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

“聽到了吧,秋房，我需要你製作一把刀，所有的要求就和我剛才和你說的一樣。”

在陰陽師會議上,花開院秀元坐在大殿上,就和四百年前一樣，他居高臨下地望着地下的陰陽師。作為曾經的花開院當家的話，他的話語絕對無法被質疑且至高無上。即使過了幾百年,他仍是最高陰陽師的存在。

這是誰都無法撼動的地位，即使現在已經不是他的時代，現任二十一代目也只能站在下面默默的聽從。

被點名的秋房抬起頭,上前一步,好似想要爭辯什麼，不過秀元更快。

“花開院家與奴良組合作一事,並無任何商議的餘地，我已經決定。話說回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從四百年前，第一任魅主就是花開院和奴良組和平共處的開端。因為第一任魅主，就是陰陽師與妖怪的結合體，至於後人為何扭曲我的意圖，將所有妖怪描述成必須去除的存在，我就不清楚了。”

秀元大言不慚地歪曲着花開院家世世代代堅信的理念，對他而言這個是早就應該打破的迂腐之理。沒有想到過了四百年，人類文明突飛猛進的今天，花開院家仍是一點進步都沒有，甚至對消滅妖怪的執着比起過去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是的，無論誰都這麼死板、這麼無趣，這會兒金嫣有在做什麼呢？……花開院秀元明明在開着十分重要的會議，思緒總是不由自主地遊離。

“呼…”，金嫣試着鼓氣勇氣，但是她又放下了手，明明她已經來了奴良組在京都暫時的聚集地，明明她和夜生只有一門之隔，她卻無法敲門。

在門外來回地踱步，最後金嫣轉身離開。

“紀乃？！”

倒是首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他三步並做兩步趕到了金嫣的面前。“你…不是紀乃吧？”

首無的問題讓金嫣瞠目結舌，“你知道？”

“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明白的，可是漸漸地回想起來紀乃並不是會這樣對待我”，首無雖然笑着，可是他的笑容里充滿了無奈。

是啊，到底是什麼時候已經習慣了紀乃那樣不離不棄，已經習慣了被她如何示好如何溫柔對待，自己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考慮，總是對她付出伸手既得。

直到後來金嫣替代了游女，首無第一次在她這裏碰壁，最開始以為游女只是在鬧彆扭，再後來曾經考慮過是否她會移情別戀。

可是在首無的心底始終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會的，只有游女，只有游女是不會撇下他的，絕對不會離開他。

所以首無始終在擔心着游女，面上卻未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以至於奴良組的成員們都單純的以為，首無和游女只是吵架而已，沒有誰意識到實際上是金嫣替代了游女。

當金嫣失蹤的那一晚開始，首無才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惴惴不安。從來沒有這種體驗，就像失去半身了那樣痛苦。即使仰望藍天，都覺得透過那份濃郁的藍色，心在隱隱作痛。

直到那個時候才能冷靜地思考一下，在游女身上感覺到的異常到底是什麼——幾次意外的碰觸，無疑感受到了溫熱的體溫。那分明是人類才會有的，妖怪決計不可能產生的熱度。也就是說游女變得不再是妖怪？

越是思索，就越是能夠發現游女與金嫣的不同，尤其是比任何人都接近游女的首無，他雖然不明真相，但也能推理出了部分真相。

所以，誓死效忠的少主在經歷艱難的戰鬥，首無也無法打起精神，更不要說是什麼有什麼幫助。他的全身心都在懊悔，懊悔沒能向游女表露的更多。

直到現在與金嫣重逢的這一刻，往日的首無才漸漸復蘇過來，心底空蕩蕩的感覺瞬間被填滿。

“看你一臉疲倦的樣子，好好去休息吧”，首無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大概是明白她並不是游女的關係，他的動作也不像過去那麼親密。

接着首無越過她，向廚房走去。

這回輪到金嫣喊住了他，“等等，你不想知道，游女她怎麼樣？”

首無並未停下腳步，只是回頭給她一個微笑，那笑容相當輕鬆，“現在我能感覺到，她很好。”

“哦，對了”，忽然想起了什麼，首無真正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金嫣，“雖然游女還在，我和她卻見不到到彼此，那麼你和夜生少主…是不是該珍惜見面的機會？”

首無、游女極少數少主的心腹都知道了6生與夜生共用身體的秘密。

自然，夜生也毫不猶豫地袒露了他對於金嫣的感情，本來他突然之間對游女莫名的在意就讓大家感到奇怪。原本就對於少主對於轉換身體是記憶缺失感到奇怪，夜生與6生的坦白說明，反而讓大家更加感到被信任，於是都紛紛發誓願意追隨兩位，並暫時對外界保密。

