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魅主?”花開院秋房像是想起什麼,他果斷地否決,“你明明是一個妖怪。”
“妖怪?”二十一代目又細細打量了一下金嫣,他看上去對她的身份猶豫不決,因為她的氣息顯然並不是純粹的陰陽師,若說是妖怪,也顯得太過純潔。
“沒錯,是龍二帶回來的妖怪”,秋房雖然已經恢復了正常,不過神智好像還被詛咒纏身一樣,飄忽不定,時而激烈時而恍惚。
“我並不否認我是一個妖怪,而且是隸屬於奴良組的妖怪”,金嫣深呼吸了一口氣,“聽着!花開院的陰陽師們。”
她的聲音響徹整個花開院大宅,所有還有意識的陰陽師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相信你們現在應該已經意識到了,過去曾經長時間佔領京都的大妖怪羽衣狐已經復活了,她的力量不斷在增強,現在不是僅用花開院家的力量就能夠消滅她,現在只有花開院家和奴良組聯手才能夠做到再次封印。”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秋房上前了一步,在他而立,金嫣說的完全就是一派胡言。妖怪和陰陽師聯手?這根本就是前所未有的提案,而且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意想不到的,秋房被攔住了——這個人居然是二十一代目。
“師傅?”秋房有些心急地提高了聲音。
二十一代目看了他一眼,那安撫的眼神似乎在說稍安勿躁。
現在對於二十一代目來說,糾結金嫣所說的話並不是重點,而是她到底還知道多少花開院家的秘密,這個才重要。經歷過花開院家十三代秀元的最高峰后,陰陽師輩中再無人能出其左右。雖然歷代儘力維持,也不能避免花開院家正在沒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耗用了大量的靈力,金嫣只覺得左手麻麻的已經失去了知覺。過去被秀元訓練得在地上躺屍時也從未過這樣的感覺,歸結下來,一定是她的身體快到極限了。
這個認知讓她心中急躁,現在最好的辦法便是尋找唯一能夠解決的人。金嫣望向二十一代目,“破軍呢?現在有陰陽師召喚出式神破軍了嗎?”
若是沒有,那麼金嫣可以試試看。過去的十六代目就是因為使用了破軍,而讓十三代秀元的靈魂再現。果然,現在需要秀元來回答她關於身體的疑問,也只有使用了破軍吧?
二十一代目眯起眼睛,他對眼前的金嫣越來越感到好奇。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樣,她雖然從未出現過在花開院家,但卻知道很多外部人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顯然秋房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和龍二從未對金嫣透露過關於破軍的事情。他挺直了身體,不再因二十一代目的阻擋而站定在原地。
“破軍的話,現在已經由花開院柚羅成功召喚…”
二十一代目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活潑有力的聲音划空而來。
“爺爺,秋房哥哥,你們沒事吧?”
那滿口關西口音的嬌柔女聲,正是他們所說的柚羅沒錯。
“好久不見,花開院同學”,這也是金嫣在夏日祭與她相見過後的再會,雖然在這個時間的流速來看,兩個人沒分別多久,對於金嫣卻好像隔了一個世紀般那樣漫長。
就連柚羅從未變過的短髮,可愛的容顏,也好似陌生起來。
柚羅的注意力本全都在二十一代目身上,因為他那個摸樣看起來宛如經歷了一場惡戰,到處是傷痕完全沒有讓日高高在上花開院當家的凜然。因為聽到熟悉的聲音這才轉頭一看,才看到金嫣,柚羅立刻驚訝的大叫?
“是你?!!”柚羅衝到金嫣的身邊,“你到底去哪裏了?據龍二哥哥說,你在花開院家消失了好幾天。我怎麼都找不到你,還在想怎麼和奴良同學交代呢!”
提起奴良同學,柚羅反覆強調,“他真的很擔心你。”
比起自己的傷勢,花開院柚羅認為奴良同學好似更在意金嫣的安慰。因為只要她老實說沒有金嫣的消息,奴良同學的眼神立刻變得失望透頂,就像是心如死灰一樣。那樣的眼神讓柚羅感覺到很有壓力——當然她指的奴良同學是妖怪版的。
奴良夜生和奴良6生已經親身示範地讓柚羅明白,兩個是共用身體的不同個體。只要他們沒有害人之心,柚羅還是一視同仁,都把他們當成同學來看。
畢竟她親眼見證了,奴良夜生來到京都后,他所率領的奴良組百鬼夜行消滅了很多危害人類的京都妖怪。奴良組的妖怪們倒是本本分分的,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了”,金嫣閉口不提自己穿越到了幾百年前的事情,裝作一無所知。
大概是不滿意被晾在一旁,二十一代目咳嗽了一聲,成功引起了柚羅和金嫣的注意力。
不過這個注意力,又再一次被飄過來的鬼魂給吸引住了。
“…十三代目?!!”
