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嬰兒

第0001章 嬰兒

1993年12月31日北京

在京西六環外有一家叫做西山福利院的孤兒院。

院長宋詠芙前幾天剛過完40歲的生日,她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對着穿衣鏡整理了一下儀容便帶上房門走出了辦公室。

她要去見三位社區派出所的民警,這三個警察送來了一個男嬰。

宋詠芙來到一層接待處的時候,只見三個警察已經坐在沙發區等待她了,唯一一個女警身邊放着一輛簡易的嬰兒車,車中悄無聲息,讓宋詠芙有那麼一剎那覺得嬰兒是不是出問題了。

待她走過去一邊和三位警察打招呼一邊迫不及待地看向嬰兒車,裏面果然躺着一個正在熟睡的小嬰兒,他的頭髮又長又密,胎裏帶出來的雙眼微腫甚至還沒有消退,看上去應該是剛出生幾天的樣子。

“宋院長!這小東西我們是從醫院直接帶出來的,手續全都齊了。醫院有嬰兒車可就是不給我們!嘿!我們所長還自費掏腰包買了一個嬰兒車!”最年長的警察操着一口京片子說道,只不過後半句是在自言自語的抱怨。

由於都是這一帶的片警,宋詠芙又屬於職能部門的編製幹部,因此互相都十分熟悉,宋詠芙和年長警察調侃了幾句就要伸手去抱那個嬰兒車中的男嬰。

站在一旁的女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護着,似乎生怕宋詠芙這個專業人士手一抖把孩子丟到地上一樣。

“宋院長,這孩子莫名其妙的沉,剛才我抱了一會兒,現在兩條胳膊酸疼的要命!”女警說道。

宋詠芙仔細掂了掂懷中嬰兒的分量,說道:“不沉啊……”可話還沒說完她就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這孩子好像的確越來越重,可是她又不敢確定。

宋詠芙將孩子放回嬰兒車問道:“這孩子父母呢?”

年長警察嘆了口氣道:“聊起來呀,沒這麼慘的了。他爹叫王誠,是個老實巴交開出租車的,老頭老太太早死了。娶了個外地媳婦兒,可是媳婦兒懷上孩子那個月王城就出車禍死了。”

宋詠芙皺了皺眉,深深望了一眼嬰兒車裏的孩子。

年長警察續道:“他媳婦兒也不知道跟家裏人鬧了什麼彆扭,寧可挺着個大肚子一個人把老公發送了,然後打兩份工咬着牙也不跟她家裏人說,是也不跟家裏人要錢。她居委會陳姐和我們都勸過她,給家裏打個電話,可是人家就是死也不跟家裏張嘴,就這麼一人兒,生那麼扛着!可能是懷孕的時候把身子骨搞垮了,生孩子時候就難產啦,身邊兒又連一個能簽字的家屬都沒有。最後還是她陳姐簽的字要保大人,孩子不要了。”

宋詠芙聽得一陣陣揪心,卻又忍不住問道:“可……可還是?”

年長警察道:“是,不知道怎麼弄的,最後大人沒保住,孩子倒是生出來了,活蹦亂跳的。”說完他目光複雜地看了小嬰兒一眼。

宋詠芙深深呼出了一口氣,說道:“這孩子我就接了,走吧,我們辦手續去。”

有助理幫着忙前忙后打印蓋章,但也忙活了20多分鐘才“把孤幼移交手續”辦妥。宋詠芙送走了三位警察,和助理一起推着嬰兒車來到保育室,一進屋年輕漂亮的助理陳瑩就迫不及待地抱起小嬰兒逗弄起來。口中還不停地念叨“你怎麼這麼可愛呀!你怎麼這麼好看呀?”

