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玩小眾,也能讓人瘋
結他手撥弄着油膩的長發,嗤笑:“這在校園樂隊裏面,也算下下水準了吧。”
“嘿嘿,爛大街的詞曲,我一天能弄三四十首。”
“這種樂隊,與咱們殺戮同台,丟人。”
“哈哈……”
搖滾圈子,卷得無邊,私底下,都以為自己的樂隊是國內老大,風格最牛B、思想最深刻,承認別的樂隊比自家優秀?不存在的…
走到酒吧外的三名益大學生,腳步一停。
廉思遠聽了幾耳,眼中帶有詢問,“老四,朋克,聽聽?”
劉宏建皺了皺眉,“嗓音過亮,不是搖滾嗓,搞怪的意味很足?”
黃曉銘大手一揮:“周末,宿舍網絡卡得很,玩不了遊戲,回去也沒事!”
梁周瞟見酒吧門口,三道身影晃了回來,有了幾分底氣。
他飛快掃弄電結他,踩下效果器踏板。
重度失真的電結他,陡然轟鳴,田基的鼓點拍子極穩、趙陽的貝斯律動有勁,引領十幾名觀眾,晃動着身軀…
三分鐘后,急促的鼓點停歇,這首原創的朋克收尾。
沒有明顯的失誤。
自然也沒有出彩的地方。
台下觀眾大都是學生,素質極好,對陌生的樂隊多了幾分容忍,沒有人喝倒彩。
當然,主要是觀眾太少。
還有人怪笑着喊:“帥逼主唱,再玩一首。”
梁周吐了口酒氣,趁着調弦的功夫,有了決定:那首半吊子的Grunge,詞曲不全,現在演出,一定會拉垮!
藍星的智能手機時代,不容你拒絕,就會被各種資訊轟炸,前世眼見耳聞的搖滾樂極多,適合結他、貝斯、鼓三大件、又能應急的樂隊作品,如花兒、新褲子、許巍、汪皮褲、冷血動物,此情此景,正好借來應急。
梁周夾着撥片,緩緩劃過結他琴弦,還真想起了一首。
冷血動物樂隊,風格融合Grunge/Acid-Rock/Punk,作品有爆發,也有旋律,喜歡玩弄情緒的反轉,早期作品經典的三大件配置,地下演出,場場爆滿。
《墓志銘》,發行於2000年,收錄於專輯《冷血動物》,爆發出來,現場躁不起來,才怪!
選它的主要原因:詞、曲、配器簡單,三人沒有排練,也能勉強展現出來。
梁周右手按着琴弦,轉身與兩名隊友,嘀嘀咕咕。
趙陽抱着那把紅色的貝斯,張口結舌:“有沒有搞錯,現場…現場…即興?”
即興,顧名思義,事先沒有排練、綵排,給出和弦走向、節奏,樂手憑藉自身的功底和樂感,配合演奏出一首完整的作品。
難度極大,搞不好,就會鬧出笑話!
田基手指間轉着鼓棒,眼中冒光:“二周,玩這麼大?”
即興,對於鼓手來說,有三兩年的功夫,用基礎的鼓點模版,就能應付。
梁周與隊友合作了一首,已知他倆樂感在線,成竹在胸。
“就EM/C兩個和弦,前奏8小節,我先鋪出情緒的基調,你倆跟着感覺進來,支撐住律動,我來墊旋律,不要玩花活,出不了問題。”
趙陽果然放了心,最不濟,“E”、“C”兩個根音,往死了撥拉。
“幹了,到了副歌,與兄弟使個眼色啊。”
“放心!”
梁周調好效果器,掃了眼台下稀稀拉拉的觀眾、後排卡座看熱鬧的黃毛等人,撥片,在琴弦間輕靈跳動。
一串串帶有延遲的琴音,飄飄忽忽,在酒吧內瀰漫,將陰霾的情緒,一層一層堆疊起來。
漸漸有力的分解和旋走過8小節,鼓點和貝斯齊齊跟進,前奏的律動,變得更加鮮明,雖有些生疏,帶有延遲音色的分解和旋在酒吧內飛旋,掩蓋了內里的不足。
台下有幾名觀眾,隨着音樂,開始搖晃。
梁周暗自點頭,兩位隊友能夠hold住音樂的底層邏輯,明天的盒飯就有了着落。
他面無表情,壓着氣息,慢慢唱道:
“每天都在,
一點一滴,
慢慢的失去,
還是在這裏,
貪婪的呼吸,
就象蠟燭,
燃燒的火苗,
照亮了一片片青草,
暴露無疑,
美好的生活…
美好的生活…”
“迷幻?”
台下,劉宏建身為搖滾樂迷,立刻聽出了曲風。
“分解riff有點意思,主歌直白,沒有故作高深,用壓抑的嗓音、漠然的情緒,來營造宿命的無奈?”
“簡潔,而不簡單!”
廉思遠望着台上,有了幾分興趣:“三大件竟能玩出迷幻那股勁,主歌壓下了氣息,副歌一定是走爆發的路子,前後突出對比?”
