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次

國慶意外驚喜失敗后的第五天，李子漠依舊沉浸在一片失落當中。這是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他明明喜歡對方，卻礙於世俗的觀念和在腦子裏長期形成的年齡落差而不得不對這段戀情閉口不談，這是一種十分矛盾的狀態，說李子漠可憐吧，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又似乎很享受這種過程，說李子漠不可憐吧，這過程確實是讓所有人看起來都很揪心。

李子漠依然自顧自的做着自己的工作，他等待着凌雲啟主動承認錯誤的時間，按照他們往常的習慣，這種情況下，必然有一個人先服軟，一般都是凌雲啟。可李子漠還是太自信了，等到了第七天，凌雲啟依舊沒有在與他聯繫的任何訊息。

他不知道這中間出了問題，只是一直堅信他有錯付之感，那晚在樹林裏的畫面歷歷在目，他完全不能從那個場景中走出來。

原來，一直不只是他可以直呼“凌雲啟”的名字，拿呼喊聲是如此的輕便而隨意，如此清晰和親切。

接連幾天在夢裏，那個熟悉的夜晚都會出現，有時呼喊凌雲啟的是那個帥氣的瘦弱男生，有時又是縈繞在他夢境裏的那個綠皮怪獸。

“我是不是不應該這樣一直耗着？”李子漠似乎察覺了什麼，第一次，他想主動服一次軟。這在他以往的處事原則里是從來不被允許的。

“最近還好嗎？”李子漠說干就干，直接向凌雲啟發去了訊息。

“我以為大叔從此都不理我了呢”凌雲啟很快速的回復了訊息。

“想過，但後來想像還是算了。”李子漠直截了當

“蛤？大叔現在說話都這麼直接了嗎？”

“我不是一直都是嗎？”

“不是啊，大叔後來的說話風格改變了，只是今天變得又跟以前一樣直接了。”

“所以，你喜歡直接的我，還是喜歡含蓄說話的我。”

“都喜歡”雖只是一句聊天話語，但凌雲啟這樣的回答卻讓李子漠內心莫名激動萬分，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凌雲啟用跟他之間用“喜歡”這個詞彙了，所以，男人至死是少年，一個普通的詞彙，都能讓李子漠高興起來。

“最近在幹嘛？”他想着還是有必要了解下近況。

“可忙，最近學校社團安排一大堆活兒，忙瘋了。”

“忙點好，這樣你的目標就越來越近了。”他很欣慰，凌雲啟雖然頑皮、愛冒險，但她卻越來越有了主見和自己的思維。

“大叔呢？”

“我最近一陣瞎忙，都是些日常事務，沒什麼可圈可點的。”一如既往，李子漠的人生就如編好的程序，每天重複着三點一線。

“看來大叔的生活很無聊誒。”

“那肯定沒有大學生的日常充滿滋味和挑戰呢。”其實，李子漠很想詢問那晚那位男生跟她如何了，但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恢復到正常狀態的聊天關係，可不能因為這一個問題就給打懵了。於是，他控制好分寸和節奏，開始滿滿聊起天來。

這是，他倆不聯繫后第一次愉快的交流，也是從這一次開始，二人的關係又恢復到了以前，開始每日噓寒問暖，彼此交心了起來。

她會向他吐槽學校的種種，社團的無奈，老師的無語，宿舍的關係，也會偶爾給到一兩個驚喜拍一拍學校的黑天鵝、剛出生的流浪狗崽子、開在路旁的小花，一切都是如此的愜意和舒適。

“所以，你之前你聊過一次的男生，還是跟你表白了嗎？”

在二人情感恢復后的第三周，李子漠還是問出了那個在內心藏匿多時候的問題。

“沒有呀”凌雲啟輕描淡寫，

“不是很喜歡嗎？怎麼不表白。”

“不知道他的，隨便吧，我覺得現在一個人挺好的，何必搞那麼多情感壓力在身上，反而很沒有意思，我可是要做獨立女性的小女生，情感小問題不能影響我吃飯的速度。”看到凌雲啟如此決絕的回答，他似乎放心了許多，那就這樣吧，他想，而後，兩人互道晚安，進入了夢鄉。

