓時將他籠罩,大廳的燈光將他的人影長長灑在院落,孤孤單單。遠處的微風吹得樹葉響動,惹得犬吠狗叫,而冰冷刺骨的寒氣也將他最後一點醉意帶走。

伯爵毫無疑問,會徵召族中勇士,或許他成功了,可除了渥爾氏族,他至少還要再找再去幾家,這會耽誤多長時間,難以預料。

伯爵承諾,他的大部分騎兵集結后將在影子塔等待與其他氏族騎兵會合,少部分將跟隨他及萊拉尋找其他山區氏族領袖。對於伯爵的慷慨,瓊恩無以為報。現下,找到足夠擊敗曼斯雷德的騎兵他已有足夠信心,但對那隻可能讓他謀划失敗的鷹更為憂慮了。

他走下伯爵巨大木堡的廊道,在黑暗中慢慢踱步,靜靜聽着風中傳來的呼聲。

“雪諾,雪諾,”他好像聽到,“瓊恩,瓊恩,”像是樹葉的呼喚。

不知不覺,他已站在菲林特伯爵家堡內的心樹下了。即使在黑夜中,瓊恩依然感覺,能夠看清心樹蒼白的枝幹、紅紅的樹葉以及心樹上的流着紅眼淚的面孔。

“雪諾,”葉子呼喊。

他睜大眼睛。

“瓊恩,”風在說。

“誰在那兒?”他出口詢問。

萊拉從她身後的黑暗中走出。葉子沒有說話,風也停了。

“明天,我們去找哈克萊。”他對她說。如果這是個循環,那他也要把這個環打破。

“你現在還醉着么,在這裏想這些?”她問。

“不醉了,但頭又開始疼。”他苦笑,“我在想,我們會湊夠軍隊,不止八百,不止一千,但我們沒有解決那隻鷹。那是勝利的前提之一,我必須把這個漏洞堵上,才能睡得安穩。”

“那心樹會告訴你答案么?”萊拉問,“聽說他們什麼都記得,或許吧,但從沒有人說過他們可以說話,告訴人答案。”

“也許他們會呢!”瓊恩轉身,望向一片片斑駁的樹葉,“我感覺,剛才就是他們在和我說話。”

“他們和你說了什麼?”

“‘雪諾’‘雪諾’,我聽他們說。”瓊恩搖頭苦笑,和長城的烏鴉一個樣。

“呵呵,光靠雪諾,可解決不了老鷹。明天我們一早出發,早點睡吧,說不定心樹會在夢裏告訴你答案。”她拉緊了斗篷,“外邊可真冷啊。”

萊拉離開后,他又停留了一會。希望心樹能夠給他一些提示,可現在除了山下傳來的犬吠,什麼也聽不到了。

是啊,光靠雪諾可解決不了鷹,於是他轉回了房間。入睡前,他希望能夠夢見那隻鷹,好好看看它的缺點。

他確實做了夢,但卻不是他希望的那種。

他夢到斯迪率領他們的野人大軍在國王大道上與一幫比野人更加兇猛的人對戰。斯迪手下的瑟恩人遠比這幫野蠻人更多,但野蠻人看起來更悍不畏死,像是拚命保護着什麼,毫不退讓。

他夢到了耶哥蕊特,她也在一旁,用她自己製作的羽箭收割野蠻人的生命。一把飛斧順着她臉面飛過,她側身躲過,但壓斷了弓,她立刻拋開斷弓,抽出了腰間的匕首,翻滾着越過一處高丘。

“快些離開!”他喊,但沒有人理他。

迪斯對着她和其他野人高喊瓊恩聽不懂的話,但瓊恩明白,那是讓野人們去追趕還剩下的那幫野蠻人。

耶哥蕊特聽令時滿臉不屑,但還是與其他野人向前追趕了過去。

“別過去!”瓊恩喊。沒有人回應他。

奔逃的野蠻人騎馬轉身停下繼續阻擋野人,他們向前面的同伴高呼,“快逃”。

這時,瓊恩才看清,原來野蠻人騎的馬變成了長着長角的……瓊恩不知道那是東西,獨角獸?

