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妻主
慕雲亭一開口，滿坐寂然。
他好像就是有那種能讓所有人閉嘴的氣場。
寧遙不解的看向慕雲亭。許是剛才浸了水，他換了一件頗為素靜的常服，倒是很襯他這副清冷的樣子。
太后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手，沉默片刻之後，她和顏悅色的說道∶“攝政王，寧遙一介女流，入攝政王府中怕是有所不便，再者……說好的慶功三日，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
慕雲亭不假思索，冷冷地說道：“慶功而已，我日日帶着將軍進宮便是了。”
太后眉峰一凜：“如果……哀家不肯呢。”
慕雲亭神色依舊淡然，他向太後行了一禮：“那我就要問問太后，可知道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太后的語氣帶着幾分禮讓：“你是凰城的少公子，地位尊貴，論身份，與吾兒一般無二。只是寧遙的事情終究是我宮闈之內的家事，少公子，還是將心思多放在朝堂之上比較好。”
慕雲亭輕笑了一聲，帶着幾分難得的靦腆：“太后怕是忘了，我凰城乃是以女子為尊的地方，換言之，小皇帝太過尊貴，我不敢高攀，我的地位，更接近於太后您。”
“你……！”
太后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雖然知道是制度有別，但是拿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公子來比當朝太后。簡直就是明目張胆的侮辱。
慕雲亭低着頭，儀態謙卑，然而卻一步步走上了殿前的台階。
此時宴會之上，就連絲竹管弦都啞然失聲，沒人敢去直視那個步步緊逼皇帝的人。
“凰城，司大梁之天命。”
慕雲亭說著，寧遙忍不住看向了他的背影。
慕雲亭登上台階，立於龍椅旁，將手輕輕的搭在那光澤動人的龍椅之上，面帶微笑：
“我身為凰城少公子，手中有大梁的天命鑒，大梁開國皇帝所言，可憑此天命鑒誅殺‘寧’姓皇室，不管是皇上，還是太后。”
大梁建國之初，國姓本為‘宇文’，后逢大災之年，帝后承上蒼之命分離。皇帝繼續統領大梁，皇後去往凰城。大梁國姓一分為二，皇家為‘寧’，凰城為‘文’，承大梁開國皇帝之命，若往後大梁歷代皇帝有霍亂江山之嫌，凰城領袖可隨時搬出天命鑒，誅之。
攝政王是想用天命鑒……保她出皇宮。
慕雲亭胸前的鈴鐺響動了一下，他那雙混沌的灰色眸子看向太后。
“我也不瞞太后，皇十四女寧遙……乃是與我指腹為婚之人，是我名正言順的妻主，說的文雅些，便要稱一聲‘妻君’才好。”
寧遙還沒有反應過來，心中默默想着——
哦……原來是妻主，那怪不得……
等等！！我是……他的妻主？！
寧遙睜大了眼睛，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甚至覺得傷口都麻了……
什麼指腹為婚？她從來沒聽說過！
蘇逸忍不住低聲說道：“將軍，你們兩個是……”
“閉嘴。”寧遙一把將蘇逸壓了下去。
在這鴉雀無聲的宴會上，偶爾說一句話實在是太明顯了。
小皇帝笑得可愛的，他朝着慕雲亭伸出了手，叫了一聲：“小皇叔，抱抱……”
“皇兒！”太后慌張的挪開小皇帝的手。
“太後娘娘，我不過是想讓妻君去我那住一段時日，您應該不會不允吧。”
太后看着慕雲亭與小皇帝近在咫尺的距離，神色緊張了起來。
“哈哈，一點小事罷了，攝政王若早與哀家說個明白，何須走過來，哀家當時便允了。”
“那便謝過太后了。”
慕雲亭轉頭望向寧遙的方向，寧遙跪得工整，僵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還是蘇逸反應過來，衝著寧遙得腰擰了一下，寧遙才想起來叩首謝恩。
“末將寧遙，謝太后恩准。”
雖然有些不明不白，不過……攝政王府離陸文庸家不遠，大不了她白日裏找個由頭就去陸文庸家裏杵着，總歸不會有什麼危險。
太后不動聲色的起身，將龍椅上的小皇帝拉到身後，讓他盡量遠離那位凰城的來客。
“哀家也乏了，攝政王，帶着你那位妻主回去吧……”
“我也正有此意。”慕雲亭也不含糊，見太后妥協，便徑直走向了寧遙。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寧遙扶起來，又半跪下，幫寧遙細細得整理着衣衫……
他的動作輕柔無比，虔誠而認真，寧遙看得有些入神
雖說是無比溫馨的一幕，不過寧遙滿腦子想的都是——“他不是瞎子嗎？服侍人的活兒也會幹？”
蘇逸見寧遙毫無反應，他憋了一陣最後還是說道：“將軍，你快讓攝政王起來……這跪着像什麼樣子。”
“無妨。”慕雲亭微笑着，轉頭打量了一翻蘇逸。
“我是凰城人，自小便學習過男德禮儀，如此服侍妻主，乃是尋常。”
寧遙也終於反應了過來，急忙去扶他。
“攝政王，此處不是凰城，您身份尊貴，切勿折煞我了。”
只見慕雲亭溫柔的笑着，細心的將寧遙的衣帶整理好之後，方才起身，牽起她的手：“走吧，妻君……”
這聲妻君就像是叫到了寧遙的心坎兒上，有些恍惚……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罷了。
宴會散去，殿中很快便沒了人影。
太后她讓貼身的侍女將小皇帝帶走。
大殿的屏風后，漸漸走出一個人，他身着朝服，長了一副鼠相，油光滿面的樣子，溜溜的走到了太后的身邊……
“微臣張算子……參見太后……”
太后胸中頓時燃起一股火，反手抽了那人一巴掌，大聲說：“虧你還是國師！你算的是什麼？你說我只要召回寧遙，就一定能在皇城之內殺了她！結果呢？你怎麼沒算出她是攝政王的妻主！！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她留在邊疆，早晚會戰死……”
“這……太后饒命……”張算子跪在地上，連磕了七八個響頭。
“非我算不出，只是……凰城百年來與世隔絕，實在是天機不可達啊……太後放心，就算那寧遙是攝政王的妻主，咱們也是有機會的……”
后疲憊的坐在龍椅上：“攝政王如今是一人之下，他尊寧遙為妻主，那寧遙以後的地位，甚至能壓我一頭。我二人早有不共戴天之仇，她要是贏了，咱們都得死。”
張算子鼠頭鼠尾的膝行到太后的身邊：“太后寬心，那李貴妃也是凰城裏出來的人，還不是被一條白綾弔死了。”
攝政王的母親與李貴妃素來交好……呵，這慕雲亭到底是不是來複仇的，還未可知。慕雲亭，若不是他手中有天命鑒，今日休想活着走出去。”
太后眯起一雙滿含傲氣的丹鳳眼，冷冷的說道：“這件事交給你去處理，若是辦不好……你這官職便不必要了，腦袋……也不必要了。”
張算子很不等把整張臉都帖子啊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