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恐怖堡公爵

第十四章 恐怖堡公爵

第十四章恐怖堡公爵

公爵示意貼身僕人將吸飽了鮮血的水蛭取掉,然後穿上了內衣,簡單套上了灰色羊毛衫,披上小羊皮夾克。僕人順從地站在一旁,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公爵能從他討好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但此人很聰明,懂得如何保持恭謹和沉默。

學士們喜歡用水蛭治療病人,讓水蛭吃掉傷口上多餘的腐肉,防止感染,除此外,公爵和學士們的看法略有不同,他認為水蛭可以吸收血液中的毒素,防止人被毒素操控。他確信如此,青年衝動易怒,那是因為血液中包含了暴躁的毒素,老年人腐朽衰微,那是血液中積累了太多年歲沉澱的污穢。人若想冷靜保持敏銳,就得時常用水蛭放血。

史塔克就不懂,他們稱衝動任性的族人具有奔狼之血,並以此為榮,如果他沒記錯,北境已經為奔狼之血付過很多慘痛代價。

那個在君臨被自己勒死的布蘭登史塔克就很衝動,他在年輕時就以做事不計後果贏得外號“狂野的”,被人說,具有奔狼之血,他的妹妹也有樣學樣,整天策馬放鷹,鬥雞走狗,並以此為傲。

世人都說萊安娜被雷加王子擄走,但事實上,分明是那女孩虛榮任性,在花冠前忘記了責任為何物,追隨王子一走了之,這就是奔狼之血。更近的還有羅柏史塔克。本質上他們都是衝動的青年,行事不計後果,將責任棄之不顧,為血中的毒素所累,他的嫡子多米利克波頓也是一個樣。

他們都為自己的愚行付出了代價。公爵不想北境跟隨負傷。

留下新夫人,公爵踏出房間,發現外邊又下起了冰雨,這已經持續好長一段時間了。視野外河水滔滔,渾如泥漿,幾名想要過河的行人在城堡外頭索價,被拒絕後在雨中暗自彷徨無措。公爵是孿河城的客人,這些不歸他管。

婚禮后,公爵就一直住在孿河城。他已收到鐵王座的嘉獎和任命,如今,他就是新任恐怖堡公爵、北境守護。名義只是名義,他向來清楚明白。現在,阻擋他的是冰雨和卡林灣,它們妨礙着他返回北境,清除佔據臨冬城的餘孽。只有將冰原狼徹底清除,才能名實相符,泰溫公爵也是一個看法。就此事,公爵已命令里克波頓徵召封臣,根據回信,此時留守恐怖堡的至少有兩千步卒,在哀泣河沿岸也至少佈置了一千步兵和一千騎兵,以便防止雜種的海盜部隊襲擾。

在南方,他的力量更強,他掌握着三千步兵以及接近一千其他家族的北境殘兵。若是打通卡林灣,他還可以帶着兩千佛雷士兵、兩千西境士兵以及兩千河灣地士兵返回北境,這是鐵王座向他承諾的,只待給分裂國家負隅頑抗的史塔克雜種、殘疾、幼童以及愚忠的諸侯們最後一擊。

為了解決卡林灣的通道問題,公爵已在孿河城做客近一個月了。他派出萊利斯、科爾斯等幾位信任的指揮官前往派克島交涉,等待着他們返回的消息。但過去多日,公爵沒收到任何回復。他記得臨行前,向老瓦德佛雷侯爵借了好幾籠烏鴉,若是他們順利到達派克島,此時至少該有一隻烏鴉返回吧?

公爵略感不安。也許是河間地的水蛭效果不好,也許是佛雷的血脈污染了他。

這幾日公爵都在與胖胖的佛雷夫人玩耍,公爵意外地發現,喜歡夫人高亢的叫聲。瓦德侯爵似乎也很喜歡,把這叫聲當作了最佳恭維,給他送來很多禮物。公爵心想,若是羅柏史塔克那個男孩做得有此一半好,就不會面臨那樣的結局。

“公爵,我父親找您。”瓦德侯爵的一個兒子冒着雨過來,雨水浸濕了他頭髮,流過他蒼白的長臉和雜亂的短鬍鬚,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