野蠻人拿着長矛,對着追殺過來的野人劈砍捅刺。沒有一絲畏懼。

耶哥蕊特驚險躲過,但被另一名野蠻人打掉了匕首,連連後退。瑟恩人拿着青銅戰斧對着獨角獸猛砍,但斧頭落下獨角獸的腦袋時,他卻顫抖地倒地,而後被騎在獨角獸上的野蠻人一槍捅死,但該名獨角獸騎士頭上也立刻中了一把飛過來的斧頭,從獨角獸上倒下來。

“快跑,耶哥蕊特!”瓊恩大喊。

耶哥蕊特趁機撿起匕首,剛剛起身,立刻被另一頭獨角獸用角刺穿身體。幾名瑟恩人趁機斬殺獨角獸,然後立刻往前追趕。

瓊恩就這樣無助地看着她倒下,想要救她,卻發現腳步已經被封凍。

瓊恩只能不斷大喊她的名字,“耶哥蕊特!”

他想過去抱住她,可發現無論如何也動不了。他只能在旁邊大喊,對着她淚流滿面。

她倒在雪地上,瓊恩眼睜睜看着血從她身體流出,將雪地慢慢染紅成一片。

她氣若遊絲,在雪地喃喃,他本不應聽清,但他就是知道她在說什麼,“瓊恩,瓊恩。是你?你來了么?”

“是我,我來了。”他大喊。

然後他看到她笑了,笑得那麼哀傷,而後光芒在她眼中消散。

他從無盡的傷心中醒來。醒來時,房間內一片黑暗,壁爐的火已褪去,屋內也冰冷,他感覺肩部和腿上的傷口都開始疼痛。

經過這一夢,他覺得已沒了睡意,於是拉開發臭的毛皮被,起床,披上斗篷,再次回到伯爵的院子。灰暗仍佈滿天空,但他已經能夠看清遙遠的群山。

清晨前的空氣更加冷冽,地上的泥土被凍得堅硬,他感覺腳上傳來了泥土的刺骨冰冷,背部也被凍得汗毛挺立,他拉緊斗篷,不斷前行。

天地一片靜謐。他再次來到了心樹前,不知不覺。

他無法為耶哥蕊特祈禱,唯願舊神憐惜這位愛人。

他靜靜盯着心樹的臉。這一次,他能看得清這張臉的每一條划痕:它沒有比臨冬城的心樹更大,看起來也沒有更小,臉孔也沒有比臨冬城的更可怕,它充滿了安靜的氣息,此刻也沒有憤怒,沒有呼喊,風霜打在他臉上,凝結了面目的線條,讓他看起來像個白鬍子的老爺爺,安靜地盯着前方。

我希望做鷹有關的夢,你卻讓我夢到她。瓊恩想對老爺爺說。

瓊恩覺得樹下沒有其他地方那麼冷,風也小很多,於是坐在了心樹凸起的根上,漫無目的地隨想起來。

若是我沒有丟掉那匹馬,我該已經到黑城堡了吧?他想。若是我回到黑城堡,是不是只會無助地用信鴉把求助信一封封送給各地的貴族呢?老爺們看到信鴉一定會認為這是黑城堡為了取得支持而誇大其詞吧!他們可能會裝作大方,清空監獄中損耗其糧食的各色混蛋,並得意洋洋地認為,已經向長城盡到了義務吧?臨冬城會怎麼反應呢?他不想去想,也許姐姐會放棄南下。

他在內心感謝那匹帶他走進山區的馬。遺憾的是,他竟沒有好好觀察它,它是灰色還是棕色?它的鬃毛好長啊,他記得他拉着韁繩的時候,可以將手完全插進它的鬃毛里,好暖啊,這是那一路以來唯一的安慰,唯一的堅持了。不僅如此,它還在最適當的地方離開了,如果它在那兒等我……