宋詠芙在消毒櫃中拿出奶瓶用溫水調了半瓶奶粉,擠在手背上試了試溫度,剛要拿過去給嬰兒喝,就看到助理陳瑩皺着眉,表情略顯痛苦地將嬰兒放回了嬰兒車。

“他,他怎麼這麼沉啊?我胳膊都快掉下來了!”陳瑩一邊甩着手臂,一邊揉着肩膀說道。

宋詠芙心道這孩子果然有蹊蹺。把奶瓶遞給陳瑩走過去抱起嬰兒。

一抱之下果然那負重感更加明顯,彷彿自己懷中抱着的是一個重達百斤的成年人一樣,可是以她一個弱質女流的雙臂怎麼可能將一個百斤重的成人這樣輕飄飄地抱在懷裏呢?宋詠芙把嬰兒放回嬰兒車裏,這種負重感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宋詠芙又向那個男嬰望了一眼。“你也是那種人,而且肯定不一般。對嗎?”宋詠芙在心中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跟陳瑩隨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再也沒多說什麼就離開了。

嬰兒身上那種未知的“重量”讓宋詠芙心悸不已,這種感覺她在十幾年前有過體驗,他此刻幾乎可以斷定這孩子和“那個人”是一類人,只是她在“那個人”身上感受到的力量溫潤祥和令人心安。

那年是1978年,宋詠芙25歲,也是她大學畢業后在天林晶體公司上班的第三年。她是北大畢業,人長得又漂亮,剛進入公司就成了全公司的關注焦點,每年的年中和年底的總結大會都由她來擔任主持人,並且很快就被總經理提升為生產組二組組長。要知道在這種論資排輩的老國企中,25歲的年輕姑娘擔任組長是前所未有的。

總經理明裡暗裏跟她表白過無數次,但都被她從容地拒絕了。像她這樣有知識有主見的新時代女性,絕不可能被一個有家室的老男人的幾句甜言蜜語就蒙昏頭腦。

不管她出現在哪,身邊男人們的眼睛就跟到哪。

直到她的出現。

有一天,總經理在組長會上通知大家一直空缺組長的八組要空降來一個組長,說是從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畢業的女高材生。在提及此人的時候總經理的神情極其複雜,宋詠芙難免會聯想到他在和自己獨處時的那副神情。

“女的?普林斯頓?美國學校又怎樣?就比得過北大了?”

“沒準是哪個領導家女兒過來我們這熬資歷來的!那比得上我們小芙這樣真打實幹的女同志?”

“就是就是,我們北大那也是國際一流大學!憑什麼她一來就直接是組長!”

午飯的時候男同胞們圍着宋詠芙一通機智地分析,可等到那個“普林斯頓女高材生”入職那一刻,他們的眼睛就徹徹底底從宋詠芙身上挪到了“普林斯頓女高材生”的身上,並且再也沒有辦法拔下來了。

那個女高材生叫張青青,她被行政領着走進上百人的開敞辦公區,她一露面,人聲鼎沸的辦公室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見一個比電影明星都要好看的大美女站在那裏沖大家揮手微笑。

那簡直能晃瞎人雙眼的美貌讓人自慚形穢不敢直視,對自己容貌甚為自信的宋詠芙也是大受震撼,感嘆這世上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女子,而且還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開始的幾天,同事們不管男女,都不敢正視張青青,但由於工作上的對接,許多人跟她的交集也越來越多。大家逐漸發現這個大美女不但人長得好看,專業知識也非常紮實,絕不是那種被家裏人扔來企業混日子的花瓶。最主要的是這個叫張青青的大美女談吐溫柔,不管對誰都極為有禮貌。於是大家全都逐漸和她熟絡起來,偶爾也會聊些工作以外的事情。

宋詠芙有意迴避和張青青的接觸,但凡遇到需要和她對接的事情她都會派手下人過去。張青青遇到問題時主動過來找過她幾次,但她的態度都是冷冰冰的,說完事情之後就自顧自忙起來把張青青晾在一邊,但每次張青青都會說聲“謝謝,那我回去啦。”不見宋詠芙有任何反應便只是笑笑轉身離去。

張青青入職一年多以後,宋詠芙和她的關係照比當初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觀,她發現張青青不但沒有任何身為頂級美女的偶像包袱,而且天生勤勞能幹樂於助人,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幽香讓同為女人的宋詠芙都經常心神蕩漾。宋詠芙再心存芥蒂也對張青青討厭不起來了,至於她搶走自己主角光環的私仇只能暫時擱置。

直到她出車禍的那一天,她終於得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也籍此解釋了張青青那美得不像話的容貌和光芒萬丈的魅力,原來她根本不是人。