他斗篷上殘留的水流順着門檻流入房間,像是一條小河,在地面緩緩蔓延,公爵往前,稍稍閃避。

你的意思是請我過去吧?“爵士,請您引路。”他的僕人為他套上了準備好的斗篷。老瓦德的兒子太多,他不清楚此人是第幾個,也不清楚此人的姓名。

“大人,我不是騎士。”他顯得有些尷尬,臉竟紅了。這倒是在佛雷中難得極了,不過公爵更希望他保持沉默,安靜帶路。

公爵盯着他,直到他確信公爵不會再回復后,轉身走入雨中繼續他的任務。

孿河城東西兩城之間由寬闊的石板長橋相連,在橋中央還有一座衛河塔,監視着所有過往船隻。如今大雨連綿,河水暴漲,距離橋面也不過數十尺。他上一次走過這個橋還是多年以前,那時他剛結束鴉樹城養子生涯,返回恐怖堡繼承爵位時途經此地。

雨擊打在他臉上,讓公爵感覺頭腦更加清醒,徹底帶走了剛剛升起的一絲不安。他開始有些喜歡這些冰冷的雨水了。

公爵很快來到東側城堡,僕人為他取下打濕的披風,並暖心地為他端來滿盆熱水和準備好的毛巾。他浸濕毛巾擰乾,再細細擦乾臉,熱量讓他感覺臉部有些紅潤,而後他在僕人的指引下見到了主人。

老瓦德侯爵的房間很暖,但此刻充滿了濕濕的蒸汽。

“請您原諒,我的孫女婿。”孿河城侯爵個子小小,嗓門卻不小,“嘿,我這樣說您不介意吧,畢竟您已經是恐怖堡公爵、北境守護了。”

公爵歪了一下嘴角,權當是微笑,並不介意。

“唔,我要請你原諒的是,我剛剛在屋裏,噥,就是這裏,與我的新夫人一起洗了個熱水澡,”他指示地點,公爵順着指示的方位看去,果然是一地的水,“嘿,所以嘛,留下了滿屋的濕味。噥,我一丁點也不喜歡這種潮氣,這不利於健康,可要知道,我太老了,更去不了浴池,我去那兒就覺得頭暈。”公爵饒有趣味看着他,老侯爵太享受還能說話的感覺了。

該留下的是屍體,不是舌頭?

“嘿嘿,我原本想在客廳里見你,可我捨不得我的暖房嘞,客廳里又黑又冷,”瓦德侯爵吮了吮嘴,“那幫小子為你做的安排,您可還滿意?”

“我很滿意。”公爵抿了嘴,輕聲說道。

“哦,滿意就好,滿意就好。要知道,我給的可都是對親人的待遇,我對親人向來不薄。對了,我們還是說正事,說正事吧!”

公爵再次抿嘴,別人最好把這理解為輕笑。

“羊皮紙就在您手案旁,波頓大人。”他收起微笑,“您自己慢慢看。”

那是個小小一卷羊皮紙,摘自烏鴉無疑。他捋直捲紙,只見上面寫着:

“北境是我的。那個叫萊利斯的賤種敢威脅一個國王,所以,我把他從城堡扔了下去,也許他能自己游回去。其他人被我送到老威克島挖礦,我承諾,他們挖夠與他們等重的白銀——我原本想寫黃金,但這些黃金足夠買下第二個北境,你們這些北方窮鬼們一輩子也見不到,算了——我就原諒他們的冒犯,放他們回不允許安放在北境的家。鐵群島大王及北境之王巴隆葛雷喬伊。”

“如此一來,通過卡林灣返回北境的可能性就完全喪失了。”公爵總結。

“嘿,他既不肯讓道,就只有強攻了。”瓦德侯爵抓了抓衣服,將自己圍得更緊了一些,“那個狼崽子不是考慮過重奪卡林灣么?他可以,為何你不行。”

強攻卡林灣的都是蠢貨。“強攻需要四面合圍。”以及澤地人的協助,“我們只有一面。”

“嘿,我不會問你是哪一面。現在嘛,你準備怎麼辦?”

“等待巴隆葛雷喬伊回復期間,我讓手下佔據了鹽場鎮,他們在那收集船隻,可惜,那裏被破壞嚴重。”公爵像在說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好在,我之前已經委託鐵王座放出消息,在鹽場鎮重金租用船隻,若是鐵王座辦事得力,狹海兩岸的商船應該踴躍至此,我只擔心小鎮的碼頭是否足夠用。”

“嘿嘿嘿。你倒是不用懷疑泰溫公爵的能耐,”瓦德侯爵笑得像個小猴子,還拍起手,“所以你早知巴隆大王會拒絕?”

