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螻蟻

今天的天氣依舊很熱，早上起來，我拉開窗帘，習慣性的看向街邊的小攤的位置，那裏依舊空空如也，我不曾見到過小攤的老闆。我在窗邊獃獃的站了好一會兒，等待混沌的思緒逐漸在清晨的陽光中逐漸清醒，幾隻鴿子落在了街對面的白色屋頂上，發出咕咕的叫聲。我突然覺得在睡夢中繃緊的情緒逐漸舒緩了下來，便整理好着裝，打算去探知是否會有新的情況，並為自己下一步的計劃做準備。

隨着小城的封禁解除，旅館裏的旅客也逐漸稀少。老闆坐在大廳的櫃枱後面，用手托着臉頰出身的望着門外空曠的街道。日子彷佛又回到了以往的那種重複，充滿了單調、平淡和帶着無聊的安逸。我笑着和老闆打了招呼，便在大廳靠近街道一側的窗子旁坐了下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打在我的臉上，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急匆匆的來又急匆匆的離開，我便也知道以往小城裏的那份安逸便也還沒有回來，大家依舊活在一種恐慌的情緒中，信任和長久和平帶來的生活感在意外和衝突面前顯得不堪一擊，這種事情在歷史上曾無數次的重演，由學者們一字一句的記錄在史書中，供後人引以為戒。只是這種說法在現實面前總顯得十分的幼稚，從宏觀敘事的角度來說，這世界永遠是一場荒誕的鬧劇，無數冠冕堂皇的借口掀起一場場權力的更迭，說到底也大都出於私慾。日頭不斷的向前推進，陽光也逐漸變得強烈了起來，我站起身走到大廳的櫃枱，和老闆打探近日來外面的消息。老闆從櫃枱里走了出來，坐在櫃枱附近的桌子邊告訴我他所知道的外面如今的情況。南方的城邦聯盟出現了分裂，具體的起因目前無法弄清楚，各種傳言交雜在了一起。可以確認的是，南方的城邦大部分都陷入到了裏面，大量的人群湧入北方，導致北方各個城之間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動亂，衝突和踐踏規則的事情接連發生，最後北方很多的小城都採取了拒絕接收難民的舉措，現在城外十分的混亂，時不時可以聽到小城外出的人遇害的消息。

我坐在那裏聽老闆細細的講述着他這些天從各處打聽來的消息。一股不知從何處刮來的風吹進了大堂，讓我有些茫然躁動的情緒有了些許平復。在過去的好幾天裏，我無數次的思考過要不要離開，其實各種利弊和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我都已經料想過了。我只是沒有勇氣去做決定，因為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後悔，即使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到了，我也不知道現在我認為可以承受的代價到了真正降臨在我身上的時候，我能不能保持平淡的情緒。但是，我心裏也是有答案的，只是這個答案從各種角度來看都不像是權衡利弊之後得到的結果，風險和結果都充滿了不確定性。老闆是個很聰明的人，在說完他知道的消息之後就停了下來，我從他的眼睛中看不出情緒，也沒有聽到他的看法，便也知道老闆對一切都看得很明白，也知道我的打算。我們兩個坐在那裏，好一陣都沒有說話。樓上有旅客走下來，“等到過兩天天氣沒這麼熱了，再離開把”，老闆站起身，向客人打了招呼，便走進了旅館的後院。

我依舊坐在大廳里，獃獃的出了神。外面好像下起了小雨，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從大堂門口傳了進來，雨滴落在街邊的柳樹上，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