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人仙教(8)

第674章 人仙教(8)

半年後。

楚國,海陵郡,瀔水上,月如鉤。

艘艘畫舫上,各式各樣的花燈高高懸挂,綵帶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為這夜色增添了幾分光色。

船艙之內,燭光搖曳,人影綽約,

各式身形在光影交錯間若隱若現,令人無盡遐想誘惑。

就在這片繁華與喧囂之中,一位身着繁複華麗長衫的男子,

踏着輕盈的步伐,緩緩走上了其中一艘畫舫。

他舉手投足間,盡顯尊貴優雅,宛如是某個大家世族走出的貴族公子,令人側目不已。

在遞給身旁一名伶俐小廝一塊沉甸甸的碎銀后,

他便被引領着過曲折蜿蜒的走廊,最終踏入了一間標有“天字一號”的船艙。

這船艙內佈置得極為考究,每一處細節都透露着不凡的品味與格調。

小廝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他低着頭問道:

“大爺,您可有相熟的姑娘?若是沒有的話就由我來為您推薦吧!”

“我們這兒的姑娘可個個都是才情出眾,貌美如花。”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容中帶着幾分玩味:

“你們這的頭牌姑娘,不知是哪位佳人?”

聞言,小廝的神色瞬間變得肅穆起來,

他微微欠身,語氣中帶着幾分自豪:“我們天音舫的頭牌,那自然是名動海陵郡的天香姑娘了。”

男子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他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便請天香姑娘前來一敘吧。”

然而,小廝的神色卻在這一刻變得有些為難,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

“但是大爺,天香姑娘有個規矩,那便是只接待熟客的。”

“您這頭一次來,恐怕……”

男人輕輕擺了擺手,又隨手從袖中取出兩個沉甸甸的金元寶,

輕輕一拋,它們便穩穩落在了桌上,閃爍着誘人的光芒。

“錢,於我而言,不過是個數字,你但說無妨,只要能讓天香姑娘一見。”

小廝面露難色,連連搖頭,

目光雖不由自主地被那桌上的金元寶所吸引,但雙手卻如被釘住一般,不敢有絲毫動彈。

“大爺,您這真是折煞小的了,這天香姑娘的規矩,可不是金銀財寶所能衡量的。”

男人繼續說道:“無妨!無妨!規矩嘛,總是人定的,也是可以破的。”

“你且去天香姑娘的門前,只需告訴她,有人在遠方日日夜夜地想着她,念着她。”

小廝聞言,頓時愣在了原地,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大爺,這……這可真是不合規矩啊,小的只怕……”

男人微微一笑,再次開口,:“你且放心去便是,這兩個元寶,就當是我給你的跑腿費”

“無論結果如何,都與你無關。天香姑娘來或不來,那都是我的命數,與你又有何干呢?”

小廝一番糾結,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

即便如此,他也沒敢伸手去拿桌上的元寶,

只是深深地看了它們一眼,便轉身離去。

未過多久,這天字號的門便再度被輕輕推開。

進來的,是一位身着潔白紗裙、面容被輕薄面紗輕輕遮掩的女子,

她步伐輕盈,宛如踏雲而來的仙子。

緊隨其後的小廝,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的眼神在天香姑娘與那位初次踏入天音舫的男人之間來回遊移,心中充滿了疑惑。

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何這位初來乍到的客人僅憑一句話,就輕易喚來了這天音舫中最令人嚮往的天香姑娘。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權貴豪紳,也往往難以得見她的真容。

小廝也很明白,天香姑娘自幼便被天音舫的船主人收養,並且從未有過私自外出的經歷。

因此,關於她在外面有相好之類的傳言,完全是無稽之談。

在天香姑娘步入船艙的那一刻,那位男人依舊保持着憑窗而立的姿態,

他的目光穿過繁華的花燈,落在不遠處另一艘同樣燈火輝煌的畫舫上。

天香姑娘輕輕揮手,示意小廝退下,並親自關上了房門,將外界的喧囂與隔絕在外。

與此同時,男人也緩緩合上了窗戶。

就在這一片靜謐微妙的氛圍中,天香姑娘卻突然身形一頓,膝蓋一曲,跪倒在地,

她的頭顱幾乎要觸碰到船板上,姿態謙卑至極:

“齊光宗行走風瑤,特於此恭迎特使大人蒞臨,願大人萬福金安。”

被稱為特使大人的男子輕輕點了點頭,動作優雅而從容,

隨即端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

他並未讓天香姑娘起身,只是淡淡地問道:

“楚君寅今日何時抵達的海陵郡?”

