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好似惡犬
午飯在農場食堂吃,大夫每天發兩毛錢飯票,蘇韻借調過來,算半個大夫,飯票待遇一樣,一個白面饅頭兩個菜,土豆炒肉片和青菜豆腐,土豆炒肉片幾乎看不到肉片,土豆切的又大又厚,吃着沒滋味,青菜豆腐還不錯,最起碼豆腐很入味,總體來說,飯菜味道算不上好,但能吃飽肚子。
這樣的飯菜其實不錯了,有白面饅頭有肉,只是蘇韻傢伙食質量一直很高,有點吃不慣。
吃完飯出來溜達消食,沒想到會碰上這樣一幕。
牛棚內,一人手裏飯碗被踢翻,窩頭落在地上滾一圈,沾滿泥土,旁邊斜躺一隻缺口陶瓷缸,裏麵湯湯水水撒一地。
那人頭髮花白,看着特別瘦,身上的衣服顯得特別寬大,那人垂着腦袋,蘇韻這角度看不清他長相,猜測他年齡不小,這一頭白髮,跟呂大夫有一拼。
穿着軍綠色幹部服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嘲諷:“像你這種人,多吃一口飯都是浪費糧食,你知不知道這些糧食有多珍貴,也對,你這種資本家肯定不能理解。”
蘇韻皺眉,究竟誰在浪費糧食?這人把別人的飯碗摔在地上,窩頭和湯水灑了一地,這才是浪費糧食吧。
牛棚里不止他們兩人,邊上幾人手捧飯碗縮在角落,衣服髒兮兮,臉上和手上也是髒兮兮,估計剛乾完活,中午天氣熱,容易出汗,泥土和汗漬混合,臉上手上留下一道道灰色汗痕。
他們半點不在乎手上臉上的臟污,狠狠咬下硬邦邦窩頭,再捧起陶瓷缸,大口喝湯水。
幾人低垂眼睛,神情麻木,全當做沒看見這一幕。
穿幹部裝的男人繼續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來農場,既然來了農場,勸你收起小資做派,干好你該乾的活,不然有你好看,對付你這種人,我可不會心慈手軟。”
蘇韻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看到這幕,她心裏莫名不舒服,恰好看到從食堂走出來的劉主任,趕忙跑過去把她拉來,劉主任莫名其妙,但看到牛棚內的情況,臉色立馬嚴肅。
劉主任走進牛棚呵止:“你做什麼?每個人都有吃飯的權利,你憑什麼打翻他的飯碗?”
蘇韻想幫人,但她是下鄉女知青,身份尷尬,沒有實際權利,她說的話壓根沒人會聽,貿然出頭,說不定給這人招來災禍。
劉主任不一樣,她是衛生所主任,大傢伙或多或少願意聽她的話,她為人熱心,看到這種事,一定會幫忙。
幹部好笑:“誰說我故意欺負人,他活沒幹好,牛棚沒收拾乾淨,自然沒飯吃,咱們是勞動人民,幹活有飯吃,不幹活沒飯吃,難道因為他曾經的身份?不幹活也能吃飯,那太不公平吧。”
劉主任不跟他爭辯,走過去撿起地上沾滿泥土的窩頭,擦乾淨,塞到那人手中。
扭頭:“萬幹事,人在做天在看,究竟怎麼回事,你心裏清楚,我不和你多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
幹部裝冷哼,掃她一眼,扭頭走了。
角落裏幾人吃完飯,默默無聲走出去,地上的人捏着窩頭站起來,拎着掃帚收拾乾淨污漬,撿起沾滿泥土的陶瓷缸走出去,全程沒看劉主任一眼。
劉主任沒說什麼,走出牛棚,笑看蘇韻:“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蘇韻笑笑:“我也沒想到,太巧了。”
忙活一上午,兩人愣是沒找到機會好好打招呼。
這會邊走邊聊,很有默契,都沒提剛才的事,蘇韻說起自己怎樣誤打誤撞來農場,劉主任點頭:“原來是這樣,你很有天分,好好乾。”
劉主任以前覺得蘇韻很有天分,現在這念頭越發強烈,因為村裡老母豬生病,短短几天研究出治療豬瘟的藥方,這不是天分,這是天才啊。
