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是讓人羨慕的眷侶

三月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加上日本人對櫻花的喜愛，街道兩旁都種植着粉白的櫻樹。

晚風徐徐吹過，枝葉搖晃，吹落一地的花瓣。

附近高樓裝飾的霓虹燈光芒十足的閃動，五彩光線劃過清冷的街道，照映在青石磚上，被行人無情踩過的櫻花上。

“青見小姐？”

帶着疑惑的熟悉聲音從身後傳來，洛娜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身後，

妃英理有些驚訝會在這裏碰到青見照，她上前幾步，和洛娜打招呼：“晚上好，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青見小姐。”

她笑着和洛娜問好，隨即看向她身旁的白髮女子：“這位是？”

洛娜朝妃英理點點頭：“晚上好妃女士。”她看了眼旁邊的搭檔，斟酌着怎麼介紹她。

還沒等她想好，海拉先出聲了。

她對妃英理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你好妃英理女士，我是青見白，照的姐姐，我聽照提起過你。”

“聽說你是位很優秀的法律人才，很期待你能入職我們公司。”

“是，是嘛…”妃英理先是有些驚訝，隨後露出感激的笑容：“哪裏的話，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都離不開青見小姐當初的幫助。”

“等過些日子我處理好家事就會前來貴公司報道。”

聽到妃英理的保證，海拉只是善解人意的笑笑，並不催促。

“不過兩位小姐似乎長的不是很像…”妃英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兩人，有些遲疑的說。

畢竟這兩人一個黑髮藍眸，一個白髮紅眸，怎麼看都不像是姐妹。

而且面容上也並不相似。

“…”

洛娜瞥了眼一臉無辜的搭檔，藍眸透露的意思很明顯：你的鍋你來解釋。

海拉笑笑，面不改色地完善身份：“這是因為我和照並不是親姐妹，我們是重組家庭的孩子，並沒有血緣關係。”

“我的父親在離婚後和照的母親結了婚，按年齡的話，我算是照的姐姐。”

“這樣啊，非常不好意思。”妃英理瞭然，同時為自己觸及了對方的私隱感到抱歉。

“沒什麼，這並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海拉擺擺手，示意妃英理不用道歉。

洛娜只是沉默地看着搭檔又開始放飛自我的加戲，她轉過臉隨意掃了一眼妃英理的穿着，有些疑惑，想了想還是開口詢問道：“這麼晚了，妃女士怎麼會在這裏。”

“啊，我剛剛去給我老公送夜宵。”妃英理愣了一下，回答道，“他今晚要加班工作，所以讓我去給他送點吃的。”

之前的爆炸事件讓整個東京地區的警察都忙碌了起來，現在還是刑警的毛利小五郎同樣忙了起來，於是一小時前妃英理就接到丈夫的電話，說今晚突然加班不回了，還說他餓了讓她趕緊去給他送點吃的。

因此她哄完女兒睡着才躺到床上接到丈夫的電話后便急匆匆換了套簡單的衣服，趕去附近還沒打烊的餐館打包了份盒飯，給毛利小五郎送去了。

聽到妃英理的話海拉挑了挑眉，她看了眼手錶，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

“你的丈夫這麼晚了還讓你出門送夜宵嗎？這個點也並非沒有還在營業的便利店。”

她語氣疑惑地問，似乎十分不解。

“呃…”妃英理被她的話問懵了一下，她遲疑地說：“妻子給丈夫送夜宵不是應該的嗎…”

“而且他比較忙，可能沒時間出去吃飯。”

“我去送的話，也方便點。”

“…”

洛娜和海拉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無語的意思。

如果可以，洛娜真想給妃英理來一下人格修正拳，知道你愛老公，但你也沒必要大半夜一個電話就去給人送飯吧？？

一個女性半夜在街頭行走的危險性，妃英理個見習律師是不懂嗎？

就算現在還沒有開始劇情，米花町也還不是那個死神刷業績的地方。但東京的犯罪率你以為很少嗎…律師都不看卷宗的嗎？

就算是她這個犯罪組織的殺手也知道，單這三個月，東京發生的殺人事件就有一百二十一件，其中女性夜晚出行被歹徒搶劫殺害的案件就有六十九件，直接佔了一半多。

加上前幾年經歷了泡沫經濟危機，整個日本幾乎都陷入了失業低潮，如今東京街頭上隨處可見破產後無路可去的流浪漢和心理受到打擊的偏激者。

怎麼，仗着你是女主的媽有光環就無所畏懼嗎？

毛利小五郎也是，別人不知道女性夜晚獨自出行的危險率，你個刑警還不知道嗎？明知道現在東京不安全，還讓老婆大半夜給自己送夜宵。

洛娜尋思現在毛利小五郎也沒被麻醉針扎啊。

腦子咋就不清醒了呢？

再不行你打個電話，花點錢讓附近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給你送一份還不行嗎。

難不成不是老婆送的夜宵你還不吃了？？

她不理解。

要這麼說，毛利小五郎不應該對妃英理的黑暗料理欣然接受嗎？

算了，戀愛腦的世界她也不想懂。

“…這麼晚了，妃女士一個人的話有些不安全，不介意的話就讓我和照送你到家吧。”海拉看了眼還在頭腦風暴的搭檔，對狀況外的妃英理提議道。

“啊，這樣好嗎？會不會太麻煩兩位了。”妃英理有些受寵若驚，讓老闆送員工回去，是不是太麻煩對方了。

“沒關係，正好我們現在也沒有其他事。”海拉笑笑，她看向搭檔。洛娜點點頭，她沒意見。

“不知妃女士住在哪裏？”