“滴滴滴，滴滴滴”半夜四點，李子漠的手機響起，

“喂，老闆，這麼早，什麼事？”

“李子漠，馬上收拾跟我出趟差，有個客戶的單子有問題，我們要去核對下明細，快！”

這是李子漠第一次出差，工作這麼多年，做財務的基本上是不出門的狀態，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出差居然是凌晨四點。

他睡眼惺忪的收拾出門，坐上老闆的卡迪拉克，又垂頭在老闆汽車的後座繼續呼呼大睡起來。

“大叔在幹嘛。”恰巧李子漠出差的時間是周六，無聊的凌雲啟早上七點發來信息，此時李子漠正在出差的車上呼呼大睡，沒有醒來。

“看來在睡覺。”凌雲啟的自說自話，看得出她有多無聊。

一整個上午和下午，李子漠都和老闆在甲方的公司核對着賬目和各種細節，一個800萬的訂單，清單細節里活生生讓李子漠清理出了200萬的附加訂單，老闆很是滿意。

“我就說這合同一開始就感覺怪怪的，訂單附頁里老感覺價格哪裏不對，還得是你李子漠，不錯。我今晚還要去見幾個客戶，你辛苦了，就在附近休息一下，明早我們再回，難得出來一趟錦華，晚上去逛逛街吧。”老闆說完后，就扭頭上了自己的凱迪拉克，揚長而去，留下李子漠一人形單影隻的停留在都市感滿滿的商業CBD大樓門口。

“錦華？”這熟悉的地名從李子漠腦子裏過一遍，他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迷迷糊糊出差的地方居然是凌雲啟所在的城市，再看看時間，都已經來到了下午六點，他才想起似乎忘了什麼，又打開手機翻看信息，才看到凌雲啟早上的自問自答。

“早上四點就出差了，一直在忙，才看到你的信息，你在幹嘛呀，小朋友。”他開始了回復。

“小朋友睡了一天了。”約莫10分鐘后，凌雲啟給出了回復，而此刻，李子漠已經坐上了前往凌雲啟學校的地鐵。

“不吃飯嗎？”

“不吃，不餓。”

“哦，減肥”

“哼，發消息一天了才回，我是氣到沒胃口。”

“喲喲喲，這意思，是要我喂你吃飯你才吃得下喲。”正在李子漠看到這條撒嬌的消息，心裏一陣愜意，以為曾經的美好狀態又回來，準備打出一串詞配合回復的時候，凌雲啟撤回了那一條“氣到沒胃口”的信息。

很顯然，這句話，不是發給他的。還有另一個人，也是一天都沒有回復她的消息。

“沒胃口”撤回信息后，凌雲啟又回復了這三個字。看來，她想避免尷尬。

李子漠思前想後，覺得這句撤回的話必定背後有故事，他怕又遇到上次的情況，所以，這次改變了聊天方式。

“要不？我給你點個外賣？”

“喲，千里送外賣呀？”很顯然，凌雲啟還不知他來了。

“或者說我在錦華給你點個外賣送過來呢？”

“哈哈哈，騙你的，我真的不餓。”這時候，因為上一條撤回信息的緣故，凌雲啟似乎有一點刻意要和李子漠保持距離的意思。

“或者，我買了給你送校門口？”李子漠繼續着主動。

“大叔你是來錦華了吧？”

“沒有呀”

“那你說買了給我送校門口？”

“我買了讓外賣員給你送校門口啊”

“切，我也可以自己買”

“可你沒胃口甚至連自己買的興趣都提不起呀”李子漠似乎意識到，凌雲啟心中有人有心事，似乎她又和前段時間一樣，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大叔今天說話像繞口令一樣，繞來繞去的。”

“哈哈，我就在錦華，而且在你學校門口。”約莫20分鐘后，李子漠來到凌雲啟校門口，才向她發出這條信息，這期間，凌雲啟沒有任何一條詢問的信息，聊天的節奏里已不再像當初那般沒有間隙了。