很快傍晚來臨。
有藥方,豬瘟也不能一時半會治好,蘇韻還得來農場,估摸還要一段時間,不過每天有兩塊工資,這活挺輕鬆,又有錢拿,干就干吧。
她有個額外要求,每天早晚車接車送,不是她矯情,從村裡到農場坐牛車時間不短,太耽誤事,而且別的地方她住不慣,也放心不下家裏的小崽子。
余幹事點頭答應。
上車前,蘇韻隱晦問起那位萬幹事。
余幹事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如實說:“萬幹事負責下放人員的勞動改造,工作認真負責,只是……手段有些激烈。”
余幹事對萬幹事的所作所為了解一些,有點看不慣,卻不能橫加干涉,畢竟那是對方的工作,即便手段激烈,初心是好的,想讓那些人改造更徹底。
蘇韻點頭,沒多問。
蘇韻回到家,天色已經全黑了,孫大媽做好飯。
在她的耳濡目染下,孫大媽做飯水平突飛猛進,不像最開始,炒菜捨不得放油,做飯這回事,捨得放調料,掌握火候,味道就差不到哪兒去。
回家吃完飯,她簡單收拾收拾,上炕睡覺,明天還得早起。
小崽子一天沒看到媽媽,晚上黏黏糊糊躺她的懷裏,軟聲軟氣,讓她講故事。
蘇韻給她講完故事,母女倆親親熱熱睡覺,她將睡未睡,腦中突然閃過一道背影,頭髮花白,瘦的只剩骨頭架子。
噌的一下坐起身,睡意一鬨而散。
她激動握拳,想大吼一聲。
那人是曾老,曾翰學。
年僅45歲,成為華國第一中醫大學的終身榮譽教授,華國第一經方大師,是中醫界不可多得的國寶。
經方針灸領域,他認第二,整個華國,沒人敢認第一。
曾老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兒女雙全,桃李滿天下。一封檢舉信,卻將他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一朝從天堂掉進地獄。
遭學生檢舉被下放,妻子離婚與他劃清界限,兒女登報宣稱與他斷絕父子關係,一個人孤零零下放農場,直到這段特殊時期過去才被平反。
平反后他拒絕學校返聘,一個人住進深山,自此再沒出山,他那手出神入化的經方術和針灸術,從此失傳,是華國中醫界的一大損失。
下放時長期勞作,營養不良,曾老身體很不好,沒過幾年就病逝。
蘇韻身為中醫狗,對書中曾老的遭遇很惋惜,穿書這麼長時間,這裏早就變成真真實實的世界,是她生活的世界。
若有機會,她想幫幫曾老,至少讓他吃飽穿暖,調養好身體,不至於平反后沒多久就病逝。
第2天,蘇韻再次來到農場,照例巡視病豬情況,巡視一圈,見周圍沒人,腳步一轉,朝昨天那間牛棚走去。
牛棚里隱隱傳出說話聲,是女人聲音,聽到聲音,她停下腳步,輕手輕腳湊近,小心翼翼,生怕被發現。
牛棚內,隋平婉從懷裏掏出白面饅頭,朝周圍看看,迅速塞進曾老手裏。
“曾伯伯,你受苦了,我人微言輕,幫不到你,這是我省吃儉用省下來的,你拿去吃吧,一定要保重身體,不要放棄希望,總有一天,我們能回去的,等回去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隋平婉言辭懇切,表情讓人動容,曾老卻沒什麼反應。
隋平婉繼續勸:“曾伯伯,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伯母還有哥哥姐姐們,他們肯定在等着你回去呢,你千萬不要放棄。”
聽到這話曾老終於有了反應,他輕輕笑了,嗓音低沉沙啞,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的人,第1次說話時那種沙啞。
“……下放5年,沒有人寫過一封信,沒有給我帶過一句話,你跟我說,他們在等我,不覺得很好笑?”