宋詠芙在當年妥妥的算是高收入人群,她上班幾年便攢下錢買了一輛嶄新的大眾桑塔納,不顧父母的千叮嚀萬囑咐,總是一個人開着車出去兜風。隨着車技的越來越純熟她的膽子也就越來越大,有些本來需要小心翼翼通過的彎道她開始不減速通過,有些原來根本不敢走的路段也開始經常出現她的身影。

溺斃者擅水性十之八九,宋詠芙終於作出事了。

那是一個周末,在平谷山區路段她不減速衝出隧道,結果一頭撞上了匝道匯入主路的一輛大卡車,小小的桑塔納側翻飛出,幾個翻滾側翻在路邊。卡車司機嚇得面無人色,看見桑塔納里的漂亮女人手臂扭曲七竅流血,心知是活不成了。但回想方才是她全速撞向自己車的左側,自己車啥事沒有她卻飛了出去,等警察來了定責的話,一定也是她全責,於是就安心地請過路司機到前方服務區報警。等待警察的時候心中還不免腹誹着:“這還不得耽誤一整天時間!唉,真是晦氣。”

宋詠芙知道自己出車禍了,渾渾噩噩間她甚至都沒有感到疼痛,但只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輕。

“我要死了嗎?”一滴眼淚無聲地從她眼中滑落。自己正值青春,名校畢業,追自己的男人能排成長隊,父母也都還在世,還有那麼多事要去做,怎麼可以死呢?

這時宋詠芙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來到她面前,而下一刻她已經被那身影輕盈地帶出了汽車,視線模糊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憑藉那曼妙的身形和陣陣體香宋詠芙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那人把宋詠芙橫抱着放在膝上,說來奇怪,宋詠芙只感到有一股暖洋洋的氣流湧入體內,即將油盡燈枯的身軀和心神全都因為這股暖流的湧入而重新泛起生機。

那人輕柔的用手指撬開她的嘴,塞了一顆像糖一樣的東西進她嘴裏,味道是宋詠芙從沒品嘗過的甜香,那顆“糖”入口后立即化作無形能量散到她的四肢百骸,她所有受傷的部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這股能量修繕着,骨折的四肢、頸椎被矯正歸位,受損的內臟也很快完好如初,面部和頸部的磕傷和割傷也全部迅速癒合,幾分鐘之後宋詠芙已經徹底痊癒,只是臉上和衣服上的血跡看上去有些瘮人。

宋詠芙緩緩站起身,她的救命恩人隨後也站了起來沖她甜甜地笑着。

宋詠芙看着她,那絕美的臉蛋和毫無瑕疵的身材,不是張青青是誰?

“青青?你?……”宋詠芙感覺自己有幾萬個問題,但卻不知道先問哪一個。

這時,油門聲一陣轟鳴。那個卡車司機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跳上車一腳油門走了。

“他怎麼走了?不能讓他走……吧?”是那個傢伙把害自己害得這麼慘,怎麼能這麼輕易放他走呢?可是話說到最後宋詠芙想起來好像是自己撞的人家,所以心一下子就虛了,說話的底氣也就沒那麼足了。

張青青拉着她走到路邊笑道:“他剛才看到我救你,所以我抹除了他半小時內的記憶讓他走了。”張青青一邊說著一邊逕自往馬路牙上一坐,這舉動和她那絕美的姿容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宋詠芙渾身是血,便也不講究什麼直接挨着張青青也坐在馬路牙上。她直勾勾看着張青青眼中淚花盈盈。

張青青微笑道:“我雖然救得了你,可是我不會修車,車是你名下的,把它丟在這我們倆跑掉的話警察還是會找你,所以你不能走得等警察來。”隨即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又說道:“警車是從金海湖景區過來的,救護車就遠了,是從興隆縣過來的。警車也得40多分鐘才能到。所以這段時間我有問必答,你慢慢問吧。”

宋詠芙心道:“從興隆縣過來的救護車……那車肯定是帶屍袋過來的吧。要是沒有張青青,到了也無非就是替我收個屍。”她收斂情緒,長吁一口氣問道:“青青,你到底是什麼人?”

