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九
過去
“九……”
在處理完地下室中一系列的麻煩以後,來到現場接替詩懷雅指揮工作的安歧便看見了這令人肅然起敬的一幕。
她深知搭檔的倔強性格,也明白九會在情況最為危急的時刻拚死保護近衛局的年輕一代們——她知道,哪怕代價是自己的生命,蛇女也在所不辭。
安歧做足了心理準備,她覺得自己經歷過那麼多的陰陽兩隔,即使在今天,她不得不失去那個與自己朝夕相處十餘載的好上司,自己也能夠沉着面對老搭檔撒手人寰這一巨大打擊所帶來的痛楚和無奈。
但是很多事情,由不得她自己。
人們往往這般,自稱有着不懼一切的勇氣和覺悟,但在真正面臨考驗和威脅時,又總是無法像曾經自我安慰過的那樣,安之若素地應對殘酷現實給自己的心理防線帶來的毀滅性的打擊。
哪怕是倥傯戎馬,頗有資歷的安歧,也無法忍受此情此景給她帶來的巨大衝擊。
廢墟之中盛開的白花終於露出了它最為“美麗”的花蕊部分。而遍體鱗傷,衣履闌珊的九督察就跪倒在花蕊的正中央。她渾身是血,背部和胸腔處竟被三根奇形怪狀的鋼筋釘了個對穿。
眼見這副可怕景象的人們不難想像出這樣一連串生動而又形象的畫面——本就被兩顆威力巨大的炸彈炸成重傷了的九,在建築即將倒塌之際,奮不顧身地展開了自己的源石技藝,層層疊疊的花瓣擋住了如雨點般密集襲來的尖銳鋼筋,可即便如此,依舊有些許鋼刺穿透了含苞待放的“花”,直直地朝已經昏死過去的陳暉潔和楓彬語射去。
曾經那個處理事情得心應手,對付罪犯遊刃有餘的九督察,早已到了“彈盡糧絕”,“進退維谷”的境地。
她倚靠着“重建龍門近衛局”的這份堅定不移的信仰,走到了現在,也終將在這份理想之下,斷送自己建立起來的一切。
而現在,近衛局繼承人的生死安危,就這樣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在最後的緊要關頭,蛇女力所能及的,與維多利亞某位著名首相說過的那句名言不謀而合。
——“我已告訴過組成新政府的各位大臣,在此再告訴諸位議員:我所能奉獻的,只有熱血、辛勞、汗水與眼淚。”
九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呈跪姿撲倒在了陳和楓的身體上方,而隨之襲來的鋼筋鐵骨,則毫不留情地貫穿了蛇女的胸膛。
迸射而出的鮮血濺落在了楓和陳的臉上,制服上,還有周遭的空間中。密密麻麻的血點看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她聲嘶力竭地慘叫着,劇烈的疼痛感如零(ling)遲一般一刀又一刀地盤剝着她脆弱不堪的肉體,壓迫着她一觸即潰的神經,但蛇女的潛意識依舊支撐着她保持着這一姿勢,像一懂搖搖欲墜的危樓,卻始終原封不動地跪在原地。
九默默地提醒着自己,她就是楓彬語和陳暉潔身前的最後一道防線,就算是要承受萬箭穿心的痛苦,忍受宛如千刀萬剮般的傷痛,她也必須擋在後輩們的前面,直到耗盡自己的最後一滴血。
這一次,九不再向如何事物妥協——這裏就是她最後的一塊陣地,也是她為自己鑿掘的墳墓,她絕不再後退一步。直到她鮮血凝固,意識也在劇痛中逐漸模糊,只有這具
“……”
這種似獃滯而又飽含震驚的眼神,以前可從來沒有出現在安歧的眼眸之中。心中五味雜陳的安歧,說不出話來,她獃獃地看着九庇護之下的楓陳二人,獃獃地望着九身上那件殘破不堪而又血跡遍佈的白裙,一時半會兒甚至還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而當救援人員如潮水一般湧向傷員們時,安歧仍舊像是一尊不明覺厲的雕塑一樣,傻傻地站在人群中央,周遭的一切開始在她的眼中停滯下來,她聽不見人們的呼喊和咆哮,更別說是廢墟之上火焰的燃燒。腦海里只有勝一首悠揚婉轉的歌謠在徐徐繚繞。
那首歌,是她在烏薩斯游擊隊員們的口中聽到的。而歌謠的名字叫做——《別了,姑娘》
“Obellaciao,bellaciao”
“bellaciaociaociao”
“啊姑娘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宛若的結他和口琴聲回蕩在安歧的腦海之中,而九呢?她就像是歌謠里唱的那樣。
“Questofioredelpartigiano”
“啊這花屬於,游擊隊戰士”
“mortoperlalibertà!”
“他為自由獻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