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前佈陣
永曆六年十月初三一早,漳州城南,鄭軍東山大營前的高埠之處,鄭成功正站在大纛之下,看着底下已經基本構築完成的防禦工事。
圍城時期從周圍徵集來的民夫大部分都已經在鄭軍解圍撤退到東山的時候疏散了,如今陣地上正在搬運磚石木頭,做最後加固的,基本上都是軍中的輔兵。
按照鄭成功和軍中諸將的商議,陣前所築的防禦工事只是一道十分簡單的土木結構胸牆,並不算得上牢固。而且,為了之後反攻的便利,胸牆之間每隔十步,就有一個缺口,只需胸牆之後的士兵一齊用力,就能踢倒。
在原本的歷史上,鄭軍軍陣的左右兩翼是清軍重點突破的地方,而如今鄭成功要想將北風化為己用,就得誘使清軍主力進攻大軍軍陣的左翼。
如此一來,中軍和右翼就得在不使用火器的情況下,表現得十分牢固。而且,還必須讓金礪以為,鄭軍的主力就在中軍和右翼,左翼是極好的突破點。
就在胸牆完成最後加固的時候,鄭清兩軍的哨騎已經在陣前爆發了多次前哨戰,雙方互有傷亡,都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除此以外,鄭成功還讓赫文興派出了騎兵助陣,在陣前三里左右部署了一道騎兵防線,防止清軍的抵近偵察,天亮之後的短短一個時辰,就斬殺了七名趁着夜色和密林掩護,抵近的清軍哨騎,打退了清軍的三次偵察。
金礪或許也沒想到鄭軍的騎兵會如此強悍,畢竟前兩日鄭軍哨騎的表現實在是一言難盡,所以今日大軍進攻之前,他並沒有派出多少哨騎,這讓鄭軍得以安然部署。
鄭成功看着陣前的一切,面色十分平靜,他作為大軍的統帥,在這個和八旗主力決戰的關鍵時候,自然要親臨戰場,坐鎮指揮。
當然了,就算是幾乎每次大戰都親臨前線的國姓爺,也不可能居於陣前,親自衝殺。一軍統帥要是在陣中出事了,那必然會導致全軍崩潰,特別是鄭成功這種深得軍心,無可替代的統帥。
但國姓爺畢竟是國姓爺,咱們的穿越者青年,自然也繼承了這樣的膽識和勇氣,儘管此時心中緊張萬分,只能靠右手死力握住腰間配劍的劍柄掩飾。
不過,緊張歸緊張,無論是身體原主意識的影響,還是從鼓舞士氣,安定軍心的角度來看,鄭成功都必須和往常一樣,站到當前的這個位置。
其實,作為大軍的主心骨,鄭成功恢復如初,站在高埠大纛之下,激勵的又何止是軍陣士兵?便是那些鎮將,營將們,也都不時朝着大纛的方向望去,只要看到藩主佇立其下,躁動的心,便也就平穩下來了。
要知道,他們這次面對的,畢竟是八旗兵,雖然不是滿洲八旗,是漢八旗,但對方的戰鬥力仍舊不容小覷,鄭軍曾慘敗在了八旗兵手下,許多人心中都沒有底。
這個時候,鄭成功率領麾下大軍不斷壯大所積累的威望和號召力,就充分體現出來了。這些將領或許不相信自己,但絕對相信國姓爺。
鄭軍的軍陣依舊和當初在小盈嶺,江東橋一樣——主鎮居中,“張似兩翼”。左翼是中提督甘輝,領六鎮兵馬,包括最為精銳的親丁鎮;右翼是前提督黃廷,領三鎮兵馬;中軍頭疊是右提督黃山,領兩鎮兵馬,還有秘密抽調來的數千援軍,鄭成功則坐鎮中軍次疊,領兩鎮兵馬居中策應。
和原本歷史上相比,鄭軍的部署可以說是發生了質的變化,而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兵力得到加強。
居中的赫文興所領前鋒鎮騎兵調到了右翼,歸黃廷統領;在中軍作頭疊的余新所領右提剿鎮,右沖鎮柯鵬,調到了左翼,歸中提督甘輝統領。而頭疊的黃山,右翼的黃廷,則得到了金廈和漳南六縣抽調而來的各鎮精悍支援,鄭成功還留下了其中的一鎮作為預備部隊。