張青青道:“我原本是在峨眉山上修道的人,這幾十年間來紅塵中行走砥礪道心。世界發展得太快,我想更深的了解世界,就去牛津讀書,可是沒過多久這世界又變了,所以我就努力又考了美國的普林斯頓。然後就回國來天林半導體上班,遇見你了。”

宋詠芙道:“你說光來紅塵走動就是幾十年,那你活了多久?”

張青青的兩隻大眼轉了轉,說道:“對於你來說……挺久的吧。”

宋詠芙道:“挺久是多久?”

張青青左顧右盼一時語塞。

宋詠芙道:“你就告訴我你是哪年出生的可以嗎?”

張青青長長的睫毛呼扇了兩下說道:“…………宋朝。”

宋詠芙如遭重擊,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便真誠地說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接下來你想讓我做什麼就儘管開口吧。”張青青說她生在宋朝,那她豈不是已經活了八九百年了!對方救下自己時所施展的手段早就遠超出現今科學極限,若非如此,宋詠芙一定會把她的這番話當成笑話。那對方既然是個仙女,恐怕要強迫自己做什麼事情,自己也沒有反抗的力量吧。

張青青一聽便笑了,她揶揄道:“我能想讓你做什麼?你會煉丹還是會鑄劍?”張青青本想說“你有我一口吃了就能修為暴漲的元嬰金丹?”可是實在怕嚇到她,於是臨時改了口。

仙家修士也分三六九等,數千年來其中自然難免也會出現許多害群之馬。那些為了一己私慾而為非作歹,仗着一身修為殘害同道甚至虐殺凡人的修者被統稱為魔修。

正道仙家落入魔修的手中,的確會被剜出金丹或元嬰一口吞下助其增進修為。

不過對於已經是大乘期修為的張青青來說,就算她願意生吞別人的元嬰,恐怕吞上幾萬個對她的修為裨益也不大。

宋詠芙破口而出:“那你為什麼要救我?”

張青青柳眉一豎:“這話問的,我拿你當朋友啊!”

宋詠芙愕然:“朋友?你們,你們神仙,會找凡人當朋友嗎?”

張青青笑道:“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管仙家還是凡人,和我性子不對付的我連看一眼都煩,對脾氣的的恨不得幾輩子都膩在一起。”

宋詠芙神色黯然低下頭說道:“你入職以來,我一直都……那樣對你,你為什麼還……”

張青青道:“我實話實說,你可不要對我心存芥蒂。你的心湖在我面前幾乎就是透明的,你儘管對我不冷不熱,可是我實實在在感覺得到你和我是一類人,都是外冷內熱,表面上看起來拒人千里,可是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宋詠芙擠出一個微笑:“你還外冷內熱?在公司里你每天就差主動去挨個打招呼了。”

張青青抿嘴道:“裝的。”

宋詠芙投來詢問的眼神。

張青青道:“我這幅樣子,我又不想改。世道亂的時候我出來,遇到豪強地痞,沒有一個不動歪心思的。絕大多數都被我解決了……我說這些你會怕嗎?”

宋詠芙搖了搖頭,眼神堅毅:“當然不怕,你做得好!”

張青青道:“現在的世道文明了,可是男的見了我輕易不敢跟我說話,女的見了我就自然生出嫌隙,我只能主動去social啦!很累的!”

宋詠芙無奈地笑笑,雖然心服口服,可是心中卻還是腹誹不已。直到四十年後才有一個詞形容此刻的張青青,那個詞叫“凡爾賽”。

宋詠芙問道:“那你是從哪裏過來的?怎麼會知道我出車禍了?”

張青青道:“方圓一千公里之內,只要我想找你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剛才我在家裏發覺你的氣息瞬間變得微弱,就知道你出事了,趕緊帶着育骨丹過來找你。幸虧來得及時,不然你要真的死過去,我可得去求人要還魂丹了呢!”

