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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梁鬆開傅嶸,向前一步,傅嶸拿過手下的槍指着他,說:“形勢不由人啊,老同學,你最好別亂來。”

邸梁完全不理會他,在槍口之下走到邸稼騫身邊把他扶起來,用手墊着他的脖子把他的頭斜靠在自己的肩上。

邸稼騫的後腦被磕破了,一時震蕩昏了過去。

邸梁摸摸他頭后的血,心疼得不得了,真恨不得幫他流血,幫他疼痛。

傅嶸盯着邸梁的動作,看他擔心關愛的神色完全不去掩飾,知道他說什麼都不肯放開自己的兒子了,心底泛上說不出的厭惡,不由地譏誚道:“老同學,沒想到這種**的遊戲你倒玩得挺開心。”

邸梁經過這些事,雖然對他和邸稼騫之間的關係不願和外人探討,但他知道傅嶸一向噁心,如果接了他的話,他有十句胡攪蠻纏的話等着你,於是他也不做聲,只是緊緊抱着邸稼騫。

傅嶸見他這樣反倒笑了,說:“老同學什麼時候性格都變了,我記得你以前明明話挺多的。”他把手裏的槍又交給手下,抬手看了看時間,說,“我答應了薛侄子,還有不到二十分鐘,我們再聊聊吧,老同學。”

邸梁這才抬起頭,問:“你要去哪裏?”

傅嶸微笑,說:“應該是我們要去哪裏。”他還是沒說等下他要幹什麼。

邸梁閉閉眼,都到這時候了,乾脆把老賬算算好了,否則待會如果發生什麼,他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傅嶸到底是哪裏發了瘋。

“我一直有很多問題問你,但是我又不是太想問。”邸梁頓頓,“反正眼下你在這個城裏是呆不住了,我死也要死個明白。”

“你怎麼知道你要死?”傅嶸打斷邸梁。

邸梁瞪了他一眼,說:“叫我死的不是你嗎?沒你我能在這裏?我想不明白,自從畢業之後這麼多年,我們都沒聯繫,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處處針對我?”

邸梁這話還算婉轉了,不說畢業之後,就說畢業之前他們也沒什麼交集,要不是幾十年之後有這些破事,邸梁壓根想不起來還有這麼一個同學。

傅嶸居高臨下,說:“大概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看你不順眼吧。”

總是風風火火幹勁十足的大好青年,在陽光下發亮的臉龐,讓傅嶸倍感不舒服,這種不舒服一直紮根在他的記憶里,偶爾翻出來刺激他一下,提醒他這個世界上除了他這種人,還有另一種天生生活在陽光的人存在。

特別是年紀大了,居然還讓傅嶸遇見他的兒子,傅嶸沒有的,邸梁憑什麼有?邸稼騫那個小子看上去卻不太像邸梁,傅嶸一想到他還繼承了他母親的性格,更加厭惡。

乾脆把這個人抹掉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傅嶸甚至想到了邸梁見自己丟了兒子會有怎樣哀戚的臉色,這樣他才有了點高興。

可是後來的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邸梁沒有想到傅嶸把其中的緣由這麼一句就帶過去了,他絞盡腦汁無法找出詞來形容傅嶸的這種行為,只是因為看不慣?更別提他邸梁壓根就沒對傅嶸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邸梁搖搖頭,心下對自己的人生觀非常篤定,這就是他與犯罪分子的區別。

但傅嶸說了這麼一句,倒讓邸梁心裏有了底。

他見過太多因為單純的愛恨而害人的人了,說起來,在邸梁眼裏,傅嶸不過只是個可悲的黑道犯罪分子而已。

邸梁心有所感,居然嘆了口氣,說:“原來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見我不快活,我不快活了你難道就會高興一點?”

傅嶸臉色一變,冷聲道:“你懂個屁!”

他站起來走到邸梁身前,抬起腿就往邸梁身上踢,邸梁抬起胳臂擋了一下,讓傅嶸更是惱怒,他改變目標一腳往邸梁懷裏的邸稼騫踩上去。

邸梁側過身體擋住邸稼騫,傅嶸蹬在了他的肩膀上留下個鞋印。

這樣傅嶸還是覺得不爽,狠狠地補了一腳,即便是邸梁也晃了晃身體。

傅嶸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你懂什麼?每次覺得你要崩潰的時候,你又跟沒事人一樣!”

邸梁從沒見過傅嶸這麼把喜怒放在臉上,平時一副假兮兮的模樣他早就看膩了,這樣反而更好。

“老子就是心大!”邸梁護着邸稼騫吼回去,“老子就是看不起你這種小人!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裏!”

傅嶸氣極而笑:“你以為你有什麼本事?你不過是運氣好點罷了,你又憑什麼……”傅嶸說了一半突然自己愣了一下,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他喘息幾口,沒再對邸梁施暴,站穩了身體看着邸梁。

邸梁輕蔑道:“你說啊,我是憑什麼。”

傅嶸扯了扯領口,只是動了幾下,泛白的雙鬢旁就隱隱有了汗水的光芒,與邸梁年輕爽朗的臉龐形成了對比。

傅嶸虛無地揮了揮手,問:“你知不知道當年同屆的同學,已經有五個見馬克思去了?”

邸梁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啊,不對,算上你就六個了。”傅嶸譏諷道。

邸梁愈發覺得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傅嶸見他瞪大了眼,獃獃的樣子,愈發顯得年輕,他嗤笑一聲:“你重活一遍腦子都退化了,本來再過幾年,你也該跟我們一起進墳墓。”他低下聲來,“你又憑什麼重來一遍……”

邸梁被這話震了一下:“你……”

等他反應過來之後,他差點大笑出來,原來這才是傅嶸的想法!

繞了半天,兜兜轉轉,看起來傅嶸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放在眼裏,原來說到底還是害怕一件事。

“你不就是怕死嗎?”

傅嶸聽了又給了邸梁一腳:“你懂個屁,要是讓我重來一遍,肯定會有更大的作為!”

邸梁快笑死了:“更大的作為?是犯更多的錯,造更多的孽?你活了五十年,人家說五十知天命,我看你不是沒活夠!是根本沒活明白!”

傅嶸陰沉着臉,眉間的褶皺讓他越顯肅殺,整個人看起來狠戾暴怒,哪還有平時那份雍容與氣定神閑。

他冷笑:“我知道你什麼都不怕,那這樣呢?”他指着邸稼騫,對手下說,“把他做了!”

邸梁死死抱住邸稼騫,但是他現在從沒這麼沉着過,他說:“我當然有怕的東西。”

他怕很多事。

在他父母去世的時候,他怕;在前妻離開的時候,他怕;在兒子與他越來越生疏的時候他也怕。

傅嶸沒有經歷過這些,或許他從沒把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放在眼裏,也從沒覺得任何一個人重要過,所以他不懂邸梁的這些害怕。

但正是這些害怕,讓邸梁和傅嶸截然不同。

邸梁看着傅嶸,說:“如果你現在動手,我向你保證,在這個屋子裏倒下的肯定不只一個人。”

傅嶸居然後退了一步,他定定地看邸梁,然後叫手下退下,沒有再試圖從邸梁那裏搶走邸稼騫。

他再次抬起手看了看錶,說:“時間到了。”

他又恢復了從容,指揮着手下:“該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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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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