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藤娃娃與天行者
“埋葬？那不是很快被我們的根須吸收掉了？”“藤娃娃”對七人的遺體處理方式表示不解，它本無名，這個名字來自玉流蘇，它欣然接受。
“也是啊……”七人面面相覷。
而當七人尚在發愁如何處理戰友遺體時，靈狍甸植妖啟靈場外面的洛甸守等人已經炸開了鍋。
“確定嗎？確定是植妖？我靈狍甸出產了植妖？！”洛甸守緊緊抓着大裁執的衣服追問。
“甸守，所有人親眼所見啊！”他指指身後眾人，56人忙不迭點頭。
“這……這……走，進去看看！”洛甸守已經顧不上“啟靈場不得擅入”的禁令，一馬當先已經沖了進去，大部隊浩浩蕩蕩跟隨而去，所有人都興奮難耐，常星妖族隨處可見，但是植妖這種存在，即便在妖族領地也屬鳳毛麟角。
逐鹿戰場劃定的範圍本就在啟靈場邊緣，王貲等人很快便注意到千軍萬馬疾馳而來，卻並未捲起什麼塵沙，植妖啟靈場的地面相當堅實。
“巴馬滴，咋整？”於滄海難掩緊張。
“剛才我們情急現身，已經暴露，躲是躲不過了，盤道吧！”葉還真雙眉緊蹙，但還算鎮定。
躲不過是一方面，實則經過常星近3個月的修行，七人都已成功“化炁”，這在教導隊推演的修行等級中，已跨越“炁感”、“炁動”二段，穩穩邁入了第三段，這無形中充實了幾人些許底氣。
“藤娃娃，13具遺體請你放在我們之前修行的位置，妥善保管！”王貲不跟藤蔓客氣，長期的意識交融，使他們已然無比親近。
十三束藤條捲來，地上的遺體被飛快帶走，七人轉向來軍，嚴陣以待。
“咦？這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洛甸守望向身邊的大裁執，藤娃娃平靜時與尋常植株無異，他一時並沒有注意到，但首當其衝的這七個小矮人卻十分顯眼。
“呵，何必明知故問？還要我等配合你演戲？未免欺人太甚了吧？！”身後的百藍圖出言譏諷，顯然他的兒子百旅已經悄悄將之前發生的一切告知了他。
“甸守，它們不是人，叫一種什麼‘蟄’，估計可能來自‘蟲族’或什麼其它種族……”大裁執開口，但言辭不帶任何傾向，他不想介入兩家之爭。
“怎麼回事？”洛甸守瞥一眼自己的兒子洛長亨，後者快步上前，低聲與他說明情況，洛甸守的眼神逐漸變了，尤其當他聽到對方竟出現了13名死者時，目中不自覺流露出了驚疑與悲戚。
“恩帥啊，這叫我洛山……何以為報？！”洛甸守心中百味雜陳。
正當洛山恍神之際，百藍圖突然拍馬躍前，疾沖而出，轉眼已至王貲七人面前。
“賊子，還不束手就擒？！”百藍圖爆喝，意圖先聲奪人。
“巴馬滴，果然來者不善！”於滄海一躬身，就欲搶先攻擊，對方不但人高，還騎在一種怪獸上，他若不躍起，最多夠到人家的腳。
葉還真伸手一攔，沉聲開口道：“我等誤入此地，毫無惡意，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萬族友好！”洛山反應過來，飛身下馬，他的坐騎與百藍圖不同，更像一種馬，他很明顯把百藍圖擋在身後，阻止他繼續與葉還真交流。
“萬族友好！”葉還真見此人目露善意，也立即學着他的話回應。
“儘管你們屬於誤入，但這裏畢竟是宗府設立的‘植妖啟靈場’，幾位還需隨我回甸，詳細說明情況，以備我向上彙報。”洛山竟悄悄在向葉還真眨眼睛。
“……好！”葉還真不明所以，但還是答應下來，畢竟此人明顯跟之前出言不遜那位不是一路的。
“褚無鋒是只傻狍子！”百藍圖不甘，情急出言試探，用的乃是棒喝之法。
葉還真等七人一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但洛山以及他身後的一眾人齊齊色變，洛山更是氣機鼓盪、鬚髮皆張。