幾乎是異口同聲,只有金嫣是疑問句,其他的人都知道這個是被柚羅召喚出、以幽魂形式存在的十三代目花開院秀元。
“喲,好久不見,小金嫣~”,花開院秀元直接忽略過其他人,飄到了金嫣的面前。“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你啟動了我在花開院家佈下的結界?”
他這樣熟稔的態度,更是讓所有人對金嫣側目。之前正是他感覺到了這股異動,所以明明柚羅還在對抗妖怪,他卻不斷催促着她返回花開院家。
有股預感,一定是金嫣出現了。
現在她的存在,正印證了秀元的猜測。
“我有些話要和你說”,金嫣用眼神示意他跟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轉身走向花開院家的大殿。
由於秀元毫無疑問地跟了過去,再加上他明顯認識金嫣的態度,讓其他人都不敢輕舉妄動。柚羅與其他人面面相覷,有些不明白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我說…奴良夜生正在為封印而激烈戰鬥哦?”秀元明顯注意到,此言一出,金嫣的腳步一頓,她快速走進了大殿,將大門一關。
終於從她按着大門、微微顫抖的手能夠看出,她在不安。
“秀元,這個身體…恐怕撐不住了”,金嫣以求救似的視線望着他,她知道秀元一定知道她在說什麼,原本這個身體就是他用陰陽術造成的。
“……”
早在兩百年前,秀元就有這樣的預感,果然這個預料成真了。他收起臉上若有似無的笑容,變得十分嚴肅,“有什麼癥狀?”
“手部變得麻木無力,更可怕的是,從指間開始變成紙屑消失了”,她翹起小指,還沒有人發覺,她右手的小指已經消失了半截。
更讓她感到擔心的,她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不知不覺她的小指就消失了一半,那麼她的人形能夠維持到什麼時候呢?
難得有秀元答不上來的時候,金嫣連忙追問,“如果你能夠用同樣的方法再次製作人形,我又會怎樣?”
“……會消失”,他的目光異常柔和,彷彿要溶在金嫣身上似的,沒有移開眼神,將眼前的她完完整整印他的瞳孔里。可是他毫無閃躲地說出這句話語真真切切,絕無虛言。“過去製作了這個身體,並為了讓其變得活靈活現特意分裂了妖怪的靈魂裝入其中,一切都只了為了等待你的降臨。可是一旦你再次變得遊離的狀態,我並不認為這個方法還能留的住你,若是往好的方向想,你也許還會逗留在這個時代里…”
金嫣大概理解了秀元的意思,於是接過他的話繼續說出他未能說出口的,“若是往不好的方向想,我也許會飄離在這個時代之外,結果會變得怎樣誰也無法預知。”
從秀元一開始面對這個問題的樣子,金嫣就猜出了其中的嚴重性,此時此刻她反而沒有剛才那麼慌張了。
最壞的話,她也會變成一縷幽魂,在各個世界遊盪着,既不在這也不在那,既回不到父母身邊也回不到夜生的身邊。
“不知道還有多少時日,不如放下這所有的一切…找個地方好好地度過接下來的日子吧?”秀元小心翼翼地說著,他一邊觀察着金嫣的反應,也沒有過往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
倒不如說他比任何時候都要誠懇。
“…”
金嫣還沒有開口,只是稍稍牽動了嘴角,秀元緩緩地打開了扇子,自嘲地笑了起來,“看來你已經有了決定——不過本來讓你逃避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錯,我決定——”,金嫣特有的、甚至與凜冽的直視前方的目光,堅定地看着秀元,“封印羽衣狐,不過這一次我要使用那個力量,請為我準備一把刀,如何?”
如果有一次,只要有一次,金嫣願意真正地為秀元駐留,那麼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她走下去。最終金嫣還是沒有選擇他,但這正是她的魅力,她的毫不動搖、她的堅決果斷從來都吸引着他。
秀元的眼神像一片飛絮在空中飄飄蕩蕩了很久,終於落到了水中,又在水裏沉沉浮浮,最後變成了水底一片溫柔的空明……他以如此柔軟的眼神看着金嫣,像是要記住她長長久久般,連眨眼都捨不得。
“好。”
面對金嫣,秀元總是只有這一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