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草藥賣不出去，村大隊哪有……
當晚。
看着滿柜子琳琅滿目的衣服，蘇韻很無語，雙人寬的衣櫃，掛的幾乎全是原主的衣服，唯一幾件小孩子衣服，放在最下面的小小角落，被擠的皺巴巴，看起來可憐極了。
她挑挑揀揀，從成堆的衣服里，挑了套灰白色的棉麻衣服，當做睡衣。
蘇韻習慣穿純棉睡衣睡覺，棉麻料子沒有純棉的舒服，摸着有些拉手，但也不錯了，眼下這個情況，不能挑剔太多。
又蹲身，給小娃娃找睡衣，翻了好幾遍，愣是沒找到合適的。
那些衣服不是太小，就是太破，找了半天，蘇韻放棄了。
她扭頭對坐在炕上的小娃娃說：“苗苗今晚穿身上的衣服睡覺好不好？”
掰着手指頭玩的苗苗垂眼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明白為什麼媽媽要給她找衣服，這件衣服就很好，她點點頭。
蘇韻將給苗苗買衣服的事記在心裏。
仔細一想，需要買的東西真不少，除了調味品，糧食，肉蛋油，雞鴨鵝，還有換洗衣物。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些事得慢慢來。
起身放下蚊帳，抱着苗苗鑽進去，又轉着圈把邊邊角角都壓好。
她可算見識到夏天村裏的蚊子有多厲害，吃頓飯的工夫，蘇韻徒手打死五隻蚊子，蚊帳不壓好，今晚她估計會被蚊子吃掉。
耳邊突然響起小娃娃的聲音：“……媽媽，你真的不走嗎？”
蘇韻聽出小娃娃語氣中的害怕，詫異問：“媽媽說過不會走，你不相信媽媽？”
“不是噠。”苗苗慌張的擺了擺小手，糾結的皺着小眉頭，“……大丫說，大人都喜歡說謊。”
大丫是苗苗的好朋友，爸爸媽媽在縣裏幹活，沒有時間照顧大丫，就把她送到趙奶奶家，幾個月才回來看她一次，每次都會給她帶禮物，會對她很好，可是第二天又會離開。
今天的媽媽實在太好了，對她笑，喂她吃香甜的桃酥，還有炒雞蛋，給她洗澡，扎漂亮的小辮子，苗苗很擔心媽媽會像大丫爸爸媽媽那樣離開自己。
苗苗抿嘴：“……我不要好吃的，也可以餓肚子，媽媽不要走好不好？”
她從沒有像今天這麼開心，但這樣的開心跟媽媽比起來，媽媽更重要。
她不是貪心的小孩子，媽媽能偶爾對她笑笑，摸摸她的小腦袋，誇誇她，已經很好啦。
蘇韻聽出小娃娃話里強烈的不安，嘆了口氣，伸手把她摟進懷裏，輕輕搖晃。
“苗苗乖，不想這些事好不好，趕緊睡覺，睡飽了明天去找大丫玩。”
蘇韻知道這時候無論說出什麼樣的承諾，都不如實實在在的行動有效。
她摟着苗苗躺在被窩裏，手掌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哄她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來，孫大媽已經做好飯。
昨天打完吊瓶，又睡了個好覺，她身體好多了，渾身鬆快極了，趁着蘇韻沒起床，趕緊去廚房把早飯做了，生怕這兒媳婦再來個重油炒雞蛋，她得心疼死。
大門口蹲着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手裏拿着瓷缸和牙刷嘿咻嘿咻刷牙。
苗苗自理能力很強，可以自己穿衣洗臉，她能自己做的，蘇韻不會幹預，唯獨刷牙，怕她刷不幹凈，牙齒長蛀蟲，會再檢查一遍。
兩人洗漱完坐到飯桌旁，一盤炒小白菜，一盤小鹹菜，三個窩窩頭。
……真是相當簡陋的一餐。