天香姑娘低垂着頭,聲音細若蚊蚋,卻清晰可聞:

“回大人,應是申時初刻。”

特使大人的眉頭微微皺起,他從袖口內緩緩抽出一張泛黃的油紙,

其上繪製着繁複精細的楚國地圖,每一條河流、每一座城池都清晰可見。

“這傢伙到底在謀畫些什麼?這幾個月來,他已經快要把整個楚國都跑了個遍。”

特使大人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劃過,將楚君寅走過的路線一一串聯起來,不斷翻看着,試圖從中找出些許端倪。

然而即便他如何費盡心機,如何仔細推敲,卻也始終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天香姑娘的頭顱依舊深深地埋在地面之上,她的身體緊繃著,不敢有絲毫的動彈。

此刻的船艙內,靜謐得只能聽見特使大人的手指在木桌上輕輕敲擊的聲音,

那聲音清脆而有節奏,卻在這份寧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特使大人沉默片刻后,再度開口問道:“楚君寅今日上船之後,可有離開過這艘畫舫?”

天香姑娘聞言,連忙恭敬地回答道:“回大人,楚君寅與他那弟子修睦真人自上船以來,未曾離開過半步,始終逗留在船艙之中。”

特使大人聽了天香姑娘的回答,微微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的表情。

就在這時,他忽然一拍手,只見船艙的陰影處,

一個人影如同鬼魅般憑空出現,悄無聲息地立在了他的身旁。

這人看似只如一個少年般,上半身着一襲天藍色的道袍,

而奇特的是,他的下半身則仿若流水,讓人無法看清其真實形態。

特使的目光銳利如鷹,他緩緩轉向身旁那位身着天藍色道袍的道人問道:

“林兄,你在這海陵郡的四周,可曾察覺到楚君寅的氣息?”

道人輕輕搖頭,神色凝重:

“沒有,我仔細探查了一番,整個海陵郡唯有這艘畫舫之上,還殘留着他的一絲氣息。”

“這足以證明,他的確未曾離開過這艘船。”特使聞言,輕輕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思索的光芒:

“楚君寅千年都未曾踏出楚都半步,此番出遊已有半年之久,卻似乎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

“那麼他此番出遊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林兄”微微皺眉,似乎對特使的推斷有所保留:“說不準,他只是單純地想要外出遊玩,排解一下心中的煩悶呢?”

“畢竟千年的時光,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很漫長了。”

特使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好似洞若觀火:

“這不可能。楚君寅曾經被譽為楚國千年一遇的天才,他的心中藏着怎樣的仇恨與執念,你我皆知。”

“若是有人欺他、辱他、逼他、脅他,而且他也已經隱忍了千年之久,你認為,他會輕易地放棄這份仇恨,選擇逃避嗎?”

“林兄”聞言,驀然一愣,隨即眼神中閃過一絲恍然:

“那自是不可能。楚君寅,他絕非池中之物,也絕不是這般輕易言棄之人。”

楚國在齊國的壓迫之下,已經忍辱負重了太久。

每年向齊國呈上的歲供,都是一個令人瞠目的天文數字,

而這些數字,無一不是齊國精心計算過的結果。

它們恰到好處地,讓楚國的修行資源勉強維持着修行所需,

既無法讓齊國人有絲毫的奢侈之舉,也無法讓齊國大量培養軍隊和強者。

這樣的局面,已經持續了整整千年,

其正一點點地將楚國的生命力榨乾,直至將其徹底拖垮。

特使望着窗外的夜色,眼中閃過一絲自得,最終也只能長嘆一聲:“那就這樣吧。”

“我也不知曉,如今的楚國,還能憑藉著什麼來扭轉這註定的敗局。”

“林兄”聞言,追問道:“即便是楚君寅突破了神境,也無法改變這一切嗎?”