“我不確定。”公爵將羊皮紙重新卷好,原模原樣放了回去,像從未見過這張羊皮紙。“我在赫倫堡曾解救一名紅袍僧。我原本想把他弔死,他沒有求饒,一個勁地高呼‘婚禮’‘婚禮’,那個時候,我剛收到泰溫蘭尼斯特的信以及艾德慕和蘿絲琳結婚的消息,我確信他知道了婚禮的事,他在赫倫堡的監獄中,不可能得知那種消息,所以咯,我留下了他的命,想看看他還知道些什麼。”

公爵轉了個身,好望向河岸,繼續道:“然後,紅袍僧告訴我,他看到剝皮人將獅子的右爪砍了下來,我原本並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可下午就看到少了一隻右手的詹姆蘭尼斯特,砍掉他手的不是剝皮人,而是海外而來的勇士團,呵呵,既然他們為我效力,說是剝皮人也不算錯。紅袍僧看到的東西如此廣泛,讓我不得不相信他確實有些能力,雖然有的是些暗喻,不清不楚,但確實有些道理。我好奇地問他,是否早知會淪為囚犯,他卻回答,一切都是為我而來。”

“嘿,真是神奇的和尚。”

“是很神奇,可我從不信任他。”也不信任任何人,“我原本想剝掉他一塊皮,可北境早已廢止剝皮,我也親口承諾過。他和我說,看到了我的手下萊利斯被人從城堡扔到水裏摔死,我問他是哪座城堡,他說不知道。萊利斯是我一個得力手下,大人您見過他,沉默而穩重,從來都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叫他做的事從未讓我失望,總之,我並不想讓他死,於是,藉著這個機會將他遠遠送到派克島——現在很明顯咯,這個城堡叫派克城。紅袍僧具有力量,這幾乎確定無疑了。”

“嘿嘿嘿,所以,他早已經預測,你將從鹽場鎮乘船回到北境?”

“也許是的。可這不是我在此停留這麼長時間的原因。”公爵平靜地目視老侯爵,“他說他看到剝皮人旗、雄獅旗、玫瑰旗以及藍色雙塔旗的海船一起出發,駛向北境。要知道,那時援助北境的河灣地軍隊還遠在苦橋駐守,西境的援兵還在蘭尼斯特港,等待他們北上同樣要花一段時間——我得讓北境看到我強大的盟友,所以打定主意與他們一同返回,這也是他不知道的事。總之,與其在此枯坐等待——我認為用海龍角、溪流地、磐石海岸與巴隆大王換卡林灣是個好想法,讓他們在大陸有了根據地,或許能夠改變他們搶掠的本性,同時借重他們的海軍。”這根本不可能,“那時候我有時間,何不一試?”

“嘿,如果巴隆大王同意交易,他想要維護這份收益就必須與你共同攜手與史塔克為敵,你把巴隆葛雷喬伊完全當做了玩物。你果真是我的孫女婿。”

公爵再次輕扯了薄薄的嘴唇,“他們本就是仇敵。我呢,只是想救自己的手下。我曾問紅袍僧看到的東西能否改變,他說完全沒有可能。看到的未來即成過去,過去即是無可爭辯的事實,魔法巫術千萬種,唯獨預言術一旦啟動便塵埃落定。”

“嘿,那以後行刺就不用雇傭刺客啦,讓和尚做個他要死的預言就好了。”瓦德侯爵竟然對此深感興趣。

“或許可以吧。我派他出去,不過是想驗證一下紅袍僧的說法。”驗證也成了構建預言的一部分,“據那僧人說,若是預言,你最好在對象弱小的時候實施,因為,預言術具有自我實現的能耐,所以咯,越是對大人物施加預言術,所需的代價就越高,實施就越難,而若是誰在弱小之時為自己驅動預言術,便是以後再變成大人物也逃不過預言的束縛。我不知道萊利斯是否找他預測過命運。”

“嘿嘿,你是看到羅柏的命運,才準備倒戈的咯,嘿嘿。或許那小子很小的時候就給自己預言了吧,我聽說,他的雜種妹妹就是個巫女,是不是她預測的呀,嘿,他可知道自己要被砍頭呀?”侯爵笑起來簡直就是只粉色的大老鼠。

“我並不否認。紅袍僧說,他被人施加了詛咒術,而後才被觀測到命運。他說這是拉赫洛的意志,誰知道呢,當未來被拿捏,命運只有順着結果倒長出根莖來,甭管根莖多麼粗陋可笑。”

“嘿,你的和尚可預言到你成功拿下臨冬城了?”