他感覺到如此幸運。馬兒幸運地把他帶到了山區,交給了雜鬍子和霍得,讓他想到了山林氏族,讓他有了用武之地。他從心底的每個角落,感謝舊神的安排。

曼斯雷德,命運既然如此,我將親手結束這一切。

他靠着樹,睡著了。

他感覺自己在飛。

他飛過山林,穿梭在錯落的岩石和樹木之上,順着他們捧起的白雪穹頂任意翱翔,他向下飛。

伯爵的木堡好小啊。

他俯衝,遠處的樹樁在他眼睛中變大,但這難不倒他,他振翅一躍,以毫釐之差越過,帶走了樹樁上停留的片片雪花。

翅膀?哦,原來我是鳥啊,不,我是一隻小花雕,不,我是一隻成年的鷹。我是這片林區的天空之主。我好像不久前擊敗了另一隻鷹?我忘了,我從不去想失敗者。

他四處翱翔,輕易越過了伯爵的村子,他四處查看。在山林邊,他看到了已經走出樹洞的松鼠。

它真好笑嘞,長得這麼胖乎乎,獃頭獃腦的。會比較好吃,但我現在飽了啊。

他決定俯衝下去好好嚇唬它,於是盤旋一圈,振翅攀升,而後一躍而下。

哦吼,這大尾巴老鼠,跑得真快嘞。嘿嘿,我是嚇唬你的啦。哇,密林怎麼這麼黑啊。

他感覺不舒服,然後三兩下越出深林,向上爬升。

空氣如此清冽冰冷嘞,鼻腔都已經凍上了吧?他不怕,繼續向上爬升,松鼠所在密林越來越小,很快就變成了一小塊樹叢。

算啦,不和你玩了。我要看看你究竟可以多小。

於是他繼續往上爬。哦,這是一塊雲嘞,有點看不清啦。他降下了高度,順着灰色的水汽邊緣滑行。

我好快啊,雲屑在我屁股後跟着嘞。

終於越過了這塊雲,他決定向雲層上繼續飛。哦,雲也很小嘛,小小的一塊而已,飄在那兒。雲哦,你太慢啦。他快速切過灰雲。

嘿,我已經看到太陽啦。陽光灑在身上,真舒服嘞。

他繼續往上飛。上面的陽光一定會更舒服。

哦,太陽好大啊,他也有翅膀吧,半邊天都是他的翅膀哦,紅紅的,又有些金燦燦。不不不,你也會變小的。他決定繼續往上爬。

哦,上面好冷啊,陽光也不頂用了,鼻子也很難受,哎,有點扇不動了啊。他決定降下一點高度。

哦,還是俯衝的感覺好,伯爵嘞,你的木堡已經是個芝麻粒啦,還不夠我一口吃呢。你的小村,也太小啦,像個花生殼,不過,我不喜歡吃豆子。我喜歡吃魚、老鼠還有兔子和蛇,不喜歡有大尾巴的。哎,我怎麼會喜歡吃這些呢?

他在天空之中不斷盤旋。

好輕鬆啊,不用動翅膀也能飛呢,嘿,我可以從諾瑞家滑行到菲林特,還能從菲林特滑行到渥爾哦,但這些高度不夠滑行到黑城堡啊。不行不行,長城是禁區,只有臭烏鴉才會在長城兩邊隨便閑逛。

我得返回啦,大尾巴的老鼠,我要再去逗逗你。於是他準備返回。

轉向好輕鬆啊,我只要抬高一側翅膀就行啦。哦,還要考慮一下風,剛剛差點被掀翻啦。

嘿,這個風速剛剛好啊,想飄就能飄,說不定就這樣我能飄到影子塔呢。哦吼。影子塔的老鼠比其他地方的好吃啊,哦,不,我不喜歡吃這些的,我最喜歡的應該是臨冬城的醬牛肉才對。

哎,哪裏是臨冬城啊?算了,想不起來就算了,我去找大尾巴老鼠咯。

他向下,時而盤旋、時而俯衝。

哇,這感覺真好,要是更快就好啦。於是他向下揮動翅膀,加快了俯衝。哦吼。

哎,陽光怎麼又沒啦。他撐起翅膀,滑過緩慢的雲氣,向著大尾巴老鼠而去。

伯爵的木堡壘變大啦。哎,那裏有一棵紅色的樹哎。

哦,那是烏鴉們的樹。現在裏面沒有烏鴉,去看看?

去看看!哦,白色的樹榦,還有一張人類的臉,這張和渥爾家的不太一樣,渥爾家的實在可怕。

哎,旁邊還有個人?棕色的頭髮,長馬臉,有點熟悉。再看看。這外形?