宋詠芙這才知道原來剛才她塞進自己嘴裏的那顆“糖”是仙家丹藥叫“育骨丹”,就是這枚丹藥迅速令她傷勢痊癒救了她的命。

兩個女人就這樣坐在路邊聊着天,一個姿容絕美,另一個稍遜一些卻也天生麗質,但詭異的是那個容貌稍遜一些的渾身是血,不遠處是一台側翻的轎車,可兩個女人卻若無其事在那裏談笑風生。這一幕引得過路司機都紛紛放緩車速側目觀瞧。

警察終於來了,看到渾身是血卻好像並未受傷的宋詠芙驚詫萬分,詢問她難道沒有受傷?

宋詠芙謊稱“受了些皮肉傷,傷口在你們來的這段時間都風乾了。”

警察看了看那已經變形嚴重的車,又看了看宋詠芙表示你命真大。於是又問張青青是否是她車上乘客。

張青青便也信口開河說自己坐的另一輛車,見她出車禍就下車陪她,讓朋友開車先走了。

應付了半天,終於把事故上報,為車子定了損,救護車白跑一趟。

張青青帶着宋詠芙御空回到她的住所。宋詠芙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就這麼雙腳離地在萬米高空疾馳!

張青青自己獨創的御空身法叫“彩翼”,只有她自己能使,以飛行時七彩光芒縈繞身側而馳名中國修界。

大乘期仙人全速御空眨眼間便可在千里之外,儘管張青青已經覺得把速度降到極低了,並且在她身周自成的世界內用術法將宋詠芙托在身側,她感受不到任何風阻、拖拽或提拉的不適感。可是落地后依然看到臉色慘白雙腿發抖的宋詠芙。

張青青歉意地拉着她走進公寓樓,宋詠芙被嚇得甚至都沒有發覺周圍人為什麼眼睜睜看着兩個大活人從天而降卻好像視而不見。

進屋后宋詠芙終於緩過來七八成,她參觀了一番張青青的住所,一套小小的一居室,明亮且溫馨,有書本和衣物隨手丟放在茶几和沙發上,和普通獨居少女的房子沒有任何兩樣。

“你去沖個澡吧,我給你找身衣服。”張青青踢掉鞋子,隨意地將外套往沙發上一丟,說道。

張青青帶宋詠芙來她的家就是為了讓她洗澡換衣服,避免渾身是血的樣子回家嚇死她的父母。

那個年代閨蜜這個詞還沒有時興起來,但從那天以後兩人的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閨蜜。張青青再也沒施展任何仙家術法,兩人就如同尋常的姐妹花一樣,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末也是形影不離不是一起看電影就是一起逛街吃東西。

張青青逐漸跟宋詠芙說了許多她數百年間所經歷的往事,並且在她面前露出了她那用真力隱去的真容——原來她的本來面貌是銀髮銀眼,這在她那絕世美貌之上又平添了幾分高貴與神秘。

女人到了一起聊來聊去話題最後無非還是落在男人身上。宋詠芙有幸聽全了張青青那三段感情經歷,聽完之後她情不自禁把這個可憐的小仙女抱在懷裏陪着她痛哭落淚。

她感慨道:“原來你一開始跟我說的幾十年間來紅塵中行走砥礪道心,竟然是這麼個砥礪的法子。”

遺憾的是宋詠芙命中沒有道緣,練氣期第三層的瓶頸她死活也過不去。張青青送她許多輔助修行的丹藥,她雖收下,卻一顆都沒有服用。

“命里無時莫強求!”在商場裏宋詠芙一邊挑衣服一邊笑着對張青青說。

她心湖中毫無漣漪,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坦然。張青青雖然遺憾這個好姐妹僅有百年陽壽,但依舊尊重她自己的堅守,選擇不干涉。

再後來宋詠芙結婚了,婚後幸福美滿。又過了兩年張青青也從天林晶體離職,自己創立了一家名叫夏華科技的公司。

再之後各忙各的,聯繫的就少了。凡人如此,看起來神仙中人也是如此。

自己和張青青應該有五、六年沒見了吧?