“百藍圖你敢辱我恩帥？不想活了？跪下！”洛山大喝，他身後一眾統一着裝的軍士齊齊拔刀，葉還真等人一看便知，這些屬於軍人。
“口誤，口誤，我是想說讓他們回去的時候幫褚元帥帶只靈狍嘗嘗……”百藍圖氣勢立馬弱了，訕訕賠着笑臉，他很後悔自己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句話。
“我說跪下！”洛山絲毫不給面子。
“你！我說了只是口誤，你雖是甸守，我百家也未必弱於你洛家，作弊不說，還敢逼我下跪？真當你一手遮天了？！”百藍圖惱了，越說越是氣憤。
“你我兩家的事，關起門來好說，但是辱我恩帥，十個百家我也與你不死不休，我洛山曾是恩帥親衛，恩帥的顏面，遠比我的命更加重要！”洛山氣勢已蓄到巔峰，隨時準備雷霆出擊，這讓剛剛建立起自信的王貲七人不由暗暗慶幸，還好沒有直接動手，單論威壓自己等人就差遠了啊。
“這……”百藍圖有些騎虎難下，他並不怕洛山，但洛山維護的是褚無鋒，而對面這七個貨色，很有可能與褚無鋒有關，鎮岳軍精英，又怎麼會對辱及褚無鋒的言論無動於衷？但是跪……他也不可能跪，一旦跪了，百家從此將在靈狍甸顏面盡失、一蹶不振。
“藤娃娃，抽他。”王貲突然淡淡開口，他已悄悄激發雙腦推演出一角因果，他想借勢將這個誤會坐實，而他也確實在洛山眸中捕捉到一絲喜色。
一束藤條極速甩來，似欲撕裂虛空，重重抽在百藍圖臀上，直將他連人帶獸抽翻在地，而翻滾出數十米遠的百藍圖，起身恰恰呈現跪姿。
場中所有人石化，直到此時，人們才終於想起，我們本就是來觀瞻植妖的，而這植妖的確強到恐怖，堂堂百家族長，被一擊抽跪了？！
“植……前輩，下官人族鎮岳國落英邑靈狍甸甸守洛山，拜見前輩！”洛山顧不上百藍圖，連忙躬身向藤叢行禮。
藤娃娃並無反應，它實則覺醒也沒多久，心智還像個孩子。
“藤娃娃，要有禮貌，不好不理人的。”王貲趁機狐假虎威。
“可是他的名字好長……”藤娃娃委屈道。
“額……他叫洛山，前面那些你不用管，你可以說：‘洛山，你好。’”王貲循循善誘。
“洛山，你好。”藤娃娃從善如流。
眾人目瞪口呆，傳說中的植妖，在這“蟄”面前竟像個乖寶寶？還有，他叫它“藤娃娃”，難道還真是他的娃娃？
“啊……前……啊……這個……”洛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想跟植妖套近乎，可它連打招呼都還需要有人教，如果現在跟恩帥派來的人敘談，大庭廣眾又不合時宜。
“父親，不如先將這七位‘蟄’請回去吧，藤前輩的事，從長計議？”洛長亨看出洛山的窘迫，出言提醒。
“對，七位……還請隨我回甸府，逐鹿戰場的事，終須有個交代；即日起，封閉啟靈場，任何人不得擅入攪擾藤前輩！”洛山先是溫聲暗示王貲等人，而後回身向眾人肅容傳令。
“是！”數百軍士齊應。
“洛山，你要抓走王貲？”藤娃娃不幹了，成百上千束藤條飛舞起來，洛山等人齊齊色變。
“藤娃娃，不是抓，是請我們去談點事，我們辦完事就會回來看你。”王貲趕緊制止，這要真抽死幾個，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哦……”藤娃娃明顯不高興，但飛舞的藤條終究還是落了回去。
“是啊，是啊，我們都會回來看你的，藤前輩！”洛山心有餘悸，趕緊表態，然後悄悄打個手勢，示意眾人加緊撤離，這植妖實在太可怕了，動輒就會抽死人啊……
葉還真等人紛紛與藤娃娃道別，並保證會回來看它，這才轉身上馬。