黃曉銘摸不着頭腦:“老四,聽着有些喪啊?”
劉宏建與廉思遠相視一笑。
搖滾樂分支太多,有Punk、藍調、金屬/重金屬、Britpop、Emo、藝術搖滾、華麗搖滾、獨立搖滾、AcidRock、哥特/視覺搖滾,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多到現場聽聽,知道了套路,能夠嗨起來,其他,不算事。
就在這時,梁周踩下效果器踏板,掃出激烈的失真音色,微仰起頭,陡然提聲吼唱:
“怎能…
怎能不這…樣…
怎能不這樣度過每一分鐘…”
進副歌,向兩名隊友打眼色,早忘記了。
“靠!”
劉宏建雞皮疙瘩突地豎起,忍不住喊道:“牛B!”
廉思遠眼中一亮,興奮起來,晃着腦袋,“沒有過度,直升八度,有了預期,還是出人意料!”
梁周兩腳一動不動,右手撥片狂掃電結他,前面堆疊的壓抑情緒,在此刻,驟然爆發。
“昨天,
昨天和今天…
昨天和今天有什麼不同…”
燈光昏暗的酒吧,彙集的巨大音嘯,盡數垮塌,壓在場中的每一人心頭,轟隆隆震響,無法釋懷。
“怎能…
怎能不這…樣…
怎能不這樣度過每一分鐘…
昨天
昨天和今天…
昨天和今天有什麼不同…”
台下的觀眾,get到了嗨點,或踮起腳,或瘋狂揮舞手臂,尖叫連連:
“cao,這哥們,牛B。”
“牛B,不是金屬,也能玩得怎麼躁?”
“哇,主唱雖然面癱,好帥啊。”
“靠,吼着最躁的歌詞,主唱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太有型了,我看得都心動了…”
“兄弟,離我遠點…”
“死G,別蹭我,滾遠點…”
後排卡座。
殺戮樂隊的結他手扯着油膩的長發,有些張口結舌:“配器普通,全靠主唱支撐啊。”
黃毛聽台下尖叫聲不斷,比他演出時還要熱烈,神色難看,“玩弄情緒的極端,沒勁!”
殺戮樂隊的貝斯,看着台上隨律動自在搖晃的趙陽,來了几絲興趣:“阿鵬,這首歌值得借鑒,陰暗的小調,令人沉浸其中的律動,配上頹廢而淺顯的歌詞,台下氣氛不錯,咱們照着排練幾首?”
黃毛臉色更是難看。
他做了三年樂隊主唱,對裏面的門道一清二楚,看似簡單的詞曲,要玩爆發,還得調動聽眾的情緒,哪是隨隨便便就能寫出來。
“簡單,沒勁!”
梁周面無表情,拉出一波爆裂,似乎與自己沒有半分關係。
玩弄情緒的搖滾作品,不同於流行樂,現場感覺不能到位,配器再花哨,音準再好,表情再豐富,都是失敗。
躁,就完事了!
他右手飛掃電結他,重重疊疊的失真,壓迫着在場每一個人,對着話筒聲嘶力竭唱道:
“啊…啊…
怎能不這樣度過每一分鐘,
啊…啊…
昨天和今天有什麼不同…”
台上主唱無動於衷,台下聽眾已瘋,“牛B”“主唱好帥”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啊…”
“啊…”
“啊…”
連續的將破未破的嘶吼后,梁周踏下效果器踏板,目視前方,電結他的失真solo驚空划電般響起,把觀眾狂躁的情緒,拖入了陰霾的黑暗中。
劉宏建雞皮疙瘩遲遲未消,等鼓聲一停,滿頭大汗道:“老二,咱們學長還有這一手,真Tm酣暢淋漓!”
廉思遠點頭,揮着手,對着台上喊道:“牛B主唱,再來一首。”
“帥逼主唱,再來一首!”
“再來…”
梁周聽着台下熱烈的呼喊,知道:演出沒有搞砸。
他蹲下身,收拾效果器的電源線,對陣陣喝彩似若未聞:剛剛穿越來,解決了溫飽,還得找一個安靜的地兒,理清這具身軀的狀況。
台下觀眾興奮勁還沒過,見主唱要收活走人,更是躁動:
“我cao,主唱別走啊。”
“繼續奏樂,繼續嗨!”
“哥哥別走,我要和你生猴子…”
“哈哈哈…”
“別走、別走…”
“別走…”
田基不料一首即興作品,如此受歡迎,心情激動,轉着鼓棒就湊了過來,“二周,要不再搞一首,嗨翻文化路?”
梁周抬頭看去,悄悄說道:“咱們又不是頂尖樂手,沒有排練,玩即興,遲早會崩。”
趙陽瞥見吧枱后的熟悉身影正在做手勢,嘿嘿笑道:“兄弟,我哥們說了,加錢!”
梁周醉眼一亮,抱着結他,緩緩起身:“我還有一首存貨,三個和旋,即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