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次
在情感的路上,沒有誰能夠做到絕對投入和絕對走出,總是李子漠是一個心態穩定的人在面對凌雲啟這逐客令般的信息投遞也是不可能做到絕對穩重的。
當看到凌雲啟的信息時,他是意外的,是憤怒的,是無語的,是歇斯底里的,可又有什麼辦法呢?既然姑娘下了逐客令,就沒有什麼理由再多言任何了。即使心中萬般不舍,總不能跟個潑婦似的上前喧鬧和尋根究底吧。
冷靜下來后,李子漠第一次覺得自己跟個小丑似的,他昨天還意氣風發,甚至昨晚跟凌雲啟一起吃飯時還暗暗竊喜,可就在一夜之間就從人生的頂峰跌倒了谷底。
此時,他的人生突然感覺破破爛爛了起來,無聊的工作,無味的情感,無向的生活。瞬間把他拉入了情緒的底端,他竟有點不知所措、不知所云起來。
可生活破破爛爛,總有人在縫縫補補。再壞的情緒也不能停滯生活的節奏,在沉寂了三個夜晚后,李子漠還是繼續拾起希望,開始這無味的日子。
約摸半個月後,他還是忍不住向凌雲啟發佈了一條消息,他謹記凌雲啟的囑託,沒有再把她喚作小朋友:
“你好,我是之前給你辦助學帶看的李哥,我不再銀行做了,你的信息寒假后請到銀行核對哦。”明明曾是如此直接了當的聊天方式,現在似乎還要變得偷偷摸摸了起來。在發出信息后,李子漠等待着回復,但,等了一天,也沒有任何迴音。
看來是打擾到她的生活了。
他在心裏想着,或許這一次是真的衝動了,他開始問起了自己。
“大叔,以後不要給我發信息了好嗎?他偶爾會看我手機,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勿回。”凌雲啟回復倒是回復了,在收到信息的第二天,不過,回復的信息內容卻出乎李子漠的預料。
他想像過多種她回復他的可能,比如“你發錯了。”、比如“謝謝您,我很好”、比如“謝謝,祝李老師一切安好”,但沒有一種猜想會比“勿回”更讓人內心疼痛。
也是從這時候開始,他每每想到她都會在內心隱隱作痛起來,這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她過得好不好,她和那個人開心嗎她有堅持自己的理想在不斷充實和完善自我嗎?各種各樣關心的文字和話語,從他的腦子裏浮現出來。
反射弧慢半拍的李子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失去感,這種情緒在之前就像一座即將崩潰的大山,在這一瞬間突然就全身壓到了他的頭上,差不多幾個星期都是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
但,懂得調解情緒的李子漠卻又在幾個星期後逐漸冷靜了下來,似乎,這情緒和他的生活是兩個不同的東西,做工作的時候,他依舊是勤勤懇懇、忙忙碌碌,甚至還比之前乾的更好,但,當一個人回到出租屋的時候,他卻又會回到emo的狀態,所以,他特別害怕一個人。
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狀態,因為,當夜色暗下來,一個人在出租屋聽着窗外微風吹過窗檯的時間,他會一遍又一遍在腦子裏回放他和凌雲啟的每一個瞬間,這感受,就像一個人包場看電影一般,而且是不能離席的那种放映廳,這感覺真的會讓一個人窒息。
李子漠自己都沒有發覺,他是一個十分奇怪的人,正是因為最初的那份怯懦和莫名其妙的責任感,才導致此時此刻的他有一種“得不償失”的感覺。然而,失心瘋一般的體驗后,李子漠開始發現他其實應該換一種人生了,他想過守在她的城市,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夠在街頭相遇,但,那時候,他面對她是路人眼神還是朋友角度呢?