隋平婉皺眉,這樣的曾翰學,跟她印象里的曾伯伯,完全不同。要不是記得他的長相,恐怕會以為自己認錯人。
印象中的曾伯伯為人和善,對小輩們很關切,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學士,但眼前這個人一身臟污,眼神好像一灘死水,對未來對人性不抱任何期待。
隋平婉意外發現他在農場,從那以後,她來了好幾次,企圖用自己的關懷行為感動他。
可對方就像一塊徹頭徹尾的石頭,無論做什麼,無論給他什麼東西,都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
隋平婉:“曾伯伯,我不能在這裏久待,一會兒被人發現就糟了,我必須得走了。”她說著起身。
一道冷淡的聲音:“把你的東西帶走。”
隋平婉看向落在地上,外皮上沾了泥土的白面饅頭,臉色冷下來,撿起饅頭走了。
蘇韻想起書中提過,隋平婉因為家世的緣故,曾經見過曾老,並在此時,施以援手,別人當她是純好心,但蘇韻卻知道隋平婉,並不是純粹好心,她在賭,堵曾老有天會平反。
他若是平反,那就是一飛衝天,肯定會回到原來的位置,甚至比原來的位置還要高,到時候對於她這個在他下放時曾施以援手的小輩,肯定會多加照顧。
都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若是在曾老落難之時,幫扶一二,想必未來會獲得很多的收益。
隋平婉真是投資學大師。
和隋平婉沒想到,曾老整個人萎靡不振與曾經的意氣風發和樂善好施完全不同,整個人死氣沉沉。
她懷疑這樣的人,即便日後平反,會因此對她照拂一二?
幾次三番幫助試探,曾老始終沒有任何反應,隋平婉盯着滿頭白髮的曾老,心裏嘆氣,看來這是一步廢棋。
蘇韻卻知道隋平婉這一番作為並不算完全無用,至少曾老平反后,沒再搭理過任何人,但對隋平婉卻是暗中照顧過幾次,這樣的待遇只有隋平婉有,唯獨隋平婉。曾老雖然面上毫無動容,但心裏仍然感激隋平婉的所作所為。蘇韻覺得,只要隋平婉,再堅持一段時間,說不定真能打動曾老。
牛棚內,曾老握着笤帚打掃衛生,蘇韻看了眼,悄無聲息走了。
很快到中午,蘇韻風卷殘涌吃完飯,拎着籃子,急匆匆跑到牛棚。
想到上午打聽來的消息,她臉色黑沉沉。
下放人員在農場待遇很不好,在牛棚吃飯,在牛棚睡覺,吃的飯菜難以下咽,比牲畜都不如。
萬幹事,名叫萬東寶,一直明裡暗裏排擠曾老。
跑到牛棚,果然見到萬幹事又在刁難曾老。這次,不僅把他的陶瓷缸踹翻在地,還用腳碾幾下,那個窩窩頭被碾碎,就算撿起來也沒法吃了。
他邊動腳,邊用話語譏諷曾老。
“你別以為有人幫你,你就可以偷懶不幹活,你看看別人干多少活,你干多少活,一上午打掃幾間牛棚,你有臉吃飯?”
“你別以為現在還是從前,你以前是大學老師,人人尊敬你,愛戴你,但現在不是以前,你偽裝再好,也被火眼金睛的人民群眾識破,你這種小資做派的人,就應該嘗嘗苦頭,不然還以為自己是天上的神仙,你也不想想,沒有勞動人民,你吃什麼喝什麼?沒有勞動人民,你工資從哪兒來?你憑什麼住大房子,憑什麼開小轎車?”
萬幹事越說越上頭,手舞足蹈,把曾老噴得狗血淋頭,批評的一無是處。
曾老低着頭默默無聲聽着,他頭髮有點長了,遮住眼眸,看不清表情。
旁邊幾人表情麻木,對這種事見怪不怪。
“萬幹事!”蘇韻拐着小籃子走進牛棚。
“你是誰?”萬東寶以為蘇韻來給曾老求情,昨天只有劉主任出面,他沒見過蘇韻,劉主任是衛生所主任,有些面子,但蘇韻看着很年輕,他又不認識,顯然不是幹部,皺着眉頭,“我警告你,這人下放牛棚不是來當大爺的,是來勞動改造,我對他嚴厲些,有助於他勞動改造,你插手就是對改造工作的不支持,後果你自己負責。”
蘇韻笑呵呵點頭:“萬幹事說的對,這種下放到農場的人,思想不端正,應該接受勞動改造,重新做人。”
萬東寶聽到這話愣了下,然後笑了,他原以為這人是來求情的,沒有想到這個人沒有求情,而且還很贊同他的做法。
他點頭,不錯,果然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這樣做就是為了好好進行勞動改造。不像昨天的劉主任,什麼東西,她有什麼資格批評自己?
她是衛生所的主任,又不是農場的主任,憑什麼批評自己?