“我不信”滿以為可以讓凌雲啟驚喜一把，可她卻是質疑的詞句。為了讓她更加相信，李子漠拍攝了一張凌雲啟的校門照片發給她，

“切，這種照片可以網上下，大叔，你就別騙我了。”眼看凌雲啟不相信李子漠又發了定位給凌雲啟，換來的依舊是懷疑的語氣，因為她壓根兒就不相信這個大多數時間只出現在信息聊天框裏的男人會真的不聲不響來看她，這劇情放韓劇里比比皆是，放現實生活里，少之又少。

“定位可以自己搜了發，哼，你就騙我吧。”沒辦法了，李子漠之能使出殺手鐧了。他把自己和凌雲啟的校門放在一起，拍了一張自拍，發給凌雲啟。

信息發送過去十分鐘，沒有回復。着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李子漠有種莫名不祥，難道，她又出去玩兒去了？

“啊啊啊啊啊，大叔，你真的來了，是來看我的嗎？”

“不，我是在網上下的圖”李子漠故意打趣道，

“嘻嘻，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出來。”凌雲啟一改前面嚴肅的語調，變得乖巧可愛起來。雖然上一次她也懷疑過李子漠來看過她，但李子漠堅決不承認，她也就忘記了這件事。

這一次，李子漠的到來，在凌雲啟的認知里，算是他李子漠第一次來錦華看她。可是又知道，這其實也會是她知曉範圍內的最後一次李子漠來大學看她呢。

“好”天氣漸涼，李子漠在凌雲啟校門口等待期間，看着學生們三五成群的進進出出，自己卻格格不入的站在校門口來回踱步，一種難以言表的排斥感湧上心頭。

這也許就是李子漠不想要的東西，他和凌雲啟之間的年齡差，讓他一直都不敢表達，雖新生愛意，卻閉口不談。

秋風蕭瑟，來往的行人發出稚嫩的聲音，更讓他這個畢業五六年的“大叔”深感自己已然老去。如坐針氈的等待了十分鐘，見凌雲啟還未出現，他有一點點尷尬，但他忍住了詢問繼續等待。

“大叔等我一會兒，剛剛走錯了門。”凌雲啟發來信息，看來這校園挺大的，李子漠感慨起來。

昏暗的燈光下，白色弔帶+格子襯衫，長褲+板鞋的凌雲啟出現在了李子漠的視線里，

“大叔......”她奔向前來，李子漠自作主張的張開雙臂，凌雲啟只是用手戳了戳他的肚子，道：

“大叔最近長胖了呢。”她並沒有迎上前來擁抱。

“哈哈，是有點。”李子漠尷尬的放下了手。兩人一起坐公交去到了學校附近的鬧市區，期待着一場饕餮盛宴。

公交車上，兩人彼此一言不發，似乎都在等待着對方開口，

“那個，大叔，你怎麼來啦？”下公交走路的間隙，凌雲啟開口了，仍舊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意外嗎？”李子漠問到，

“嗯。”凌雲啟有點害羞起來，腰間的粉色挎包很是可愛。

“出差唄，誰曾想人生第一次出差，竟然會到你的城市。”李子漠也有點放不開，平時在網絡上，兩人是無話不談的朋友，真正奔現了，反倒有點拘束了起來。

“所以，那個，大叔，你不是專程來看我的。”凌雲啟試圖轉移話題。

“嗯，也可以說來的時候不專程，現在是專程的。”

“什麼意思啊”

“就是出發的時候，沒想過回來見你，來了事情忙完了就專程過來找你了。”

“嗯！這樣可以理解了。”

......

兩人就這樣扭扭捏捏的你一句我一句有的沒的聊起來，不曾想，一口氣走完了兩條街，也沒看到一家合適的餐館。

不知是因為彼此都不了解對方的口味，還是一個不宣而至，一個驚喜萬分導致的逛街毫無目標性行為。

這種既開心又尷尬的窘境，終於在一家“面”麵館前停了下來，

“要不，我們試試這個？”李子漠問到。

“這是啥？那倆字兒我都不認識。”凌雲啟十分詫異的看着店名。

“不重要，越怪越好吃。”

“哈哈，走呀。”