“並沒有,考慮預言術的能耐,我禁止他觀察任何與我有關的結果,實際上,我不允許他在任何火旁邊。這種事情聽着就可怕啊,我也從不讓他靠近。大人,您猜猜看,夢行者丹妮思預言到瓦雷利亞毀於烈火,這樣的預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簡直無可想像。”

佛雷侯爵的新一任夫人款款而入,像受驚的小鳥,看起來憂心忡忡,她進門后對着公爵輕輕行禮,並不准備與客人攀談。

她向瓦德侯爵遞上了滿滿一壺溫熱好的果子酒,公爵聞到了甜美的果香和酒味,竟有些覺得胃口大開。他止不住再瞧了瞧侯爵夫人。

她穿着孿河城灰藍色的披風,內里是紫色的蕾絲罩袍,一條灰色的絲綢長帶將罩袍束縛在腰間,她本不是高個子,但在這一身裝束下竟顯得婀娜多姿,公爵覺得侯爵夫人的大屁股與飽滿胸脯為此增色不少,不過蒼白和驚恐的臉讓他失去了所有興趣。公爵發現她的頭髮仍未乾透。

“這是我的第八位夫人,喬蘇……”他有些惱怒,“我的好夫人,您叫什麼來着?讓我們的公爵好好聽聽。”

“喬蘇珊恩佛德,大人。”她的聲音在顫抖。

侯爵順着夫人的屁股摸了過去,侯爵夫人受驚,但並未躲開,向公爵尷尬投了一眼。

“嘿,喬是我在九十歲生日的時候娶過來的。”他露出惡劣的笑容,“現在也已經懷孕了,相信過不了多久,我會再添個兒子。”

“大人您的福氣讓人羨慕。”公爵投了一個晦澀的笑容。

“我要是能多忍一會兒就好了。”他看着自己的夫人為他斟滿一杯酒,“好夫人,您在這裏我可沒法和公爵好好談話嘞。”他盯着夫人走出房間后,慢慢舉起酒杯喝了半口,“艾德史塔剋死得太晚啦,否則,我非得讓嘉芙蓮徒利給我續弦不可。嘿嘿,我倒要看看那小婊子什麼反應,嘿嘿嘿。”

“她哪有選擇呀,定會再給您生一堆小鱒魚咯。”

“嘿嘿。”這時僕人進來,為他搬進了小方桌,一台燃燒起的小爐以及一把寬大厚實的座椅。公爵看着他們將酒壺放置在爐子上,又端上了各種水果,有黑莓、覆盆子、已被撿拾好的石榴籽、軟糯糯的杏、切好的軟黃桃以及就連公爵也不常見到的說不上名字的蔬果。另外一個僕人用麻布快速將地上的水漬覆蓋擦乾而後退出。

“公爵,我的好夫人雖然怯懦,但一丁點也不傻,你看,她為您準備了這麼多呢。請坐吧,可不能讓公爵站着和我說話哦。”

他示意一旁的僕人為客人添酒。

公爵坐下,舉杯,輕抿了半口,溫暖充滿果香的熱飲讓公爵覺得頗為受用,便又小小喝了一口,“大人您的酒美極了。”要是不那麼甜就更好了。

“嘿嘿,大人您喜歡就好。不過這些酒可比不上您說的故事哦。您準備什麼時候出發?我說這話可不是因為供養大軍吃力,趕您走哦。”

您可不是?“我很感激大人的資助。”他靜靜地看着侯爵,“冒雨進軍可能有損士氣,但比起回家,這些困難總會克服。既然已經收到了巴隆大王的殘酷回信,我準備明日出發,或許會在鹽場鎮停留一段時間,畢竟,安排一萬人的隊伍跨過大海,可不簡單。”

“嘿,對於你們北方佬,那是回家,可對於其他人就未必咯,不過,為了北方王國的安靖,他們應該也會提起士氣,對吧,嘿!”