每一種設想,都一定讓他無法面對和接受。
十一月的十七號,李子漠向老闆遞交了辭呈,而後,他賣掉了陪伴他幾年的二手車,退掉了每天都能聽到買菜大爺大媽們吆喝,充滿人間煙火氣的出租屋。一個人、一台筆記本電腦、一個背包,開啟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一個熟悉的地方,總會存在一些熟悉的記憶,也正是這些記憶,讓李子漠會在一遍又一遍無聊的生活中想起那些熟悉的畫面和話語。
與其說換個環境生活,不如說李子漠是在選擇逃避,逃避有凌雲啟的每一個場景,有可能遇到凌雲啟的每一個畫面,雖然,他知道,他和凌雲啟相遇,幾乎成為了不可能。
她,是一位個性如此強烈的女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再次跟他聯繫。
與凌雲啟失去聯絡的第一個春節,李子漠是在北海渡過的,他在那裏經營了一家奶茶店。雖然凌雲啟在北海打過工,但,他確信,她應該不會再到這座城市兼職了。她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年輕的思維里,不可能去同一個地方兩次。
平平淡淡的日子裏,李子漠養成了看海的習慣,這是他在之前從來沒有的。
北方來到這裏過年的人很多,平日裏本就熱鬧的街巷,反而更加的擁擠不堪了。李子漠的小小奶茶店,這天異常的熱鬧,熱鬧到他都要忙得忘記了時間。
每一對人來人往的情侶中,李子漠都會倍加信心,因為,他深怕一個不小心就和凌雲啟來了個不期而遇,那場面一定是一個熱烈一個冰涼的存在。
索性,忙到跨年,當海邊的每一個人對着遠處岸邊升起的煙花說“新年快樂”時,也沒有凌雲啟的聲音和畫面出現。
這反倒讓忙完工作,關門打烊的李子漠多少有些寂寥了。
他騎着小電驢,奔馳在回家的路上,耳畔是一個又一個人熱烈的對於信念的歡呼聲,但,他卻心如止水、兩眼無光的看着前方一個又一個昏黃的路燈從身前後移。
此刻,耳機里切換到了那首傷感的歌曲,每一句,都像在唱着他的心聲:
這世界有那麼多人
人群里敞着一扇門
我迷朦的眼睛裏長存
初見你藍色清晨
這世界有那麼多人
多幸運我有個我們
......
他聽着聽着逐漸不自知的笑了起來,歌詞中說:“多幸運我有個我們”,而他,何來我們呢?一股暖暖的眼淚從眼角流出,跟着海風離開眼瞼飄向了空中。
新年的煙花在他眼前此起彼伏的燃放着,伴着璀璨的煙火藥味,他心中繼續升起一絲熟悉的寒意,開始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出租屋,雖然,被窩是暖的,可內心卻是涼的。
“新年快樂,凌雲啟,一切都還好嗎?”這條新年問候語,在他的手機發送框裏,已經存放了很久,但他,已經沒有之前那樣的勇氣發出了。他怕遭到冷落,更怕沒有回復。
看了看時間,已經深夜一點半了,她應該已經睡了吧。
要不要,試一試運氣?
他的僥倖心理,又一次上升了起來。
而後,點擊了“發送”,等待着迴音。
可,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小時,也沒有任何回復。
看來是睡著了,他自顧自的安慰起來。而後,伴着窗外熱鬧的爆竹聲,忙碌了一天,開始沉沉睡去,他期待着一大早會有她的迴音。
“謝謝大叔,新年快樂,一切安好,請不要聯繫。”
直到正月初一早晨九點,凌雲啟才給出了回復,依舊是冷冷的語調,依舊是如此的冷靜和從容。雖如此,李子漠卻又彷彿受到了一陣鼓勵,變得活潑開朗起來。這近乎癲狂和病態的喜歡,李子漠不知從何時養成的習慣。
在幾分鐘開心過後,他又一次陷入了一個人的寂寥之中。
這是和她認識的第一年,也是和她漸行漸遠的第一年。
雖是新年的第一天,李子漠卻感覺已經度過了一年,這難以用言語表達的落魄感和失落感。
正月初一,萬籟俱寂,細細想來,李子漠和凌雲啟從相識、相知到相互依存也不過半年,這半年,他們經歷的事情不能算多也不算少。
人說,這世間每一個人都只有那麼幾多固定的朋友,有的遠隔千山萬水依然可以彼此思念,有的遠隔千山萬水依然值得思念。
凌雲啟之於李子漠而言,應該屬於第二種。不管她此刻是不是在惦記着他,他依舊是如初識那般思念着、惦記着、惦念着。
他一邊又一遍翻看着他們聊天的點滴,才發現互相之間有時候心相隔的如此之近,但,那些都已只是一些曾經和過往,這些過往,會在時間的不斷變幻中,變得越來越失去光澤,越來越模糊而不再清晰。
四月的一天,他突然想通了什麼,覺得,他和凌雲啟之間似乎已經沒有那麼深刻的情愫了。
“老闆,一杯香芋拿鐵。”正思考間,一位女顧客來點了單,她低着頭,穿着短褲、帶着帽子,聲音是如此熟悉。
初一聽,李子漠只覺聲音熟悉,在進后廚做奶茶的時間,他才想起這聲音與他第一次跟凌雲啟通話時是如此的相似。
他端起半杯並未完全製作成功的奶茶奔向前台,來到女顧客面前,
“幹什麼?做好了嗎?”女顧客抬起走,鴨舌帽下是一個稚嫩的學生裝扮的姑娘,聲音確實很像凌雲啟,但,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