凌雲啟又回到了那股單純可愛的樣子。兩人的面，在等待不很長的時間后，端上了桌，也就是普通的雜醬面口感，但這種情況下，吃的都不是口感，而是一種感覺和心態。不一會兒在李子漠細微的照顧中，兩人這頓不是很貴的晚餐卻吃出了幾月沒有的滿足感。他倆互相摸着肚子行走在繁華的都市街道，不知不覺間，竟然指尖觸碰到了一起，李子漠正想伸手去握，凌雲啟卻一把收了回來。

“咱們，要不打的回去吧，大叔今晚住哪兒？”

“額.....要不我們走路吧，我住的地方有點遠，送你回去我就回去。”李子漠覺察到了凌雲啟的嫌隙，雖然很開心，但她有着滿滿的邊界感，雖然自己並沒有定酒店，只是處理完老闆事情就一股腦兒一根筋的過來了，但李子漠依舊嘴硬的演着戲。

“那行吧，我是怕你走太多路，會腳疼，所以提議打車的，既然你不怕累，我就陪你嘍。”凌雲啟似乎若有所思。

在逛街吃面的途中，李子漠也已察覺，凌雲啟的不安和心不在焉，雖然口中的語氣熱情滿滿，但她會是不是看手機，躲着李子漠回複信息。應該是有什麼心事或者難言之隱。但，李子漠堅持走路送她會校，一來，在剛剛坐公交車的路上，他仔細留意了凌雲啟學校的方向，兩站的功夫應該不遠；二來，更多的時間，他想和凌雲啟一起度過。

和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長而充滿意義的。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壓着馬路，時而凌雲啟在前，時而李子漠在前，遠看，像極了一對剛剛確認關係的情侶。

“你是有什麼心事嗎？”即將送到學校，李子漠問出了剛才的想法。

“沒有呀。”凌雲啟依舊不願回答。

“我....”思考了一會兒，李子漠準備鄭重其事的大膽一次，

“大叔，別說，我不想聽。”只一瞬，凌雲啟突然沖了上來抱住李子漠，不巧的是他倆擁抱的位置路燈剛好是壞的，黑乎乎一片，沒人看得到。李子漠被凌雲啟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整的懵了一圈，剛才到嘴邊的話還未說出口卻又咽了回去。

這一瞬間，一切的詞語，都已失去意義。

他把懸空的雙臂一隻摸着凌雲啟的腦袋，一隻輕拍她的後背，是如此溫柔，又是如此戀愛。

“你怎麼啦？”李子漠不解的問到，

“沒什麼。”凌雲啟並未正面回答，只是鋪在他的懷裏，一股暖暖的味道沁潤李子漠的胸膛，凌雲啟在他的懷裏哭了起來。

李子漠正要想着用什麼詞彙來安慰她，‘嘟嘟嘟’，身後，一輛送貨的大卡車不解風情的大聲放着哨，原來，他倆站在了人大貨車入場的大門口。

凌雲啟迅速從李子漠的懷裏蹭了出來，在大貨車的轟鳴聲和燈光照射下，跑開了，跑了三步，回頭，舉起雙手衝著李子漠的方向，大聲說：

“大叔，今天謝謝你來看我。”

說完，在大卡車催促的喇叭聲中，迅速的跑向了學校校門，再也沒有回頭。李子漠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和寒風中飄動的長發，竟也不自覺的流下淚來，不只是貨車的大燈太炫目還是自己被凌雲啟剛才的舉動感動到了。

他在滿足和快樂中開啟了回家的路程，那一晚，李子漠的老闆喝醉了，決定連夜回程，他又在急急忙忙的趕路中，度過了昏天黑地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李子漠早早起身，準備發送消息詢問凌雲啟有沒有起床，卻發現手機里來了一條信息。

他開心的打開，嘴角，卻從此開心不起來了。

“大叔，謝謝你，之前一直追我的男生昨夜向我表白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當時的心境，幸好有你的陪伴，才讓我堅定了信念。從此，我就是有男朋友的人啦，他很多疑，咱們就不聯繫嘍。希望你過得好，感謝你在我最為迷茫的時刻一直伴我左右，祝福我吧，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