萬冬寶臉色和善下來好奇問:“既然你贊同我的做法,那你過來幹什麼?”
蘇韻笑呵呵解釋:“我想啊,勞動改造也得吃飯,我帶了點飯菜過來。”
聽到這話,萬東寶再次沉下臉,不高興了,看向面前有些眼生的漂亮小媳婦。
“你還說不是來幫他求情的,不幫他求情,那你為什麼要帶飯菜給他吃?”
蘇韻慌忙擺手:“萬幹事,你可千萬別誤會!這種人怎麼配吃好的飯菜呢?咱們農場食堂的飯菜多好啊,那窩窩頭噴香的,那湯水又是油又是鹽,這種人怎麼配?”
說著瞥了眼低着腦袋的曾老,那表情和看過街老鼠一樣。
這話讓人聽了很愉悅,萬東寶哈哈大笑,周圍幾個人臉上同時一僵,他們聽到了什麼?食堂的飯菜好吃?那可是餿窩頭和剩飯剩菜,那湯水裏能飄點油花都不錯了,湯水滋味寡淡的很,跟白開水沒啥區別,幾乎沒放鹽。
蘇韻繼續說:“萬幹事,這不,我特意帶來的飯菜,保准配得上這種人。”說著打開籃子蓋布。
萬蓋是好奇的探着腦袋看過去,他真是太好奇了,究竟什麼樣的飯菜才配得上這種人?
我操,打開蓋布的那瞬間,萬東寶被熏的,後退一步,捂着鼻子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那是一股比鄉下發酵糞堆更濃烈的臭味,在不怎麼乾淨的牛棚里都臭的這麼明顯,想想就知道有多臭。
萬東寶捂着鼻子後退三大步,怪不得他剛剛聞到一股隱隱的臭味,原來是這籃子裏的東西。
旁邊站着的幾人也抬手捂住鼻子,瞳孔震驚。
這臭東西肯定壞了,比泔水還臭,這玩意兒給人吃會吃死人吧?
萬東寶也想到這個問題,但他轉念一想,想到什麼,清了清嗓子。
“這位同志,我覺得你的行為非常好,你說的也非常有道理,這樣吧,以後這個人的飯菜由你全權負責,怎麼樣?”
蘇韻高興,拍着胸脯答應,舔着臉笑,一副狗腿樣子:“萬幹事,你放心,這事交給我肯定沒問題。就是……萬幹事,你看我這麼用心工作,替你分憂解愁,那你能不能幫我跟上面說說好話,我是個下鄉女知青,沒有工作,每天下地幹活,累死累活就掙那麼幾個公分,都快吃不飽飯了,要是能有機會來農場工作,那可真是謝天謝地了。”
萬幹事心裏瞭然,原來是個下鄉女知青啊,這女知青下鄉工作可不好做,他是聽說過的,成天風吹日晒,農活多得不得了,就他這個大男人都受不了,女知青更受不了了。
怪不得這女知青跑到自己跟前兒獻殷勤,原來是這樣。
萬東寶心裏最後的懷疑煙消雲散,他點點頭,背着手,一派官威。
“只要你努力工作好好表現,我可以考慮在上頭給你說兩句好話,但究竟成不成,得看你自己的表現,你明白嗎?”