因他們長的實在矮小，洛山命令部屬讓出了四匹馬，王貲與於滄海同乘，葉還真與尚寧同乘，穆天雲本藉機與玉流蘇同乘，但水木風華非要擠上去，還偏偏擠在二人中間，看得本土眾人腹誹不已，這什麼“蟄”一族必然是群居生靈，有獨騎不乘，偏偏喜歡擠在一起……
葉還真等人心中清楚，他們需要藉機在常星弄個身份，畢竟這啟靈場屬於官方設立，他們說到底都是擅自闖入，而藤娃娃也不可能是無敵的存在，又能護得了他們幾時？
洛山一馬當先，而洛長亨則帶着十餘騎隱隱將王貲等人圍在中間，隔絕其它勢力接觸，確切地說是隔絕百家人，畢竟王貲指揮藤娃娃抽跪了百藍圖，對方不可能不記恨。
這種坐騎只是長得有些像馬，但它們肯定不是馬，因為它們腳下無蹄，而是爪，並且它們在百家眾人騎乘的怪獸面前毫不露怯，二者之間似乎完全不存在食物鏈壓制。
這馬飛快，卻不怎麼顛，不然王貲等人還真騎不住，在地球上，騎馬早已成為一種單純的興趣愛好，即便他們是軍人，也從未接受過系統的騎乘訓練，葉還真當日騎羊也只是被逼無奈，她幾乎緊緊貼在羊背上。
常星的時間與地球大不相同，這顆星球的自轉速度顯然慢於地球，但具體慢到什麼程度，王貲等人早已模糊了概念。
不知道奔行了多久，身邊突然像換了世界，前方出現了聚集區，竟是非常繁華，而人們的居所竟然也是多層建築，卻也並不太高，城鎮中人聲鼎沸、川流不息，人們對於穿行的騎隊倒也並沒有過多關注，似乎已然司空見慣。
入城之後，騎隊開始陸續分流，百藍圖的坐騎受傷，他與族人同乘，臨去之前，他只是深深地瞥了一眼王貲，並沒有表示出任何挑釁。
甸軍一路直入甸府，這裏鱗次櫛比，建築連綿，一座甸府竟有地球古代皇宮氣象。
直到護衛甸軍全部離去，院中只剩洛氏父子與王貲七人，洛山才長揖到地，久久不起，這令王貲等人有些不知所措。
葉還真正待上前攙扶，洛山已然自行起身，肅容開口道：“這一拜，敬謝恩帥！”
“……嗯。”她只能模稜兩可。
洛山又是一揖，同樣到地：“這一拜，敬謝罹難的袍澤！”
“嗯！”
洛山第三揖又拜了下去：“這一拜，敬謝七位恩人！”
“洛甸守言重了，我等聽命而行，分內之事。”王貲上前攙扶，同樣也是試探，葉還真默契沒有插口，她清楚他擅長推演。
洛山面色一喜，似是終於坐實了心中猜測，旋即熱情道：“恩帥一向安好？”
“褚帥躬安！”王貲從百藍圖的話中推斷出洛山口中的“恩帥”叫做“褚無鋒”。
“二十年了……”洛山緬懷，竟是紅了眼眶，“與恩帥二十年未見，他卻從未忘了我區區一介衛士，不但曾修書提議我出任甸守，這次更是不惜犧牲袍澤相助犬子，讓我洛山、我洛家，何以為報啊……”
“既是袍澤，何必說這種見外話？”王貲模糊道。
“對，對，離軍太久，是我矯情了。”洛山洒然一笑，“不知幾位袍澤，隸屬恩帥麾下哪一部分？恩帥可還有其它指示？”
“……我們是天行者。”王貲只能繼續模糊，“褚帥只是命令我們一切聽從洛前輩安排，並無其它指示。”
“天行者？想是我無權知曉的秘密建制吧……”洛山竟在自行腦補，“一切聽我安排？恩帥竟是讓諸位袍澤直接護衛犬子參加遴選？怪不得派出如此秘密的存在，那畢竟是違規的……”
“額……”王貲有些懵，我們只想來弄個身份，怎麼還要護衛洛長亨參加什麼遴選？我們不久前可幾乎都是連站都站不起來的主，讓我們幫你兒子去干仗？這能行嗎？
“我們其實都受了些傷……”尚寧故作為難，他看出王貲倉促之間還沒想好怎麼拒絕。
“啊？哦……”洛山一愣，以他的修為沒看出七人身上有傷，“所幸距離遴選之期還有近三個月，我一定安排最好的醫者，用最好的藥劑，為諸位袍澤療傷！”
“我們不宜接觸外人。”王貲趕緊插口，他擔心自己幾人的身體結構與土著有什麼不同，“前輩有什麼上好的藥劑或者修行物資，給我們一些便是，反正還有三個月，也不是什麼大傷……”