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 遊歷（十三）
駄馬兩日跑出兩千多里路程，此時腳下已經不再是戈壁的碎石，而是變成了細細沙塵。又前行數百里，已經徹底進入到了沙漠之中。
沙丘起起伏伏，一眼望不到頭，入眼儘是一片灰黃。
‘這應當就是那瀚海大漠了。’
瀚海沒有一滴水，乃是無邊沙海。在這裏行走，要比在戈壁困難許多。
駄馬是異種，四蹄寬大如象足，倒還不至於陷入沙中。饒是如此，奔行起來，被沙地一卸力一身力道便去了小半。再加上沙漠沒有戈壁平坦，要沿着沙丘脊背行走。如此一來，行進速度就只有原先一半了。
也虧得一人一馬都非尋常，若是普通人馬在此，走不了兩日便要葬身這瀚海，化成乾屍枯骨被黃沙掩埋。
在這種地方獨自趕路非常枯燥，再加上此地火氣比之戈壁上還要燥郁三分，那駄馬此時都變得有些無精打采。就是程振再喂它靈液靈果，那駄馬也沒有之前那樣興奮了。
就這般又走了三日，整日面對千篇一律的沙丘，程振卻絲毫沒有感覺疲累，反而看得非常投入。
只因在他眼中，這些起伏不定的沙丘便如同海中一道道波浪一般。觀摩其形態，有利於他體悟漣漪法意。
自從在康平領悟到漣漪法意后，此後他一直都有在體悟揣摩，雖感覺有些進益，但距離達到真法程度還差了許多。
他此前無事時經常觀看水波漣漪，企圖從中悟道。而今，見到這無邊沙海，心中有根弦似被觸動了。
他只覺眼前沙海上的波浪要比水中清晰太多了，因為那些山丘在風中移動之緩慢，幾乎就是靜止的。相比起水中漣漪隨生隨滅，這沙海上的漣漪速度慢了何止萬倍！
以程振如今的修為，他看水中漣漪，還無法看清細微之處的運動。但是，他看一處沙丘時，幾乎可以看清其表面每一粒沙礫的運動。
這就相當於程振面前有無數幾乎靜止的漣漪供他觀摩！
雖說沙水有別，但是其中法意相通！藉著其中區別，兩相對比，反而能夠更好地去體悟法意。
在戈壁行走，程振只感覺枯燥。到了這更加荒涼的沙漠中，程振卻感覺周圍一切都鮮活起來了。那一道道一處處沙丘，都蘊含著無窮生機，無窮玄妙，等着自己去探尋。
身處如此寶地，程振也不趕路了，直接將駄馬收起，自己每日在諸多沙丘間流連忘返。
他在這瀚海中也不辨東西南北，每日只是循着感覺在黃沙間遊盪。有時一日奔行數百里，有時接連三五日都在一個地方靜坐。
不知不覺，天候都生了變化，北方吹來的狂風將瀚海的燥熱都吹冷了幾分。到了後邊，幾乎是日日都會颳起大風，飛沙風中轉。整片瀚海都似乎活了起來，所有山丘都隨着大風在緩慢波動。
程振這幾日感覺非常歡喜，每日在風中貪婪地觀察着整片大漠，每日都有進益。他感覺自己似乎即將要觸碰到真法的門檻了。
後來，程振乾脆將自己當作砂礫，隨風而走，同時不斷體悟下方那一片片沙浪。
就這樣，也不知道被風向南吹了幾千里，在某一刻，似乎是被某一顆沙礫的軌跡觸動了什麼，程振只感覺心中突然通透了。那道漣漪法意也終於不再似是而非，變得清晰無比。
程振落在一處沙丘上，一手撫到表面感受到了萬千沙礫的運動，只覺彷彿周圍瀚海的種種都在心中清晰浮現。
他反手往上猛地一揚，所帶起的不僅是手中那一捧砂。整片大漠就好似成了水做的，以程振為中心激起了一圈巨大漣漪。
此時說是漣漪已經不太恰當，因為周圍沙浪已經拔高到了近三百丈。然後這如山一般的巨大沙浪就如同水中漣漪一般向著四周快速擴散！
沙浪擴散到了幾里之外方才逐漸平息，但所造成的影響卻還沒完。
此前沙浪所過之處，所有砂礫全部粉碎成更加細微的灰塵，在大風中這些灰塵又揚到更高的天空。如此巨量的灰塵卷積起來，將天上雲都染成灰黃色。這道灰黃天幕如同一堵牆壁一般向著南方擠壓過去。
這番景象隨風一直向南，被幾百裡外的綠洲中的凡人看到了，還以為是今年的風災提前了，為此還發生一陣騷亂。
如此影響已經是在小範圍改變了天象，根本不是一般玄光修士能夠做到的。而作為源頭的程振，此時身處的地方此時已經成了瀚海中的盆地。
對於方才自己真法的效果，程振還是比較滿意的。九岳清音這門神通威力本就不凡，若是再融入真法等級的法意，威能堪稱恐怖。
程振此時的手段已經完全超出了玄光層次，根本不是同階修士可以企及的。即便是同樣修成十二神通的天才弟子，其神通威力也幾乎不可能達到程振這種程度。
‘也不知道我現在有沒有越階的實力。’
再悟一道真法，程振心中也不免有些好高騖遠了。
不過，他心中仔細一想，發現自己當前還真未必沒有挑戰化丹修士的實力。
首先，程振目前身上還有幾個保命手段，可以讓自己在化丹修士面前報名。其次，以他法道的修為，若是全力發動九岳清音，絕對有能力對化丹修士造成殺傷。
當然，這所謂的化丹修士指的是一般修士。像門中十大弟子那種等級的，程振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敢與那等修士比較。
十大弟子等級的化丹修士，和其他化丹完全是兩種存在。在溟滄派，若是不修絕頂功法，不會一門神通，那幾乎是不可能登上十大弟子之位的。
而且，即便那些修士對神通理解未必趕得上程振，但是以丹煞驅動的神通，和以玄光驅動的神通比，威能根本不可同日而語。面對這等修士，程振此時最大的優勢也不算是優勢了。
然後，靠着境界壓制，程振在他們面前根本就沒有任何一絲勝算。
再度在心中給自己澆一盆冷水，程振也逐漸平靜下來。
‘現在想與那等存在爭雄還是太過不自量力。不過……待我成就化丹后，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時倒要會一會他們，看看門中最頂尖的弟子究竟實力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