“大人無需擔心。在這之後好一段時間都不會再下雨。”公爵做了一個坦然的表情,“不過卡林灣沒有打通,我的好夫人還要拜託大人您照顧。”

“我已經照顧我那孫女好幾十年了——嘿,我照顧得多好啊,看她肥肥胖胖的——讓我再多養一會也不礙事。”瓦德侯爵吮着唇,又吞下一口熱酒,露出不屑的模樣,停留了一會兒又繼續,“你說之後都不會再下雨?又是你那個和尚預測的?嘿嘿,真是個好和尚,我也想要一個,要是能預測永夏就最好,我可討厭冬天啦,到了冬天就吃不到新鮮的果子,好馬一匹匹倒下,子孫也一個個夭折,女人們不斷哭泣,吵得人心煩……”他自顧自敘述,已忘了公爵還在旁。

“紅袍僧說,他預測自明天起,河間地一段時間內都不會下雨,既然他已經預測那麼准了,姑且再相信他,但我不會把這消息和士兵公佈,明天若是雨停,他們會把這當做吉兆。”

“嘿,是的。”他忙聲道,讓人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內容,“這和尚是個寶貝嘞。你得把他帶到軍中。”

“這紅袍僧有些能力。可當我要求更多的時候,他就開始慫恿我燒人。為此,我一直猶豫不決。剝皮是漫長的恐怖,用火卻是快速的恐怖。當人們經歷快速恐懼后,很快就會丟失記憶,活人也無法感同身受,容易忘記,為了維持,就得不斷燒……和諧的土地也終將變得不和諧,可剝皮就不同啦。”

“嘿,果真是恐怖堡公爵。北境在你的治理下,一定會安安靜靜,成為王國的屏障。”侯爵吞食了兩顆黑莓,吧唧嘴,嘆氣道,“當我還年輕的時候,我最喜歡的是堅果,可現在不行了,一顆牙也不剩,有的時候,我看着現在的樣,就覺得悲哀,好在,我同樣喜歡吃各種水果,不過,得是軟軟的,皮薄的。哦,我告訴你,我還喜歡讓小崽子們用各種果子給我釀酒。不再喝一杯么?暖暖的燙燙的。要是喝完,我得再找我的好夫人嘞,我沒有牙哦,啃起來會讓她滿意的。”

“祝您愉快。侯爵大人。”

公爵在第二日清晨離開孿河城,迎着太陽升起的地方行軍。路面被雨水侵蝕,幾千士兵艱難跋涉。他坐着佛雷侯爵送他的一匹灰色駿馬之上,駿馬溫順穩重,讓公爵非常滿意。

在他兩側的擔任護衛的名叫萊姆德和切洛,他的衛隊長“鐵腿”沃頓送詹姆爵士去往君臨后,便輪着他們隨侍左右。他們能力平平,遠不足與萊利斯、沃頓相較,但好在很懂規矩,讓整個隊伍安安靜靜向著目的地出發。他們父親是公爵父親的衛隊成員,他們能成為公爵的衛隊成員,不過是平常之事。公爵不記得自己的爺爺,但萊姆德首次擔任護衛的時候,很不懂事地說他的爺爺也曾為公爵的爺爺擔任護衛。他後面的恭維公爵沒有聽清,便讓沃頓照例給了他十鞭,之後他就懂事多了。和諧的土地、安靜的人民。

紅袍僧被公爵安排在了隊伍的前方,與他隔着兩匹馬的距離。從後面看,紅袍僧顯得有些滑稽,他的黑灰色頭髮被以奇怪的方式緊緊紮起,用一根簽子固定,膨脹的鼓包像是從後面長出來的大瘤子。

“為您而來。”公爵想到他曾說的話,他仔細回憶當時對話的情形,覺得對方只這一句就讓他處於對話的下風,這是他不曾有過的感受。當時的僧人穿着一身已經完全洗掉了顏色的破布,細看才能發現,在臟污之下隱藏的確是紅色。他的臉也很紅,皮膚油膩粗糙,許許多多的小疙瘩遍佈整臉,這意外讓他看起來格外威武。

為什麼是我?他當時想問,但他說出的口是卻是“為什麼不是史坦尼斯,我聽說他接受了一個紅袍女,還把自己的族徽給改了。”如果紅袍僧喜歡賣弄,那他就可以說,“紅袍女讓史坦尼斯一蹶不振。”可紅袍僧回應的卻是,“我會幫大人做水蛭做不到的事,比如讓海面平靜,一路順風,讓船隊將大人安全帶到預想的土地上。我不如水蛭那樣安靜,但一點小小的動作可以收穫更多,而且我知道何時適可而止。”