宋詠芙拿起電話,直接撥打了那個號碼,這號碼十幾年前她一撥過去兩人就能聊上一整晚。

電話那頭傳來了熟悉的清脆嗓音。

“青青,我是詠芙。我這有個孩子,我感覺他身上有先天的真氣,需要你過來一趟。”宋詠芙沒有任何客套寒暄,開門見山地直接說了事情。

張青青撂下電話便出發趕往西山福利院,她沒有選擇御空,而是用最世俗的方式,駕車。

張青青的車技差極了,又遇上了晚高峰,所以等她抵達西山福利院的時候太陽都已經落山了。

一輛酒紅色積架X300開進了西山福利院的大門,找到一個車位后張青青倒了幾把終於還算居中地倒進了車位。

這時福利院中的所有人都看到從這輛車上走下來一個二十來歲相貌絕美的姑娘,兩隻大眼像兩顆星星一樣明亮閃爍,一頭烏黑長發飄灑在身後,高筒靴和緊身牛仔褲襯托得她那本就又長又直的兩條美腿更加筆直修長,儘管穿着一件淡黃色短款羽絨服,但凹凸有致且的上圍仍然隱約可見,走起路來縱使在這天寒地凍的冬月也是留下一陣香風。連女護工們都紛紛側目,這女子也不瞧眾人逕自走進了主樓的大門。

張青青並非高冷,只因近千年來這樣的萬眾矚目她早已習以為常。一個書記員小姑娘帶着她來到了院長辦公室門口,張青青道了聲謝小姑娘便離開了。辦公室的門開着,但她還是敲了敲。屋內一個磁性的女聲應道:“請進!”

張青青走了進去,那人抬起頭驚喜道:“青青!”隨即站起來快步上前和張青青擁抱了一下。

張青青也微笑道:“詠芙。”

宋詠芙拉着張青青坐下驚異地問道:“你是開車過來的呀?”

張青青難為情地笑着點了點頭:“嗯。”

宋詠芙笑道:“就你那車技!”

張青青白了她一眼道:“就是技術差才要多練嘛!”

宋詠芙愛憐地撫了撫張青青的秀髮嘖嘖道:“看看,還是那麼漂亮。你再看看我……唉。”

張青青道:“給你的丹藥還是一顆都沒吃,不然你但凡吃一顆也能瞬間年輕20歲。”

宋詠芙抿了抿嘴道:“逆天而為乃取禍之道。這仙家道理不是你教給我的嘛?我不是那塊料,只要和家人安安穩穩過完這一輩子就沒什麼不滿足的啦。”

這句話的前半句是很多年前她們在閑聊的時候張青青說給她聽的,張青青沒想到她竟然能記得。但聽到後半句張青青的美目中閃過一絲黯然,微微低下了頭。

宋詠芙猛地想起張青青那三段悲慘至極地感情,自己卻在她面前賣弄幸福婚姻,狠狠捏了自己一下連忙說道:“那個,去看看孩子吧!”

張青青道:“好。”

在保育室張青青見到了那個男嬰,隔着觀察窗一股純粹至極的純陽真氣竟然撲面而來。

在接到電話之後張青青就知道這個宋詠芙口中擁有先天真氣的嬰兒絕不簡單,但親眼所見之後她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把問題想簡單了。

從她化形成人,直到如今大乘圓滿的九百多年悠悠歲月中,她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出生就擁有如此實體化真力的人。

想要凝練出真正具有殺力的真氣,需要經過兩個大關隘,六個小關隘。一般的修真之人往往在幼年間開始體格淬鍊以便與之後展開的吐納鍊氣相輔相成,保證肉身的強度不拖鍊氣的後腿。這便分別是練體期和鍊氣期。

修者的資質如果略差,往往會分別在練體期的第三層、第六層和第九層卡住多年,直到年過半百也無法突破鍊氣期,只能終生做一個至多能徒手裂石碎鐵的尋常武夫。

而資質尚佳的修者,只要突破了鍊氣期,便有了在丹田內自成小周天的循環吐納之法,汲取天地靈氣哺育自身,這便是所有修士的必經之路。不過在這條路上依然有許多人跟不上大道的步伐被或快或慢的丟下,這便是鍊氣期的三、六、九三個關隘。宋詠芙有張青青指點直接跳過練體期,但還是卡在鍊氣期第三層上,後來她對修真一途心灰便逐漸荒廢了。