夾起一筷子小白菜，塞進嘴裏嚼了嚼，蘇韻點頭，果然不出她所料，沒什麼味道，不只沒放油，連鹽都不捨得放。
又夾了一筷子鹹菜，齁咸。
蘇韻淡定放下筷子：“媽，以後做飯的活，還是交給我吧。”
孫大媽自然不願意，卻架不住蘇韻邊笑邊挑眉，她心口一跳，生怕兒媳婦又拿當家的事兒堵她的嘴，只好不甘不願同意了。
蘇韻進廚房拿了三個碗，倒上熱水，每碗擱上兩片桃酥。
南瓜桃酥干吃好吃，這樣泡水吃也不錯，味道有點像南瓜燕麥粥，正適合早上填肚子。
吃完早飯，孫大媽利索收拾好碗筷，抬腳要出門，被人一把拽住胳膊。
“媽，三叔說你這幾天在家休息，不用上工，你忘記了？”
村支書被孫大媽的病嚇到，連批好幾天假，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病好再上工。
孫大媽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我的身體已經好了，哪裏需要休息那麼多天。休息一天，少一天工分，我在家歇着，咱們家喝西北風？”
蘇韻詫異：“媽，你這說的什麼話，不是還有我嘛，我可以賺工分！”
“你？”孫大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蘇韻感覺自己被小瞧了。
小娃娃邁着小短腿蹬蹬蹬跑過來，仰着小腦袋：“還有我。”
見蘇韻張嘴想說話，孫大媽搶先開口：“勞動人民最光榮，這話可是主席說的，你拿當家的事壓我，我也不會鬆口。”
看孫大媽態度如此強硬，蘇韻輕輕嘖了一聲，眼珠一轉，笑着說：“媽，你這說的什麼話，我什麼時候壓過你？咱們這是新時代，不講老一輩那套，講究的是一個公平公正。”
孫大媽狐疑打量蘇韻，今天太陽莫不是打西邊出來，她這兒媳婦竟然開始講道理?
蘇韻繼續說：“這樣吧，咱們投票決定，同意奶奶幹活的舉手？”
孫大媽嗖的一下舉起手。
放眼望去，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舉着手。
“不同意奶奶幹活的舉手。”蘇韻邊說邊沖苗苗眨眼，苗苗心虛的瞄了眼孫大媽，默默舉起小手。
孫大媽瞪大眼，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的親親乖孫女，萬萬沒有料到有一天孫女竟然會“背叛”她。
苗苗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眼神飄忽不定，不敢跟奶奶對視。
蘇韻笑得得意：“二比一，就這麼定了。”
早上8點，鑼聲響起，蘇韻牽着苗苗的手來到集合地。
趙大媽家的大丫今年5歲，臉頰肥嘟嘟，遠遠看到苗苗，高興的沖她揮手，蹦蹦跳跳跑過去：“苗苗，咱們一起去地里撿麥穗好不好?”
小孩子撿麥穗也可以拿工分，沒有大人幹活拿的多，但只要不偷懶，每天一兩個工分跑不了。
苗苗看到大丫也很高興，小娃娃抬頭，蘇韻沖她點頭：“去吧。”
苗苗這才和小夥伴手牽手，往麥地里跑，空氣里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
大丫：“你昨天怎麼沒出來呀?”
苗苗：“奶奶生病了，我在家裏照顧她。”
“哦。”大丫又問，“所以你和你媽媽一起出來?”
苗苗點頭：“嗯。”
“昨天，我媽媽帶我去副食品店買的南瓜桃酥可好吃了，可惜太貴了，我還想吃。”大丫邊說邊吧唧嘴，似乎在回味南瓜桃酥的香味。
苗苗想了想，點點頭：“真的很好吃。”
大丫疑惑看向小夥伴：“你怎麼知道好吃?”