於是他讓人把這個自稱阿薩羅的紅袍僧綁在了赫倫堡的魚梁木上,魚梁木除了那張顯得無比憤怒的臉外,還有十三道漆黑流着血的划痕,據說,這代表戴蒙坦格利安在赫倫堡等待仇敵的十三天。

公爵讓沃頓帶着他的衛隊,蒙上眼在十步之外一一向他投擲長槍,公爵承諾誰能夠傷到紅袍僧,哪怕一隻腳一隻胳膊,他也會賞賜一枚金龍——可最終無人能領得賞賜,甚至只有一根長槍刺中魚梁木。那根長槍緊緊釘在紅袍僧頭頂三寸,魚梁木傷口的紅色汁液順着長槍流下,一滴滴掉落在紅袍僧的臉上和衣服上,讓他看上去像個紅魔鬼。他的衛隊成員落下眼罩,一個個既是遺憾又是震驚。

旁觀的還有勇士團,其中的一個小丑,以為自己可以命令公爵,在場瘋癲地大聲喊叫,“惡魔、惡魔,邪術、邪術,燒死這個惡魔!”,他的吵鬧沒有持續多長,實際只是突兀的一小會,他便被沃頓從一眾勇士團的人群中拉出,而後被一拳擊倒在地。沃頓拉着他的頭髮,好讓他看向公爵,等待公爵下達命令。小丑在此時也不肯安靜,仍在繼續說著瘋話。

公爵看着他愚蠢和令人作嘔的臉和裝束,命人將他脫光綁在十字架上,倒吊起來,在心樹前剝了皮。這裏不是北境,不用違反承諾。

公爵將阿薩羅放下來后,同意他留在自己的隊伍里,當他終於冒失地提議燒掉心樹和小丑時,沃頓和他北方人組成的衛隊將手握上了劍柄,公爵只是用蒼白的眼看着他。

“下一次你向我提議燒心樹,我保證燒起來的一定是你。”阿薩羅點頭表示順從,於是公爵滿足了他另一半請求,將奄奄一息的小丑架上了柴火堆。

這個異域的紅袍僧就這樣成功在他的軍隊中紮根下來,這一切充滿了奇妙和不可置信,公爵一直覺得有些不真實。但如果舊神和拉赫洛如此安排他的命運,他也只能選擇接受。

騎行在阿薩羅兩邊的是佛雷家的人,伊尼斯爵士和霍斯丁爵士。

在公爵眼中,伊尼斯是個卑鄙狡詐的人,但以一個統帥的標準而言,他比異母弟霍斯丁爵士優秀多了,霍斯丁不過是個長着肌肉的蠢蛋,所以公爵在任何場合都默認伊尼斯才是佛雷軍隊的統帥,以增強他對軍隊的實際控制力。敵人不會像鐵王座想像那樣脆弱,他需要加強自己和盟友的每一分力量。

大軍行動緩慢,他們花了十日到達鹽場鎮。威爾羅爾科子爵已經高舉剝皮人旗和他自己家族的黑底餐刀旗在營口迎接。

據說泰溫公爵手下的惡魔們將鹽場鎮破壞得慘不忍睹,但公爵看到的是已修建完善的營地,還包括了很多空置出來的軍營,等待陸續到達的玫瑰和獅子軍。小鎮中,只有少部分地方還保留了火燒遺留的痕迹,那些不過是黢黑不能使用的木頭、黏結在一起的磚牆、破碎的瓦片。無論這裏曾發生多少悲痛慘事,此地都已經部分恢復活力。公爵心中認可羅爾科子爵的工作成果。

羅爾科子爵是羅爾科家族的家主,直接向恐怖堡效忠,為他管理末江以西,孤山以東的廣大領土,子爵手下另有數十個小封臣家族,公爵在大營中看到了屬於這些小家族的部分旗幟。

公爵乘在馬上向他點頭,而後當先乘馬進入軍營,威爾隨即上馬跟隨。道路兩旁的士兵起立安靜地注視他走過,他掃過自己的士兵,向前而去。

他的營帳不問可知,乃於萬軍之中。公爵就這樣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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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與火之血狼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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