“我住在米花町5丁目39番地，前面右轉彎再走二十來分鐘就到了。”妃英理伸手指了指前面右邊的岔道。

“那我們快走吧，已經十二點了。”海拉指了指手錶上的時間，提醒妃英理。

三人一同加快腳步，安靜的街道上，只能聽到她們的腳步聲響起。

“想必妃女士和丈夫的感情很好吧，這麼晚還去給他送飯。”海拉狀似無意地好奇開口。

“呃…”聽海拉提起毛利小五郎，妃英理臉上浮現一絲紅暈，“我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後來就和他順理成章結婚了。”

“這樣啊…”海拉挑了挑眉，將妃英理的表情盡收眼底。

走在她身邊洛娜則是疑惑看了搭檔一眼，這些情報海拉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但她也不打岔，好整以暇看着搭檔又想玩什麼。

“我聽照說兩位是少年夫妻，高中畢業就領了證，第二年女兒就出生了，真是讓人羨慕的眷侶啊。”

海拉語氣真摯的說，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出嚮往的表情，似乎真的很羨慕他們。

“啊，哪裏，青見小姐過譽了…”妃英理被她這麼一誇，害羞地摸了摸臉。

聽到旁人稱讚她的婚姻幸福，妃英理有些不好意思，內心高興起來，但高興的同時又被青見白那句“高中畢業就領了證”“讓人羨慕的眷侶”亂了下思緒…

其實她當年沒想這麼早結婚生子的，但偏偏沒做好預防措施，不小心有了小蘭。

因為孩子，她被迫放棄拿到手的東大錄取通知書，被迫成為一個家庭主婦，終日被枯燥的家務活絆住在家，不再投身她熱愛的法學。

而且曾經期待的婚姻生活也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快樂。

她的婚姻…並沒有稱得上幸福的程度。

雖然毛利小五郎對她很好，他們也確實相愛，但結婚之後兩人為了生活上的瑣事也沒少爭吵，更何況他們還不是夫妻時候就經常會因為小事吵鬧。

明明是青梅竹馬，但對方卻總不能理解正確自己的意思和想法。

而且毛利小五郎身上是有些男人的劣根性在的，比如好色、好賭、酗酒。雖然婚後收斂了許多，但也沒有完全戒掉。

也是結婚之後，她才發現，夫妻和情侶並不是一回事。

她和毛利小五郎還是情侶時她可以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在圖書館沒有煩惱的待上一整天，不用被別的事絆住腳步，也不需要去照顧男朋友的生活起居。

但結婚後，她才發現自己不僅要為柴米油鹽煩惱，為丈夫準備每天的飯菜，照顧剛出生的女兒，還要給丈夫清洗每天的衣服，打掃家裏的衛生，和其他主婦一起在超市搶購特價商品…

曾經那個在校園裏意氣風發的天才少女似乎已經從她身上消失。

直到後來的一天，她在路上偶然碰到了當時同她一起考入東大的九條玲子，兩人一起去喝了杯咖啡，談話期間妃英理得知眼前的人現在已經進入檢察廳，成為初級檢察官了。

原本旗鼓相當的對手現在已經遙遙領先於自己，讓妃英理感到很挫敗。

但內心更多的是羨慕。

羨慕九條玲子能在法學方面繼續深造，能肆意在所熱愛的領域發揮自己的才華。

“妃，其實我當初一直認為你會和我一起進入東大，然後成為檢察官或律師的。”那次見面的最後，九條玲子語氣惋惜地對她說。

“但沒想到你選擇了婚姻。”

在那之後妃英理找了個時間，專門去了趟法院看完了九條玲子負責的整場庭審，直到庭審結束，所有人散去，她也沒離開。

難道真的要這麼放棄嗎？

妃英理坐在僅有她一人觀眾席上，低着頭，沉默看着自己因為經常幹家務而開始變得粗糙的雙手。

她忘不了少年時第一次接觸法律時的興奮，忘不了那個為了夢想深夜學習的自己，忘不了收到東大錄取通知時的激動。

雖然旁人總稱她為天才，但沒有日復一日的努力，僅憑天賦，她怎麼可能在激烈的鬥爭中奪得頭籌，常年保持年級第一的地位。

她真的要就這麼成為一個只圍着丈夫和女兒轉的家庭主婦嗎？

妃英理仰頭看向天花板。

她看到了曾經那個挑燈夜讀，只為實現夢想的自己。

在那之後，她有了決斷，即使她的這個決定並不被家人理解。

重新撿起落下的功課學習對妃英理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她很順利重新考上了東大，並且在前不久終於拿到了律師資格證，終於可以不再依附於丈夫生活。

但每當她看到那些和她同齡，卻比她早早步入律所或檢察院工作，已有一番成就的昔日同僚，總會想起當初她選擇婚姻，是不是選錯了呢…

說來她當時為什麼會那麼巧就懷孕了呢…

明明每次做之前，她都有檢查的…

“妃女士，妃女士？”

“啊？”妃英理的思緒被打斷，她茫然地看向旁邊喊她的人。

海拉指了指幾米外的獨立三層建築，笑着提醒妃英理：“妃女士，那裏是不是你家？”

妃英理轉頭一看，剛剛她陷入思緒，沒想到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家門口了。

“對的，這就是我家了，真是不好意思，大晚上的麻煩兩位小姐送我回來。”妃英理有些慚愧地對兩人鞠躬。

“舉手之勞罷了，既然妃女士到家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海拉擺擺手，洛娜對妃英理點點頭：“下次見，妃女士。”兩人轉身離開。

“下次見。”妃英理對着兩人的背影再次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