鳥兒突然驚醒,在天空翻了個跟頭,長長哀鳴了一聲。

瓊恩再次被驚醒。

真是奇怪的夢,我變成鳥了?不,我變成鷹了。

好驕傲的鳥!瓊恩詫異,趕緊從魚梁木的樹根上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在的心情,他向老爺爺抱怨,老爺爺竟然回應了他?他看着這棵魚梁木上顯得有些慈祥的臉,既是震驚又是苦笑。

現在好啦,我也終於知道這副身體的沉重了。

伯爵的老僕也已離開床鋪,他站在院子的另一角,遠遠地望着瓊恩。他一定在奇怪為何我也起這麼早吧?

瓊恩拉緊斗篷,繼續靠近心樹,脫下手套,將手放在魚梁木蒼白多痕的軀幹上。你想讓我知道鳥的弱點么,總不會讓我用大尾巴的肥松鼠引誘吧?他苦笑。

“大人,天這麼冷,您在這裏做什麼呀?”老僕已靠近瓊恩。

他的皺紋比臨冬城的老奶媽還要深,個頭卻比老奶媽小很多,但他看起來精神抖擻,行動也頗為靈活,厚重的毛皮裹得層層疊疊,像個山林的小熊。

“我不是大人。我是長城的守夜人瓊恩雪諾。”他道,“我剛剛在這裏睡著了。”

“我知道你是誰呀。你是艾德史塔克的兒子。”他說,“我見過你父親,他也曾在這個院子裏待過,像你一樣,對着這棵心樹。但他沒有在心樹旁睡覺,我們可不會讓臨冬城公爵睡在樹邊。”

瓊恩笑,就如臨冬城的心樹見過任何一代北境之王、北境守護以及他們的子孫,這棵心樹見到其中一些也不稀奇。

老人名叫托倫,今年已有六十三歲了。據他所說,他這一生都在為菲林特這個部落服務,現在年紀大了,為伯爵管理廚房。

“我和你說哦,我做過各種菜嘞,上到天上飛的烏鴉,下到河中的鱸魚,還有森林中的各種野獸,我都把他們做過菜,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他們的各種做法,我總能找到適合大人口味的那種。哦,我平時還在山林里搜集各種植物、果子啊,有的可以做成香料,大醬。嘿,瓊恩雪諾,你若是想吃,可以和族長說一聲,我保證您啊,吃得滿意。我這麼小個子,還這麼老了,沒有被扔到森林裏打獵,全因為我這絕活哦。哎呀,您不會嫌我啰嗦吧,人老了,就喜歡啰嗦嘞,小唐納就說我是個啰嗦的小老頭。”老人就站在樹下和他聊了起來。

瓊恩微笑,感覺吃不到老人做的菜了,他天一亮便要出發尋找哈克萊首領。

“天上飛的,那您可吃過鷹?”瓊恩問。

“鷹哦,那麼寶貴的動物,怎麼能用來吃呢?我這輩子也就吃過一次啦。那頭獵鷹太勇敢以至於一頭撞進了叢林的荊棘里,等我和那位好朋友找到它的時候,它已經死了。哎,我們是邊哭邊把它吃掉的。我告訴你,那味道實在太痛苦了。”他陷入了回憶。

“你那位朋友也是個菲林特么?”瓊恩覺得,苦苦思索的解決之道或許就在這些線索里。

“他啊,不是哦,他是耶特的小氏族人,比不得我們菲林特,他們氏族喜歡獵鷹,為他們抓捕野獸。”

“鷹都很勇敢么?”

“鷹最勇敢,勇敢到莽撞,哎!”老人嘆氣。

“鷹還會狩獵其他鷹么?”瓊恩問。

老人好奇地看着瓊恩,“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艾德的兒子談這種事情呢!”他嘿嘿直笑,“若是鷹可以狩獵鷹,馴鷹人何須爬上險峰抓捕?鷹偶爾打架也不過是為了爭地盤,跟人一樣啊!”

瓊恩一陣失望。用訓練出的鷹去捕殺易形者的鷹,本就異想天開。瓊恩轉頭看向了魚梁木上的“老爺爺”。你是想告訴我,我也可以變成鷹么?

紅色的樹葉搖曳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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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與火之血狼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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