特使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能。”

“林兄”面色大變,顯然對特使的回答感到震驚,

他繼續追問:“那……如果楚皇也突破了神境呢?”

特使依舊是用簡短的兩個字回應了他:“不能。”

“林兄”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要平復自己內心的波瀾,他再次開口:“莫非……是齊皇……”

特使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着幾分自豪與得意:“不錯!”

“吾皇秋冥神體大成,除了天海聖地內的幾位老一輩強者外,他將再無敵手。”

“至於楚國……哼哼,不過是一個即將成為亡國之奴的可憐國度罷了。”

……

瀔水之上,夜色如墨,波光粼粼。

那一艘最為龐大的畫舫名為“楚音舫”,乃是皇家專用,

其宛如一座移動的宮殿,其上燈火輝煌,酒香與胭脂味交織在一起。

胡琴的靡靡之音,如同夜色中的幽靈,纏綿悱惻,伴隨着女子們銀鈴般的嬉笑聲,不斷在夜空中回蕩。

在這艘畫舫的一處幽靜船艙內,楚君寅與桐叔程相對而坐。

兩個身着綵衣的女子,在二人身旁輕撫琴弦,旋律悠揚,卻似乎對二人之間的對話充耳不聞。

在她們的眼中,楚君寅與桐叔程正悠閑品茶,彼此間並無言語。

楚君寅輕輕端起一杯茶盞,那茶盞中滿溢着蘭花的幽香,

他輕輕搖曳着:“看來,這世間的風浪,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掀起波瀾了。”

桐叔程聞言,面色依舊輕鬆,

他這幾個月來,或許是因為心境的寬慰,也可能是血食太好,體型竟悄然胖了不少,

笑起來時,卻更添了幾分福氣:“師尊突然之間,便沉迷於這聲色犬馬之中,他們自然是以為師尊在韜光養晦,意圖在暗中積蓄力量。”

楚君寅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聳了聳肩,滿是不在乎:

“就讓他們這樣以為吧,沒什麼不好的。”

“待我人仙之法大成之時,也就是他齊國上下,徹底顛覆之日。”

言語之間,楚君寅的語態竟是不復往日的沉重,

那緊繃的神色已然鬆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得的輕鬆與愜意。

遙想往昔,他肩負的乃是整個楚國的命運,那份沉甸甸的責任壓在他的心頭,

使得他修行勤勉,行事謹慎,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然而此刻,一切都已大不相同。

憑藉著他那驚世駭俗的天賦,修行這鴻蒙寄生訣僅僅半年光景,

楚君寅的體魄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比起半年前強大得不止一星半點。

僅憑這強悍的體魄,他楚君寅都有信心能夠橫擊一般的神境。

就在此時,楚君寅竟是毫無徵兆地笑了起來。

桐叔程見狀,他連忙問道:“師尊可是又有所突破?”

楚君寅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過是那些齊國的蟲子們追上來了罷了。”

“他們一直都想探明我這些日子究竟在做什麼。”

“但血種之神異,豈是他們所能知曉的?”

桐叔程也是有些興奮,他在跟着楚君寅的這段時間內,

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們幾乎都是打一槍換個位置,

雖說大部分的生機都由楚君寅攫取而去,但他也是跟着分了口湯喝。

即便是如此,也使得他的實力比起半年前何止提升了十倍。

楚君寅言道:“現在……時機已到,我也無需再忍了!”

“該是讓人仙教的光輝……散播到七國十二宗了!”

說罷,他走到窗邊,眸光投向天音舫所在。

在其不經意之間的一個彈指,一點如豆血光順勢投入瀔水河內,沒有驚起一點點水花。

隨即楚君寅便伸了個懶腰,關上了窗子。

就在這血色入水的瞬間,其瞬間就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出血絡,

河底的游魚、水草等迅速枯死大片,大量的魚屍浮上水面。

特使大人似乎察覺到了這股突變,他神色大變,連忙走到窗邊。

然而就在他打開窗子的瞬間,一根血紅色、宛若藤蔓般的詭異之物猛然扎入他的瞳孔之中,速度之快,令人完全無法反應。

就在這瞬息之間,“林兄”都還來不及幫忙,

特使大人的身軀就被吸成了一具乾癟的屍體,臉上還殘留着驚恐與不解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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