鍊氣期之後是真正象徵著邁入仙家門檻的築基期,築基期修士可以運氣溫養萬物,也可隔空御物傷敵,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仙家術法都是在這個階段才能修習。築基期最顯著也是被看做神仙凡人分水嶺的就是可以御劍飛行。但鑄造一柄靈劍的費用是個天文數字,師門底蘊一般的修士都要熬過金丹期到了元嬰期成為師門中流砥柱師門才會願意出資為他們鑄造靈劍,然而在元嬰期御空已經不需要踩在劍上了。在明清時期有過很長一段時間地仙野修以劫殺御劍出遊的年輕修士為樂。一般還需御劍而行的修為肯定在元嬰期以下,並且妥妥是肥羊無疑,他們殺人後將死者的靈劍和隨身法寶搜刮一空滿載而歸。一時間配有靈劍的年輕修士非是成群結伴或有師門長輩跟隨,絕不獨自出門。

眼前男嬰外溢的真氣呈熾熱的純陽屬性,但這一點宋詠芙卻根本無法察覺。可是要有這番純陽真力撲面而來的氣象,不到築基期是根本做不到的。張青青雙眼白光一閃,她和宋詠芙二人身周便自成世界,她全神貫注將那孩子釋放的真力吸入丹田抽絲剝繭一寸一寸細細觀察。

嬰兒釋放的真力源源不絕似乎永無窮盡,可張青青看地清清楚楚,可他一個小小嬰孩連丹田都沒有煉化出來,哪有可能是他自己的真力?

作為神仙的張青青一時間竟然完全解釋不了。

張青青的元神緊繃,她注視着這個嬰兒,他的出現必然是一份超然的顯化,可是他來的如此突然,她這樣站在神仙中人山巔的人竟然都沒有絲毫察覺。

“他……就這樣來了?”張青青喃喃自語道。

宋詠芙疑惑地問道:“你難道知道這孩子的來歷?”

張青青搖頭道:“我絲毫不知。我是感嘆體質這麼特殊的修真奇才竟然就這樣被我撿到了。最主要的,我還完全看不懂他的跟腳。”說罷張青青張青青撤去自成世界自嘲地一笑。

宋詠芙笑道:“怎麼?不等我開口你自己就想動手搶啦?”

張青青也笑道:“不是我嚇唬你,這孩子要是留在你這,不出一個禮拜,西山福利院就能變成戰場。”

宋詠芙一點就透,她拍了拍心口道:“你是說,不管正道兒的還是邪道兒的神仙老爺們都會來搶這個好苗子對吧?”

張青青點頭道:“他的真氣不停地外溢,用不上一天隨便一個金丹元嬰在幾公里之外都能發覺,你們又沒有抑制的辦法,他存在的消息瞬間就會不脛而走。”

宋詠芙撒潑道:“趕緊拿走趕緊拿走!”

張青青笑着安慰道:“放心啦,我早就施了禁制,他的真氣走不出這張嬰兒床。”

儘管如此,宋詠芙還是拉着張青青以最快的速度辦理了領養手續,可是一部分手續需要派出所和公證處蓋章存檔,宋詠芙說可以回頭再補,今天務必要讓張青青把這個古怪嬰兒帶走。張青青見她看那小嬰兒的眼神簡直如見鬼魅,心中好笑又內疚,暗自埋怨自己不該和她道破天機。

宋詠芙和之前帶路的小書記員將大包小包的東西幫忙搬到張青青的車上。宋詠芙挑了院裏最好的一個嬰兒座椅送給了張青青,那台派出所所長自掏腰包買的嬰兒車自然也一併抬進了張青青的後備箱。張青青自己則抱着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嬰兒將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後坐的嬰兒座椅上,她探着身子研究了半天那嬰兒安全帶的系法卻無果,只好騰開地方換小書記員來給小嬰兒繫緊了安全帶。

竟然就這樣稀里糊塗地領養了一個嬰兒,而且還是一個男孩。

峨眉山看霞頂洞天福地開宗立派的三千年來收納弟子雖相對隨緣,不似其他宗門那樣師徒互查、品性考校等諸多規矩,但算張青青自己在內的攏共21人全都是女子啊,自己這冷不丁收了一個男弟子,回頭和那些小丫頭們到底怎麼說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三生,有幸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三生,有幸
上一章下一章

第0001章 嬰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