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天仙局（3）
伯顏到底心中有顧忌，來尋那漢人小兒時，就沒帶親衛。
他剛從宮裏出來，身上穿的是官服，從戲台前的人群里穿過時，就異常地顯眼。
果不其然，那本來站在台腳的小兒不見了。
伯顏心中暗罵一聲，快步衝到了戲台後台。
後台亂糟糟的，雜役們手忙腳亂地着準備換台上的佈景板，一群雜耍龍套已經站在台邊準備上場。有人從他身邊跑過甚至都沒看他一眼。
伯顏掃視四周，沒看到那漢人小兒。
一個身穿黑衣，胳膊上纏着金蛇的傢伙擋住了他的視線。
伯顏一把揪住那玩蛇人的衣領：“那小兒呢？”
“誰？”玩蛇人驚慌失措，他胳膊上的金蛇豎起身體，威脅地吐着信子。
伯顏忌憚那蛇兒，鬆開手退後了一步，努力緩和了語氣：“你們戲班的班主呢？我有點事找他商量。”
玩蛇人指了指後面。
伯顏回頭。
戲台是臨時搭建的，其後有間茶舍，大概是被戲台擋了生意，看上去沒什麼人。不過此刻那茶舍的門口站着兩人，一人就是那漢人小兒，另一人，則是阿合馬。
伯顏皺眉，這兩人怎麼湊到一起來的？
這時，那兩人已經說著話，進了茶舍。伯顏連忙追了過去。
茶舍內，茶老闆正拿着塊抹布，挨個擦桌子，被闖進來的蒙古大官嚇了一跳：“大，大老爺？”
伯顏掃視了一眼空蕩蕩的茶舍，朝茶老闆兇狠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茶老闆戰戰兢兢地閉了嘴。
伯顏略一判斷，就朝後面的雅間走去。
雅間內，草兒一身男裝，臉色幾分憔悴，正在和阿合馬說話。
“大老爺放心，此次事情能成，全賴平章政事鼎立相助。等平了高麗，草民一定勸說真金大皇子將那高麗人蔘的專賣權全給您。”
草兒和阿合馬坐在圓桌邊，桌上有酒壺，阿合馬自斟自飲，笑得開心：“也是你運氣好，小小的漢人，竟然得了大皇子的青眼，這一次去平高麗，大皇子可是指名要帶你一起去。到時候，還真得靠你多替我美言幾句。”
“平章政事客氣了，這高麗參是大老爺應得的，恭喜大老爺，只要經營得當，控制好物價，這高麗人蔘的售價可暴漲數百倍。”
“真的？”阿合馬大吃一驚，“那豈不是每斤能賣千兩白銀？”
“呵呵，平章政事，您以為為何要搞專賣限售？漢人本就迷信人蔘功效，遼東已經是您的地盤，現在再加上高麗參，以後漢人想買人蔘，除了您這裏，還有其他地方嗎？”
“說得太對了！這一年，一年就是百萬白銀啊！”阿合馬激動得站起來哈哈大笑。笑完又覺得不夠，將桌上酒壺裏的酒全部倒進嘴裏，抹了把嘴笑道：“趙館主，真要如你所說，能一年賺百萬白銀，我分你幾千兩也是可以的。只要你能幫我把這些人蔘賣出高價。”
說完又露出赧然的神色：“你也知道，我身高位重，那麼多雙眼睛盯着我，這事，我不好自己來做。你就不同了，你本就是四方販子，又是大皇子眼裏的紅人，還得了大汗的看重，這事，你做比我做方便。”
“這......”草兒皺眉沉吟。
“要不這樣，我每年分你五萬兩？”
“不是......”
“十五萬兩？”
“您聽我說......”
“二十萬兩，不能更多了！就這麼定了！”阿合馬一拍桌子，喝道。
草兒滿臉為難，最後還是勉強點頭：“好吧。”
阿合馬大喜過望，又想喝酒，發現酒壺已經空了：“老闆，再上兩壺好酒！”
門外無人應答。
阿合馬皺眉大步走到門邊，正要拉開房門。
門外，伯顏已經一臉怒容，一腳踹開了房門：“阿合馬！你好大的膽子！”
阿合馬是平章政事，一品，伯顏是左相，也是一品。但是因着伯顏常年帶兵，又有徵南大元帥頭銜，管財政的阿合馬就比他矮了一截。
此刻被伯顏撞破了自己的秘事，阿合馬心裏一陣驚亂。
“大元帥，你聽我說。”
伯顏方才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心中早已怒火中燒。他為了點軍餉，天天往衙門裏跑，堂堂大元帥，要看一個戶部尚書的臉色。而阿合馬不過是奴隸出身，居然能年入萬兩白銀！騰格里在上，這還有沒有天理！
伯顏恨得只恨不得能一刀砍了這貪贓枉法的狗東西。好在他還殘存着理智，一邊喝道：
“你去大汗面前說吧！”一邊“噌”的一聲抽出佩刀來。
“大元帥，有話好說！”阿合馬以為伯顏要殺自己，驚得大叫，誰知伯顏一把推開了他，而是持着刀，眼睛血紅就朝着那漢人館主去了。
那漢人館主跳起來，叫道：“平章政事救我！”
阿合馬醒神，連忙攔着：“大元帥，且慢，這人不能殺，她是大皇子看重的人，也是大汗看重的人！”
“大汗？哈哈！”伯顏仰天嗤笑，“原來你就是那個獻圖的漢人。好啊，你現在竟然連大汗也迷惑了。你可真真是個妖孽！我今天非殺了你，替大元除去禍害！”
伯顏舉刀就砍，阿合馬死死拉着不放。
漢人館主，跳到牆角嚷嚷：“大元帥，有話好說，你若是想要那銀子，我將我那份讓給你好了。”
“誰稀罕你的銀子！”伯顏甩不開阿合馬，用刀指着漢人小兒怒吼。
“好好好，我的那份太少，”漢人小兒恍然，對阿合馬叫道：“平章政事，既然如此，不如你將你的那份，分一半給大元帥吧？”
阿合馬哪能願意：“大元帥，有話好說，你先坐下說話。”
阿合馬和伯顏都是蒙古人，對蒙古摔跤都是自小嫻熟。伯顏被阿合馬抱住了腰，就很難甩開。
只氣得大叫：“阿合馬，你這個敗類，奴隸出身的賤骨頭，你放開本帥！你和漢人密謀想吞掉高麗人蔘的經營權，你做夢！我會原原本本稟告大汗，你一兩銀子都別想要！不但如此，你的腦袋也保不住了！”
阿合馬抱着伯顏的腰，本來還在苦勸。
聽到奴隸那幾個字，他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他是奴隸出身沒錯，但是他現在是平章政事，是和伯顏一樣的一品大員。
自從他升了官，沒人敢再在他面前提奴隸兩字，因為膽敢當著他的面嘲笑他的人，都被他弄死了。
現在，伯顏是第一個敢當面罵他奴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