“我媽媽昨天買了兩大包，我吃了很多。”
大丫吃驚瞪大眼：“兩大包，這麼多?我媽說那桃酥特別貴，一包要1塊5，兩包要三塊錢？你媽媽對你可真好，我又哭又鬧纏着我媽給我買，她都不給我買。”
苗苗抿嘴笑笑。
大丫盯着苗苗看了好幾眼，總覺得小夥伴今天格外漂亮，視線落在她頭上的辮子。
“你的辮子好好看，也是你媽媽扎的嗎？”大丫說著想伸手摸小夥伴的辮子。
苗苗側身躲開了，“不能摸，媽媽好不容易紮好的，摸亂了就不好看了。”
大丫眼饞的看着苗苗的辮子，十分羨慕：“你媽媽對你真好，給你買桃酥吃，還給你扎漂亮辮子。”
苗苗得意：“我媽媽就是最好的。”
小娃娃握起拳頭揮了揮：“我要撿好多好多麥穗，幫媽媽掙工分。”
大丫也跟着揮拳頭，興奮道：“我也要，我也要，咱們比賽，看誰撿的多！”
人到齊之後，村支書清點人數，由小組長帶着村民和知青一塊下地幹活。
最近幾天麥子陸續成熟，大傢伙這幾天都在地里收麥子。
其他人都好說，只有蘇知青，之前回城那事鬧得，沒給她分小組，村支書來回看了看，心裏直發愁，這個蘇知青，是真不好安排，給安排到知青組吧，知青跟她不對付，給安排進村民小隊吧，村民也不待見她。
村支書愁得慌，村民也發愁。
幾個大媽在隊伍里嘀嘀咕咕。
“知青幹活不行，特別是蘇知青，眼睛裏哪有活兒，跟她一個小隊的，可倒了八輩子血霉。”
“就是，可千萬別跟她分在一組，不然得被她拖累死。”
“要說這群知青，個個都不是幹活的料，但折騰一段時間，也就認命了，可這蘇知青，四年如一日，日日折騰。”
“光是不會幹活也就算了，她那雙眼睛，就跟會勾人似的，哪個男人扛得住？”
一旁王嬸子聽見這話，眉頭緊皺：“蘇知青放棄回城的機會，選擇留在咱們宋家村，說明她對咱們宋家村有感情，你們怎麼能背後編排人？”
短短一天時間，蘇知青放棄回城的消息，整個村子都傳遍了。
村民對此各有想法，有人說她傻，也有人說她不安好心。
“得了吧，我可沒看出她對咱村子有感情，說不定她不滿意城裏對象，才不回城。”
“這狐媚子可不得了，王嬸子可別被她騙了，她不僅勾搭知青隊的小夥子幫忙幹活，還勾搭咱村年輕小伙娶她？”
“啥？有這事？”大媽們驚呼聲此起彼伏。
吳大媽直拍大腿，還有這麼勁爆的八卦，她激動地扯住那人：“快說說，快說說，咱村哪個小伙看中蘇知青？”
“老鄭家的兒子唄！”
眼瞅着動靜越鬧越大，周圍人的目光看過來，王嬸子拉下臉呵斥：“你們胡說什麼？趕緊幹活去！不要工分了？”
村支書正發愁怎麼安排蘇韻，打眼看到她朝這邊走過來。
“三叔，除了下地，有沒有別的活？”來的路上，蘇韻心裏琢磨，體力活她肯定比不了村裡人，即便勉強幹一天，也幹不了多少，拿不了幾個公分。
這事跟找工作一樣，既然都是工作，為什麼不找專業對口的，就算沒辦法專業對口，也得找個低付出高回報的。
村支書耳朵上別了根土煙，思索半響：“活兒倒是有，但你幹不了。”
蘇韻努力推銷自己：“別呀，三叔，我能幹的可多了，你還沒說，怎麼知道我幹不了？萬一我能行?”
村支書瞅她一眼，不抱什麼希望：“……行吧，你跟我來。”
一邊走一邊說：“前陣子組織村民到山上挖的草藥，被藥廠退回了，說是不合格，他們不收。”
提起這事，村支書就嘆氣，當初承諾賣了草藥，給大傢伙分錢，如今，有好幾波村民上門打聽，話里話外問什麼時候發錢。
草藥賣不出去，村大隊哪有錢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