如此一番部署,使得鄭軍雖然表面上還是兩翼襲擾,中軍伺機突破,實際上卻已經成為了中軍,右翼襲擾,能夠藉助北風的,或者說至少不受北風乾擾,兵力最強,主將最勇的左翼,成為了主攻。
而這個把自己偽裝成獵物,實際上卻是獵人的套中套,最關鍵的一點,還是金礪對於鄭軍的輕視,鄭成功正是要利用這種輕視,達成自己擊潰八旗主力的目的。
不止如此,來自後世的鄭成功,還要利用福建清軍和浙江清軍的矛盾,八旗兵和綠營兵的齟齬,以最小的代價獲取大戰的勝利。
要知道,清軍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特別是地方官和綠營軍,大多數出身明廷明軍,曾經明廷官員,明軍身上有的毛病,他們也一樣不少。
而八旗兵作戰,其實無非就是作為炮灰的綠營兵前沖,八旗的騎馬甲兵壓陣,伺機而動。但問題是,漳州城中的那支清軍,其中既有福建綠營,也有浙江綠營,八旗兵雖然輕視鄭軍,但福建綠營卻是畏懼非常。
而這,正是鄭成功可以利用的點,以綠營軍作為前陣,固然可以減少傷亡,可一旦一翼不穩,前陣潰敗,就極有可能導致后陣的精銳被衝散,進而全軍一潰千里。
辰時過後,鄭軍各部都已經進入了各自的陣地,埋伏在左翼鳳巢山密林之中的伏兵,則是藉著夜色的掩護,天亮之前便已經就位。
與此同時,漳州城外的清軍各部也已經完成了動員,前鋒騎兵已經進入了距離鄭軍軍陣不足五里的地方。
金礪在得知己方哨騎損失慘重且無法抵近鄭軍偵察之後,當機立斷,派出了上百名精銳的甲兵助戰,鄭軍騎兵抵擋了一陣,隨即便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畢竟,現在鄭軍各部已經部署完成,再和清軍纏鬥下去,除了徒增傷亡之外,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騎兵在鄭軍中十分珍貴,鄭成功可不捨得讓其消耗在前哨戰之中。
而且,這個時候撤退,還能讓清軍加深鄭軍不堪一戰的印象,特別是金礪派出了上百名八旗騎兵助戰之後,前鋒鎮派出的百餘名騎兵稍微抵抗了一會,就火速撤退了,猶如敗兵一般。
在戰兵的掩護之下,前鋒鎮的百餘騎兵很快從各個方向撤回,通過胸牆的缺口回到了軍陣之中,然後又“噠噠噠”地穿過了各部戰兵的間隙,匯聚到了右翼。
不過,剩下的數十哨騎仍舊在軍陣周圍巡查,阻擊清軍零散的偵察,確保正在休息的戰兵不受襲擾。
此時,不過也只有百餘騎的清軍偵察騎兵群並沒有直接襲擾鄭軍軍陣,只是在二里之外的區域不斷遊盪,遠遠地打量着南面正坐在地上休息,黑壓壓一片的鄭軍軍陣。
“藩主,抵近的清軍不過百餘騎,末將請戰,領一協騎兵將其趕回去。”赫文興微微弓腰,拱手抱拳道。
“不必,讓他們在哪裏得瑟一陣,也考驗一下將士們的勇氣。咱們一開始必須示弱,否則金礪絕對會提高警惕的。”鄭成功看着映入眼帘的清軍騎兵,心中緊張之餘竟然生出了一絲興奮。
“是。”赫文興無奈應道。
“清軍主力到哪裏了?”鄭成功扭頭看向了右提督黃山問道。
“清軍前鋒已經在前方四五里左右佈陣,主力如今正準備過橋,估計很快就會進入作戰陣地了。”黃山聞言,當即回答道:
“萬松關和新橋的清軍偏師並無異動,兵馬也沒有增加,應當只是牽制防範我軍而已。”
“好,下令各軍按計劃準備,臨陣退怯者,副將以下,許督陣監營就地梟首示眾,若為統領總鎮,登時捆解軍前,梟首示眾。”鄭成功肅目厲聲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