最後一句話意有所指,加重語氣。
蘇韻點頭:“明白,明白,萬幹事,不瞞你說,我這個人啊,沒有什麼優點,就是腦袋聰明,腦筋轉的快,你這一說,我立馬明白。”
萬東寶看了蘇韻一眼,長得很精明,的確是個聰明樣子:“你知道怎麼做就好。”說著涼涼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戲。
蘇韻點頭哈腰,直起身,換副面孔,扭頭怒氣沖沖看向曾老。
曾老人還是那副垂着眼皮雷打不動的樣子,好似不管他們做什麼,說什麼,對他而言都沒有關係。
蘇韻把籃子放在曾老面前,惡聲惡氣:“快吃吧,這就是你的飯,一點也不準剩下,敢剩一丁點,信不信我削你。”
實在是一副惡霸樣子。
曾老聞着籃子裏的惡臭味面無表情閉眼,自從他下放,這樣的羞辱,無時無刻跟隨他,對他而言,已經成為家常便飯,他伸手捏着窩頭往嘴裏送,咬上窩頭那瞬間,動作有一絲停頓。
蘇韻一直盯着他,見狀,瞪眼:“怎麼?覺得臭,臭也得給我吃,一點兒也不準剩,這可是糧食,就算臭也是糧食。老百姓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可不是讓你這種人浪費的。”
“我告訴你,別看這是三合面的窩窩頭,三合面可難種了,這裏邊的一道道工序,像你這樣的人肯定不明白,這一個窩窩頭啊,有多少人撒汗水,在烈日之下播種施肥收割,得來這麼一個窩窩頭,這可是比黃金都要珍貴。”
蘇韻眼見曾老咬着那口窩窩頭,一直沒有咽下去,她怒了,拚命嘲諷:“你什麼意思?你覺得窩窩頭不好吃,你嫌棄這窩頭臭,是,這窩頭沒你吃的山珍海味好吃,我聽說你們這種人,以前的日子,那過得叫一個奢侈,在我們這兒白面饅頭是最珍貴的東西,但你們這些人,聽說連白面饅頭都不吃,成天吃什麼燕窩來着,肯定看不上窩窩頭。”
“但誰讓你現在被下放了呢,你可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農場,你要接受勞動改造,不僅從身體上,從心理上你也要接受勞動改造,你要認識到你是勞動人民,糧食得來不易,不能像之前小資思想下那樣揮霍。”
蘇韻一番大道理揮揮洒洒,聽的在場所有人都懵了,就連萬東寶這個成天大道理掛嘴邊的人,都佩服蘇韻,這也太能說了。
蘇韻一頓輸出,萬東寶看着那人一口一口咽下惡臭無比的窩窩頭,心裏滿意極了,同時又有點噁心反胃,這窩頭是真的臭,看着別人吃都會把自己臭到的那種臭。
其實蘇韻籃子裏只放着兩個窩窩頭,但這兩個窩窩頭足以讓整個牛棚臭氣熏天。
曾老吃下一個窩窩頭,有點噎,他很長時間沒有正經吃飯,長期沒有進食的胃,只吃一個窩窩頭就有點撐。
但蘇韻在一旁盯着他,齜牙咧嘴,猶如惡犬。
“你為什麼停下來?趕緊吃,那還有一個窩窩頭,還要我再說一遍嗎?這兩個窩窩頭你都得吃下去,掉塊渣滓都不行。”
盯着他又拿起另一個窩窩頭塞進嘴裏,一口一口吃下去,這才罷休。
蘇韻收起籃子,面無表情呸一聲,然後笑意盈盈走到萬東寶身邊。
萬東寶點頭:“你乾的不錯,我很滿意,以後他的飯菜全權交給你負責。”
蘇韻立馬露出笑容:“萬幹事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表現的,就是等我表現好……能不能有來農場工作的機會?嘿嘿。”
萬東寶看這人心心念念的就是來農場工作,擺擺手,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你好好表現,這事兒以後再說。”他的官職還沒有大到能左右農場工作人員的地步,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幹事,不過未來可就不好說了,這人如果好好表現,看她這個聰明勁兒,提拔成自己人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現在可不能承諾這些,萬一被有心人聽到,以為他肖想某些職位,提前提防,甚至在背後捅冷刀子,就不好了。
蘇韻撅起嘴,臉上有點不高興,但還是笑說:“那就先謝謝萬幹事了,你可真是大好人。”
萬東寶點頭,心想這知青笑起來可真漂亮,瓜子臉,白皮膚,黑頭髮,真是標標準準的美人,誰看都心動,不過,他不是那種看見女色,暈頭不着調的人,這人得對他有用,他才願意幫一把。要是對他沒用,他連搭理都不會搭理。他可不像有些人,見到美女走不動道,什麼事都忘了,長得漂亮在他這裏,可沒用。
他有大理想大抱負,在他眼裏,仕途比什麼都重要,有本事的男人就是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女人什麼的,等他爬到高位,不就都有了,那些人就是想不明白。
也不是想不明白,那些人就是蠢,沒有他聰明。
解決一樁大麻煩,萬東寶心情很好,像他這樣的聰明人,應該很快可以升職吧。
萬東寶走了,蘇韻回頭看曾老一眼,哼了聲,提着籃子快步走了。
牛棚里其他幾人被那味道熏得乾嘔,看向曾老的眼神,有點同情,光聞味道都這麼臭,吃下去肯定更臭吧。
這都要吃下去,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