首無注意到了先前她在夜生門口的徘徊不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忍不住提醒她，“夜生少主，很想見你。”

“你們…都知道了？”曾經，金嫣為自己與夜生之間的關係不能見光而惴惴不安，但她沒有想到此時此刻他們都知道了，她反而有些尷尬。

“夜生少主可是很驕傲地宣告，這是你給他起的名字呢”，首無的眼神里多了幾分調侃，幾分戲虐。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見他。”金嫣大致能想像了當時夜生說這番話的神情，一定是大言不慚，狂妄又讓人覺得可愛。

再一次回到了夜生的門口，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輕敲着門。一下兩下三下…良久過去並無人回應，於是她悄悄地打開門，果然奴良夜生正躺在床上，從他身上、臉上各處被包紮的跡象來看，他果然是傷的很重，無外乎現在也處於昏迷中，無法聽見敲門聲。

“夜生…”，金嫣坐在床頭，她俯□靜靜地看着他的容顏。滑頭鬼、鯉伴、夜生，他們極其相似，卻又各不相同。現在再次凝視夜生，發現在昏睡中也皺着眉頭的他，好像比起金嫣離開之前更加的成熟了，眉宇間帶着幾分倔強，比起父親和爺爺，似乎又多了些許英氣。

在眾人眼裏看來，金嫣和夜生不過分別幾日，只有她自己知道再次看到他有多麼不容易。她伸出手想要撫摸他的臉龐，猝不及防地她看到自己的小拇指又透明了幾分，簡直快消失了。因看到這一點的現實，她的手遲遲沒有落到夜生的臉上，而是在半空中猶豫不決地……正當她想要縮回去之際，夜生突然睜開了眼睛。

的確是張開了眼睛，但視線十分朦朧，夢囈的話語也表示着他還沒有完全清醒。“金嫣…你回來了啊？”

回應夜生的，是她輕輕地一聲，“嗯。”

“真好，我想你了”，夜生大概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能夠肆無忌憚地訴說他的思念。在他的夢中，金嫣回來了，正以他懷念了數百次的微笑注視着自己。

這一份視線讓夜生變得好安心，在睡夢中他幸福地笑了，並挪動了身體靠了過去，緊緊地抱住金嫣，“這一次，此不會讓你溜走。”

“不會讓你逃掉，你是…我的”，他摟着金嫣，好似在宣告着自己的所屬權一樣，靠近着金嫣。

“哎？”

突然近距離的接觸，她發現自己與他直視着，彼此非常的貼近，他俊挺的五官放大在自己面前，尤其是那薄唇，好似下一秒就會親吻上來似的。這讓金嫣的體溫急劇上升，嘈雜的心跳亦使她焦躁不安。

但她漸漸察覺到，着強烈的心跳並不只屬於她自己，同樣也來自他的胸口。

“不要裝了啦，明明醒過來了”，金嫣伸手就想要推開依在自己身上的夜生，哪知道他反而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向了自己的懷裏。

“不要，不想醒來，就這樣聞着你的香味…感受你的體溫”，他在她的額頭上，柔軟的黑髮上，落下輕緩的吻。

“好癢，真的好癢”，金嫣就和他維持着這樣親密的姿勢，不時因他擦肩而過的親吻發出咯咯的小聲。

房間裏一片漆黑，他和她都捨不得離開彼此，希望能這樣就相擁到永遠。

“我…我也想你”，這一次，輪到金嫣結結巴巴地說著。每一次穿越時空，恐懼着別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時，她總會想起自己與夜生在黑夜裏互相訴說著彼此內心的秘密；在煩惱着到底該如何成長、如何變強大，她總會想起夜生無條件包容自己的樣子。

“真的很想你”，金嫣楸緊了夜深的衣服，他身上略低的體溫讓原本肌膚火熱的熱度緩緩退了下來，在擁抱中感到了無比的安心。

她不想要再次穿梭時空，不想要再去獲得什麼力量，只要…只要此刻的安寧就好。

金嫣醞釀了一會，她正準備將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脫口而出製劑，“夜生…我…”

“夜生，我來了~！”忽然一個人踢開房門，驚得金嫣鬆開了抓住夜生衣服的手。

再定眼一看，突擊闖入的居然是花開院柚羅。

雖然金嫣鬆開了手，可是她仍然被夜生擁在懷裏，他們的行為也讓柚羅目瞪口呆地好一會說不上話來。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夜生稍稍提高了聲音，提醒柚羅，他沒有表情的臉上還是能夠看出被打擾的不悅。

“哦哦哦！！對了”，柚羅歪着腦袋想了好一會，才記起來，“我代表花開院家，來找你們談這次合力解決羽衣狐的事情啦！”

“呦~還有我~”

從柚羅身後冒出來的是，秀元阿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